《泉与夜，星与海（ETE 短篇）》沉棠

1、泉与夜，星与海（短篇 ete end)

　　泉与夜，星与海（短篇）
　　瑞文戴尔的风总是来得氤氲如烟，大有一种不见云幕却见缥缈的错觉。一如站在那阁楼上的半精灵，长袍沐身，黑发垂地。虽不见惊语，却依旧威严如王。
　　诺多的最后一位星辰，除了睿智、恒久与内敛优雅外，总有他的过人之处。这是中洲迈雅米斯兰迪尔曾对比尔博做出的评价。“那可不仅仅是因为，他戴着那顶声名显赫的领主额冠。”
　　在听甘道夫这句话的时候，比尔博还只是好奇地注视着不远处那位沉入大海，深似浩宇般的精灵领主，以及被他持重地交握于身前，右手无名指上的那枚声名远播的风之戒维雅。这是他第一次在亲眼目睹一位类似于精灵王般的人物。噢，不！比尔博忽然记起，不久前他也曾透过诡谲的魔多之雾，看见了另外一位英俊、傲慢、冷如冰封的辛达族精灵王。
　　确切的说，那应该算得上是惊艳至极的一张脸。甚至在东渡以后，苍松白发的比尔博也逢人便说，瑟兰迪尔王的容貌或许是梵拉最为得以的瑰宝之作。
　　但对这位总被人认为眼界狭隘的霍比特人来说，眼前这位精灵领主的亲切与平和，显然要比那位拒人千里而又偏执严酷的精灵王者更好相处。
　　“尊敬的领主，你是我见过最好的精灵王……呃，领袖。”在离开瑞文戴尔前，比尔博有些紧张地摩挲着腰间将那柄对常人来说，不过是一柄开信刀的佩剑的剑柄，那里镶嵌着一颗不起眼的白宝石。当他发掘自己的措辞似乎有些不妥时，立刻纠正。
　　随着眼前的黑发领主因这句话而略偏的偏首，鬓角的黑发也随着铜制额冠而稍斜几分。比尔博不记得这是爱隆王的第几次微笑，俊朗、沉敛、如风如暮，可触起深不可测的沉稳智慧，却又恰似刹那间炸裂的星辰，迸发出太阳的金芒，耀眼夺目。
　　比尔博记得精灵领主在那时并没有说什么，而是将儒雅地抬起右手，并以精灵式的行云流水将掌心按在他的胸口处，略微倾首一礼。很长时间，霍比特人都在思考那一礼的含义，是致谢，又或是别的什么？
　　“真是一个矛盾的精灵……”骑在甘道夫的马上，比尔博的自言自语引起了巫师的注意，当叶子烟的香气随着烟杆内点燃的火星，而弥漫出圆形的烟雾，迈雅苍老的声音意味深长地反问：“矛盾，你是指哪一个？”
　　哪一个？比尔博诧异地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灰袍巫师，永远的那般从容自得，闲散适中。当风掠起被他压在尖帽子下的一缕银灰色胡须时，比尔博转过身，用像是组织了很久的句子回答：“当然是……你知道，瑞文戴尔的那位领主，看起来倒是和善，但好像又不是那样。”
　　“当然、当然……你观察得很仔细。”甘道夫的声音带着乐呵呵的笑意，却听不出其他的什么意味，只是当他再次将烟嘴衔入口中时，却似乎记起，很久以前的那位半精灵却并没有这般矛盾，就像是黑与白、正与反、平和与炽热、开明与固执。

　　“甘道夫，你认识他很久了吗？”比尔博问。
　　“米斯兰迪尔，你认识那个半精灵很久了？”瑟兰迪尔问。
　　“是的、是的……很久了。”甘道夫记得，他总是这么回答，对所有人，包括那位不近人情却又仿佛代表着精灵最辉煌时代的精灵王。

　　在巫师的记忆中，密林的木精灵们是整个中土最接近于人类性情的神祗遗珠，但他们的王，却是一位来自辛达的高等精灵贵族，生来的骄傲让他们对于所有卑微的生命，都有着一种居高临下的俯视感，或者说，淡漠感。
　　而瑟兰迪尔也一直认为，所有像他一样的庇护着精灵一族的领导者，都应将自己族人的利益放在最首位，除了……那个半精灵。
　　“那是在很久以前，索伦的铁蹄踏上了珠宝大殿……”甘道夫微眯着眼睛望向远方，仿佛过去很久的时光……
　　珠宝大殿被攻陷的噩耗飓风一般地席卷到了每一个属于精灵的角落，甚至连人类王国也感觉到了那地动山摇般的冲击与叹息。
　　瑟兰迪尔记得，那是他们的第一次遇见。那时，埃尔隆德还只是诺多王身后的一位传令官，他的手指还没有维雅的点缀。
　　那时，他仗剑而入，褐衣金甲，眉心是一顶简单的额冠。论价值，密林随便一颗宝石也能与其比肩，却意外地将在场所有精灵的配饰都比入黯淡，乍看之下仅无人能出其左右。但真正让那位精灵王记住的，却是那双比黑夜更加深邃的眼睛，熠烁着太阳的光芒，却又似星辰下席卷大海的黑色飓风。
　　那是一双只会出现在人类身上的眼睛，却又透出精灵才拥有的恒久与智慧。
　　“论相貌，在精灵领袖中他并不出众，但……”这是不久前，当比尔博一行人被困在密林后，赶到那处营救却扑了个空的甘道夫，在一次晚饭间听见精灵王对瑞文戴尔领主的一个评价。那时，他盘中放的就是一堆菜叶子和水果，些许的不满让他并没有真正用心地去聆听精灵王的话，虽然他知道吃素是精灵们的习惯。
　　“但他却有一双人类和精灵，甚至整个中土都不曾拥有，独一无二的眼睛。”。
　　“难道不是他举世无双的智慧吗？”巫师听到自己心不在焉的回答，然后在看见座上之王堪称完美的薄唇，略微牵出的一抹华弧后住嘴。但同时，巫师又看见，那位王者举世无双的目光，此刻注视着的，却是被他拿在手中，却久久未品的一支酒杯。

　　“他还好吗，米斯兰迪尔？”瑟兰迪尔问，声音冷傲如泉，眼神凌冽如星。
　　“他还好吗，米斯兰迪尔？”埃尔隆德问，声音沉磁如夜，眼神深邃如海。
　　“再好不过了。”巫师听见自己，总是这么回答。

　　那时，埃尔隆德站在瑞文戴尔旁的瀑布之上，转身问着身后的巫师。暗银色的长袍随着他的脚步划出儒雅而沉稳的弧度，领口的徽章恰到好处地点缀着他那一丝不苟的严苛与沉着。纵然，在他的声线中，巫师一如既往地找不出有丝毫不妥，或者多过寻常关心的词点。
　　以至于，连这位迈雅自己都怀疑，他们是否只是一种于对方的寒暄，却又因何从未停止过这种询问？甚至，甘道夫错觉的认为，埃尔隆德并不是真正想要知道答案，因为这个问题，对他来说从来都了然于心，却又难解于怀。
　　但巫师没有问，他不需要知道，一如眼前的这位领主从不将眼中的飓风，令多余的人知道一般，掩于心底，止于唇间。
　　在埃尔隆德的记忆中，中土最烈的风，莫过于末日山口呼啸的狂，却又并非是那里的岩浆真的就灼烫难熬。
　　最后一战，当魔戒最终随着埃西铎离去时，精灵王眼中咆哮而过的怒火甚至掩盖了胜利的光芒。
　　“必须杀了他，半精灵！决不能让我族同胞的鲜血被愚蠢的人类亵渎！”
　　那时，精灵王耀眼的金发被狂风卷起的灰烬晕染上一层暗淡的尘埃，甚至吹散了他冷冽的声线，而让埃尔隆德握剑的手陷入了一种错误的迟疑。
　　而恰恰是这一瞬间的迟疑，让精灵王的星辰双剑风驰电掣般地袭向正往人群中奔去的人类之王。但一切都在埃尔隆德挥刀跃起的那一瞬戛然而止……
　　金属猛烈的碰撞声摩擦出骇人的火星，狂风卷起的发，一金一黑，铠甲一银一褐。
　　埃尔隆德永远都记得，当自己手中的欧络因长刀横入双剑之间，并陷入两方力量的抗衡时，那双近在咫尺的蓝眸中掩映出的，是难以置信的震惊。而正是由于这样的震惊，让埃尔隆德这才有机可乘地用刀侧划自下斜上，刹时摧断了几缕那只属星辰般璀璨的金发。
　　随几缕金芒的坠落入尘，那是埃尔隆德最后一次与瑟兰迪尔的遇见，随后又背道而离。
　　一直到很久，埃尔隆德再也没有见到过那颗北方的星辰，直到他东渡而去。一如瑟兰迪尔，再也没有没有看见过黑夜中耀起的太阳，直到他于这里陨落……

　　“向你致敬，King Thranduil.”
　　“半精灵，用你的实力向我致敬。”

　　“很荣幸，此生能与你为战，King of Thrandul。”
　　“So do I.”

　　“半精灵，此役之后，你会去哪里？”
　　“西渡，你呢？”
　　“与你而往。”

　　“我决不允许精灵之血被贪婪亵渎！”
　　“人类之王不能死在这里！”

　　“My King，Lord Elrond已经离开中土。”
　　“我知道了……”

　　“My Lord，King Thranduil陨落了。”
　　“我知道了……”

　　“我知道了，我能感觉到你的离去（陨落），因为你我从未曾真正背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