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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一、二 ...

  •   第一章

      江亦悠挠挠发痒的头皮,拖着越来越疲惫的身子,兀自懊恼:自己瞎起什么哄跟着这些驴友到这荒凉的晋西北高原上来吃土!唉,简直比军训还苦,早知道就和爸妈一起去南京的姑妈家舒舒服服地度过这个十一黄金周了。
      大奔,他们一行的驴头,据他自己吹有一辆大奔,大家就这么叫开了,是个一米八出头的壮实小伙,为人热情,但喜欢吹牛。这次一共有9人,除了江亦悠是新手其他都算背包游的前辈了。其中Lisa是江亦悠的同事,而她老公和大奔又是从小长大的死党,都特别喜欢自助游。因为这次不是去什么险山恶水,Lisa就劝江亦悠也来报名。其实是这对精神过旺的小夫妻,为了把她介绍给大奔做女朋友并希望所有人都能像他俩那样出双入对地爬山坡,所以好说歹说,又答应借装备给江亦悠,才把她拖进来了。
      从保德县出发后,一路翻山越岗,除了大奔偶尔会瞎指挥让大家多走些弯路外一切都还顺利,按计划在黄昏前抵达河曲。河曲的旧县已经不能称为县,只能称为被遗弃在山梁上的遗址,绕它的城墙随着山势的走向以极不规则的线条连结成了一座城堡。城堡之内,散落着几十处民居院落,只有远望犹如鱼鳞的城墙,记录着它作为县治的历史,记录着它曾经繁华却又被冷落的历史。他们一行背包族走向堡内唯一的小旅店的时候,引得当地居民前呼后拥的来看这些吃饱了没事做,来乡下闲逛的城里人。
      当地人晚餐吃得晚,店主人也没料到今天会有那么多人来住,还在四处张罗他们的晚饭。洗完头的亦悠暂时无事可做,就披散着湿濡濡的头发来到城墙边吹风看景色。
      这时候天际只有太阳的一抹余辉印着远处黄河奔腾不息的河水,这里的山坡都是苍凉而贫瘠,稍有风吹就会沙尘满天。看来黄河的水流并没有给这里带来生机勃勃的绿色。倒是这古城墙的缝隙里还长着些杂草。
      有些孩子气地攀上残破的墙身,江亦悠往下探头张望,依山而建的城墙下的山沟不算很深,但比较陡。一簇黄色的野百合扎根在墙体的缝隙里,开得正旺,迎着夕阳黄灿灿的招人喜爱。这些天,看腻了西北高坡的苍茫,亦悠情不自禁伸手想去够那几朵花,但年久破败的城墙禁不起她的体重,石块混杂着泥土,簌簌地崩塌下去——
      亦悠连呼救都来不及,就被挟裹着滚下了山沟。

      浑身都很痛——摸模自己手脚俱在,只是有些擦伤。勉力支撑了半天才站起。江亦悠抬头看了看陡坡,估摸自己肯定不够力气直接爬回去,决定还是顺着山沟走回城堡正面的土路。山沟里的光线已经很暗了,她摸索着周围的石块向前走,暗暗祈祷千万不要让大奔他们看到自己的这幅惨象,一定被他们笑死。
      可是很奇怪,走了快半个钟头了,还没看到那条进堡的土路。越来越冷,也越来越怕。江亦悠不敢再逞强,爬上一个相对高些的土墩,高声呼喊起同伴来。
      “伙计,看,一个小妞——”
      突然从侧面传来不怀好意的男人声音,互相打着唿哨,三四个穿着破旧的男人向她靠过来。看到他们狰狞的面目猥琐的笑容,江亦悠吓得直往前跑——“什么啊,这里怎么会有这种人?”没料一脚踩空摔倒,脑袋往岩石上重重一磕。
      恍惚中江亦悠仿佛见到几个蓝色的身影在她面前晃过,她努力想看清,可是天好像真的黑了,什么都看不到了也听不到了-------。

      第二章

      温暖的阳光透过拼成梅花冰纹图案的窗棱,照在软软的被子上。江亦悠又伸懒腰又打哈欠,才恋恋不舍地坐起身来。
      她揉了揉眼睛,意识到这并不是她上海那个温暖精致的闺房,而是典型西北民居的布置。高耸的房梁、拱形的木窗,粉墙砖地。家具倒是简单,除了桌椅之外只有一张靠墙的半桌,上头放了一个医用搪瓷盆,装着些瓶瓶罐罐。她现在睡的是靠窗垒的炕,被褥也很干净,但没有一件多余的东西。
      身上还是很痛,额头上包了纱布,看来昨晚摔得不轻。江亦悠拉开门板,不妨有个人站在门口,“咔啦!”一声,竟然是一把乌黑锃亮的手枪对着自己。“回去!”那人穿着蓝色的军服板着脸发出喝令。亦悠吃了一吓,本能地退回房内,她奇怪那人脑袋上的帽子分明是国民党的青天白日徽章。“拍电影么?”她不禁也好奇起来,爬上炕,扒着窗缝往外面瞧。“倒挺象那么回事呢!”院子里人来人往,都穿着那种蓝色的军服,束着武装皮带,有人配着枪,有人没有。但他们都不怎么交谈,形容严肃,搬东西的搬东西,送文件的送文件,好像都很忙的样子。
      “大奔真有办法,怎么住到人家摄影基地里了!” 亦悠一边看一边暗骂他们没良心:肯定都出去逛去了,连Lisa都不肯留下来照顾她。但是慢慢地觉得有些奇怪,这些演员一直都进进出出没什么特别的场景,也没有导演喊什么“cut!”之类的,更没有看到任何灯光摄像的设备!亦悠看得冷汗不禁一阵阵冒出来。
      憋不住想出去看个究竟,于是又拉开门。持枪卫兵很凶地拦住她,急得她叫起来“放开我,你干什么?Lisa!Lisa!大奔——”。卫兵见枪都吓不住她,开始动粗了,一把拽住她原本就擦伤的胳膊,疼得亦悠眼泪哗啦下来了。
      “放开!”一声短促低沉但很有威严的命令让卫兵立即松开了手,并敬礼伺立到一旁。
      透过朦胧的泪眼,江亦悠看到一位英姿挺拔的军官背负着手站在明晃晃的阳光下。蓝色军服一丝不苟,黄铜纽扣闪着金色的光芒,浓黑的剑眉英武帅气,方正的国字脸不怒而威。帽檐的阴影亦盖不住他睿智犀利的目光,而此时这令人生畏的目光正盯着她,仿佛能透视她的过去与将来。
      他穿着马靴的长腿迈近了一步,江亦悠抵不住他身上散发的于生俱来的威势,不由得向后退却。正尴尬间,一个医生模样的人从他身后绕上来,带领亦悠坐回屋里,并给她量体温,测脉搏。那位军官也跟着进屋,一言不发地站在门口,像是在等军医向他报告。
      军医询问亦悠还有那里不舒服,江亦悠如实回答:“我头疼。”
      “团座,这位小姐看来没什么要紧的了。”军医回过头向江亦悠解释:“头疼可能是昨天撞到石头,也可能稍微有些脑震荡,不过暂时看不出什么大症候。擦伤的地方,让护士给你消炎换药就好了。”
      那位团座大人挥挥手,军医告退后直接向江亦悠发问:“你什么人?”
      “我?厄——我叫-------” 江亦悠恍恍惚惚有些意识到自己的情况不太妙,自己该不是真的时空交错了吧?这种事情真的会有?刚才那个医生用的玻璃针筒、药瓶子、听筒都好像古董一般,但看起来却很新。拍电影么?还是在做梦?
      正在胡思乱想,团座大人仿佛没了耐心,已经走了。一会儿又进来另一人,他好像比较斯文和气,戴着一副金边眼镜,并没有板着扑克脸。这人自我介绍道:“鄙人姓方,方程,字立功,是我晋绥军358团的参谋。小姐,希望你能如实回答我的问题,请问你是从何而来,姓名?”
      “358团?晋绥军?”江亦悠一脸茫然,她小心翼翼的询问:“请问现在是几几年?”
      “民国三十年。”方参谋长推一下眼镜:“小姐请您注意听我的问题。”
      民国三十年大概就是1941年啊,抗日战争时期?!江亦悠偷偷掐自己一把,真的不是做梦!天哪,既然是时空交错了,怎么就不把她空投在乾隆盛世,哪怕是贞观之治的唐朝也好啊。离日本投降、新中国成立还远着呢,可怎么熬呢?
      方参谋也仿佛对这个穿着古怪,又一直发呆出神的奇怪姑娘失去耐心了,他正色道:“小姐,现在正是抗战时期,敌我难分,如果你一直不合作的话,我就要将你转交军统局调查了!”
      江亦悠一个激灵,军统局?他们都戴着青天白日的帽徽,肯定是国民党了,如果知道她是个共青团员会不会一枪毙了她?万般无奈下,江亦悠捂着额角的伤可怜巴巴地看着方参谋:“Sorry,我真的头很痛!实在是记不起我的名字了,我会讲上海话,但其它的我真的一点都想不起来了!”并暗自祈祷,希望这年代的人还没有听说过受伤过失忆啦、时空逆转啊这种老掉牙的故事。
      方参谋合上记录的本子,他心里也在琢磨:可能是抗大的女学生吧,还会点英语。护士检查过她穿的衣服,有英文的标签,应该不是普通小户人家出身。该不是摔傻了吧,挺好一姑娘,可惜了的。方参谋道:“小姐既然暂时身体不适,那就希望你不要到处乱走,以免误会。现在我部正准备换防。等安顿下之后,再派人将您送到后方。”
      亦悠松口气:总算暂时不用拖出去枪毙了。看看自己身上,一身耐克的运动服和一双登山鞋,上下翻检过一遍幸亏没一个日本字,钱包、手机和相机都留在旅馆里了。
      中午,一个十七八岁的小护士进来,给她伤口换药,并带来了一些食物:一碗汤面条、摊鸡蛋和一个打开的牛肉罐头。
      江亦悠明白自己被软禁了,她一些胃口都无。小护士倒是十分热心,再三劝她进食。亦悠问起自己怎么会到这里的,小护士嘻嘻一笑:“你真不记得了么?是我们楚团长救了你啊。你被土匪追,可巧碰上我们团长和两个营长去查看地形,放枪把土匪赶走了。昨晚上你被送回来时,头上还流了很多血。”她指着亦悠的衣服说:“你看这里还有一滩血迹,你要不要换一身?”
      小护士姓韩,叫招娣,她取来自己的衣服给江亦悠换下,亦悠感激地道谢。下午军医又来看过,那时候对失忆症也没什么诊断的标准,只说静养即可。
      一连两天,江亦悠除了和招娣聊几句外无事可做,她既不能出去也没有别人来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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