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萧景琰X夏冬(上) ...
-
夏江觉得自己挺幸福的。
虽然老婆带着儿子离家出走了。但是夏春、夏秋两个徒弟十分争气,他想再有个女儿就完美了。
于是一直心心念念等着夏冬长大。真等到夏冬长大了,他恨不得抽当初的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那时,巡防营和悬镜司的工作有略有重合,悬镜司也负责京城巡逻,主要是皇城周围宫墙根下。
夏江第一次将巡逻的任务交给十四岁的夏冬,一般巡到正午时分回来换人就行了。
拢共不到三个时辰的时间里,夏冬得罪了两个皇亲国戚。
“那小孩!”夏冬跨着剑,指着前面骑着高头大马的少年,“路过宫门文官下轿,武官下马,你不知道吗!”
那少年连头都没回。
“诶,那小孩!给我下马!”夏冬跑到他的马前,后面跟着一队少使个个昂头挺胸给夏冬壮声势。
“你让开,小心我的马踢着你。”少年没好气的说。
“嘿!吾乃悬镜司少使夏冬,在此巡逻,你是何人”说完拔出剑来。
不到还好,一拔宝剑锋利晃了马的眼睛,那马儿前腿一抬就要朝夏冬踩下来。
夏冬也傻眼了,身后的人早就躲到一边去了,她还呆呆地愣在原地,瞳孔中那马的蹄子就要踩下来了。
也不知哪里来的一股力气,把夏冬往旁边一扯,摔在地上。夏冬一把推开伏在自己身上的人,“你要压死我了。”
“我是看你有危险。”那人也不生气。
夏冬摊开手,两手都搓在地上流血了。“流血了。”她自言自语地边说着,边拿出手绢想要给自己包扎。
“要我帮忙吗?”
“不用!”
那人看着夏冬呲牙咧嘴的样子,笑了笑,轻轻地拿过夏冬的手绢执起她的手,“要帮忙就直接说,我又不会笑你。”
“你敢!”夏冬猛抬头,就陷阱面前这人的星河目光里,他嘴角勾起温柔的笑,夏冬那张少女脸不禁泛起了红晕。
“景琰!你们没事吧。”林殊好不容易安抚了马,满脸歉意地跑过来,“我真不是故意的。刚从蒙大哥那里得了一匹马,想嘚瑟一下。”
“我当然没事。倒是这位少使受伤了。”萧景琰笑着说。
“我有名字,我,我叫夏冬。”
这是夏冬和萧景琰的第一次相遇,说到底,夏冬还比萧景琰大一岁。
那时,夏冬年纪还不大,正是爱玩的时候,因为夏江深受皇上的信任,她也能经常出入宫廷,跟着皇亲国戚一起长大。
按道理来说,夏冬这样争强好胜的性格,该和林殊赤羽营那一帮人更亲近才对,她也确实经常跟着聂锋、卫峥出门打猎。
但她知道,自己的目光更喜欢粘着萧景琰。
她觉得萧景琰呆呆木讷的样子很可爱,而且她除了霓凰没什么女性朋友,更加能够肆无忌惮追随者萧景琰的身影,不会有人发现她的心事,这样很好。
十七岁之前,萧景琰还与她很好,一帮人出去打猎的时候,她经常会在密林中遇到落单的萧景琰,他还总会装作大人一样,对她说:“你迷路了?恩?说真话我也不会笑你。”
十七岁之后,萧景琰被封为靖王,夏冬从那一刻感觉到了两人身份的不同。她只是孤女,被夏江收养,而萧景琰是皇上最疼爱的儿子。之后她与萧景琰见面越来越少了。
有一天,她久违地梦到萧景琰,两人躺在河边,就像十来岁的那个下午,两匹马儿就在旁边吃草,她不知为何还会做这样梦,从第一次相遇,到现在已经三四年过去了。
第二天,宫里就穿来消息,皇上给靖王指婚了,择日娶亲。
夏冬从没有想那日一样刻苦练功,直到深夜,直到双眼被汗水糊住,她扑通一声跪坐在地上,捂着脸低声哭泣。
赤羽营那一伙人还是照样约夏冬出去鬼混,夏冬也来者不拒,酒肉都如男人一般灌下去。当喝到第四坛的时候,聂锋把酒劈手抢了过去,“女孩子就少喝一些”
夏冬有些惊讶,嘴边还有酒慢慢流下来,她胡乱地抹了一把,眼睛圆咕噜噜地盯着聂锋。
聂锋笑了,敲了一下夏冬的额头,“看什么看,傻了!?”
“我又不是喝不了!”夏冬没好气地说。
聂锋摇了摇头,“你少逞强,喝不了我又不会笑你。”
夏冬身体一震,眼泪就不听话地流下来,啪啦啪啦地掉在自己的手背上。
卫峥等人这才发现夏冬的不对劲,“怎么了夏冬,聂大哥你别欺负人家”
“我哪有欺负她”聂锋十分委屈,他笨手笨脚伸出手去擦夏冬的脸,动作太大把夏冬的脸弄红彤彤的,边擦还说,“哎呀,哎呀,是不是太用力了。”
夏冬含着泪噗嗤一笑。
那日,夏秋第一次自己出门查案,夏冬一路送到了城门口,却正好碰到了萧景琰城外点兵回来。
“好巧啊,靖王。”
其实夏冬早就看到他了,夏秋的远去的身影还跟萧景琰打了个招呼,她就这样看着萧景琰从天边策马而来。
“阿冬,好久不见。”
萧景琰的一声阿冬,喊得夏冬的心都揪在了一起。
她本来就比林殊、霓凰等人大一些,所以逼着他们都要叫冬姐,只是萧景琰,她从来都不逼。就是觉得这一声阿冬,比谁唤的都好听。
萧景琰眼尖,看到夏冬的腰上系了一枚玉佩,“我记得,这是......”
“是聂大哥的。”夏冬昂着头,抢先答道。
萧景琰默默点头,没有说话,两人站在长亭里,深秋风凉,夏冬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萧景琰看在眼里,轻叹了一口气,“阿冬,我们回去吧。”
夏冬跟在萧景琰的身边往城门走,真希望这段路永远没有尽头。
那是夏冬最后一次与萧景琰并肩而行,过后不久她便与聂锋成亲,萧景琰也有了靖王妃。
赤炎一案发生的时候,夏冬正在西南查案,她拼尽全力赶回金陵,仍旧只看到聂锋的半幅骸骨。
她与聂锋,红衣还未穿够,就要披麻戴孝。
入夜,萧景琰来聂锋府上,灵堂就只有夏冬一人看守。
“阿冬”
“你来干什么?”夏冬说。
“我来拜祭聂大哥。”萧景琰拿起一身香烛,却被夏冬劈手夺下。
“你是来为你的好兄弟林殊开脱的吗?你以为你在朝堂上讲的那些话,我不知道吗?!”
“阿冬,你也相信?”萧景琰红着双眼,“你也相信,林帅和小殊,通敌叛国?”
“我师父亲查,我夫君的亲笔信,你跟我说都是假的吗?”夏冬也站起来面对萧景琰,咄咄逼人。
“林帅的为人,你和我都清楚......”萧景琰也知道,在证据面前,他的辩解苍白无力。
“我相信,我曾经相信,赤焰军忠诚,”夏冬冷笑了一声,“我还相信,聂锋说回来就带我去他家乡,山清水秀,我们在那里生活一阵,生个孩子。回来之后让聂大哥交他习武,我也学着为他做衣裳......”
“阿冬”萧景琰眼睛泛红,“你别说了。”
“这就是我相信的,而赤焰军把我的梦毁了。”夏冬终究也没掉一滴眼泪,“可这一切都毁了,我这一生,就这样结束了。”
萧景琰没有再说话,只静静陪着夏冬坐在灵堂上,等到夏冬疲惫的睡去之后,他为她盖上衣服,黯然离去。
他与夏冬还是擦肩而过,越走越远。
十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只是把夏冬从新婚娘子磨成寡居罗刹,把靖王从阳光少年磨成面冷将军。
十年之间,两人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就算照面,点头之交都不算,陌生到连夏冬自己都惊诧:我和景琰,究竟是怎么了。
两人再见面时,她正准备去查庆国公侵地一案,与霓凰站在城门外,远远地就看到萧景琰领着一队人,策马而来,她有些恍惚,好像回到了十多年前。
霓凰与他说话,夏冬只把头转向一边。末了,听到萧景琰说:“阿冬,走了!”
随之,又是马蹄远去的声音。
霓凰问:“都十年了,你与靖王......”可看到夏冬面无表情,她还是没继续问下去。
十年来,夏冬快速成长,已经成为悬镜司能独立查案的掌镜使,其中甘苦颇多。
多少次出生入死,几次在生死边缘,她一想到夏秋虽是哥哥,但越发跟师傅一样冷漠,霓凰虽是好友,但长期不在身边,聂锋虽然是丈夫,但早就天人永隔。而萧景琰,虽然是心中柔软,但有赤焰军一案横在两人中间。
她究竟在坚持什么,为了什么,就觉得或许活着也没什么意思。
就如这次彻查庆国公一案,被谢玉的人下了毒手。幸好在城外遇到了言豫津和萧景睿,两人将她成功带回金陵城。
夏冬不想连累二人,便支走了他们。但她的伤势实在太重,已经撑不到悬镜司了,天色将晚,她知道谢玉的人就在附近等她无力反抗,就下杀手。
夏冬拖着身体,沿着街边慢慢走,抬眼一看,心里轻松了一分,双眼一闭,倒了下去。
好在,她累倒的地方,是靖王府附近。
睁开眼睛时,夏冬毫不意外萧景琰坐在床边,反而让她觉得好笑的是,萧景琰正拿着一方毛巾,一本正经地憋着嘴给她擦汗。
“你笑什么”萧景琰问。
“没什么”夏冬拿过毛巾,自己坐起来。
萧景琰扶住她的肩膀,“你在我面前就不要逞强了,我又不会笑你。”
夏冬眼睛湿润了,她躲开萧景琰的目光,看到他的书房中放了一张弓。
那是林殊的弓。
“你还相信,赤焰军是被冤枉的?”夏冬问。
多少年了,朝堂中每个人谈赤焰色变,唯独夏冬,萧景琰也不含糊,“当然。”
夏冬摇摇头,撑着身子,“靖王,你究竟在坚持什么?”
萧景琰眼中有光,他紧盯着夏冬苍白的脸,说:“阿冬,我为天上的亡灵,为我心中的忠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