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雨红尘，一世长安》西陵公子

55、至金城（四）

　　回到屋里，侍女们忙替宇文希微沐浴更衣。泡进热水里，宇文希微才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洗浴之后，大夫来进来看过，开了药。西陵昊见宇文希微并无大碍，便要到西陵雪屋里瞧瞧。一则西陵雪先上岸，意识清醒，无甚大碍；二则太夫人一直守在西陵雪屋里，出不了乱子。所以西陵昊在宇文希微屋里守着，这时才准备过去瞧瞧西陵雪。
　　刚一出院门，西陵昊便看到了太夫人正过来：“奶奶，小雪怎么样了？”
　　太夫人摆摆手：“她没事，你放心吧。”说罢，太夫人就要进院子。
　　西陵昊紧步跟上，侧身挡着，道：“奶奶，希微现在还在床上养着呢，有什么等她好了再说可以吗？”
　　“瞧你这孩子，”太夫人道，“把你奶奶当什么人了？我又没瞎，希微是什么样的心地我能不知道吗？我就是来宽慰她几句，放心吧！”
　　西陵昊听了，悬着的心方才放下。

　　“太夫人。”宇文希微在床上向太夫人问好。
　　太夫人示意她躺回去，顺势在床边坐下，动情道：“希微，你救过昊儿，现在又救了小雪，他们俩都是我的命根子，你叫我怎么谢你哟！”
　　“太夫人，您别放心上。两次都是刚巧碰上的，举手之劳而已。”
　　太夫人拉过宇文希微的手放到自己手里，摸着感慨道：“你这孩子，心细成这样。你在我们家住了大半年，你是什么性子，我还摸不清楚吗？如果你真是那些无风起浪的，你还能在这住到今天？”
　　宇文希微看着太夫人威严又慈祥的样子，脸上一红，不知如何接话。
　　太夫人接着道：“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你这孩子，心细又善良，我很是喜欢。昊儿对你也有好感，但是我们西陵家从来不跟官宦人家结交的，你的身份你自个儿清楚。如果你不嫌弃，你就跟昊儿和小雪一样，叫我一声奶奶，有我在一天，就有你安身立命之所。可是，你若有别的念头，就不仅辜负了我对你一番疼爱，还会连累你自己，明白吗？”
　　太夫人一番真情实语，说动了宇文希微。她此时心如止水，本就无心儿女私情，当下答应：“诶，奶奶，我知道了。”
　　“好孩子！”

　　宇文希微并不知道太夫人会和西陵昊说些什么话，她也不知道太夫人说的西陵昊对她也有好感是不是真的，但她已经不想再考虑这些问题了。这些日子里，她学会了一个道理，就是不要去揣测别人的心思，明白自己的心思就够了。
　　跟太夫人把话儿都挑明说开之后，她在西陵家的日子就更加舒心了。经常和西陵雪一块陪着太夫人。太夫人现在就跟身边有两个亲孙女似的。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转眼就到了正月。
　　今日起床后，宇文希微照例临了一幅西陵昊的字。青儿帮她把笔墨收起，她看着西陵昊和自己的手稿，不禁感叹了一句：“西陵昊的字真是形神兼备，旁人万万不及。”
　　青儿看着两幅字，笑道：“小姐，你临西陵公子的字已经有两三年，我看着倒有八分相似。”
　　宇文希微看着案上的字，摇摇头，微微笑道：“不过学了他一些皮毛而已。”
　　正说着话，西陵昊忽然从外面进来：“说我什么呢？”
　　进门一看，宇文希微正在练字，不自觉地就劝道：“正月里的就这么用功呢？不说闺中忌针线，书房忌笔墨吗？快别写了，我们去看花灯！”
　　“已经到了元宵了吗？”宇文希微问道。她在西陵家整日无事，日子过得糊里糊涂的，已不知道今日何日，今夕何夕。
　　“可不是吗？小雪已经在车里等着了，走！”
　　于是宇文希微随西陵昊出了门，一起去赏花灯。

　　西陵昊怕两人被挤着，遂带她们到了临街的一家酒楼的二楼雅座。三人坐在窗边，一边喝着小酒，一边看着街上热热闹闹的人群。
　　旁边那桌是两位公子，也是在喝酒聊天。几杯酒下肚，话也渐渐放开了。只听其中一人道：“你看这张灯结彩的，一副太平盛世、歌舞升平的样子，哪里知道世道已经乱成那样了！”
　　“可不是吗，这些年来各地起义就没有断过，平了南方平北方，到处镇压。”
　　“朝廷很多地方官也开始拥兵自重了，山西一带，太守李渊就在招兵买马，胆儿也忒肥。”
　　“若不是朝中有人帮着瞒着，他敢这么做？这年头，但凡有点胆识才干的，哪个官不为自己做点打算。”
　　宇文希微听得入神：建成哥哥他们已经开始有所行动了。这么一番举措，究竟是福还是祸呢？她不禁担忧起来。
　　西陵昊从桌下把手伸了过来，轻轻捏了宇文希微的手一下，朝她微微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为这些焦虑。

　　自从元宵节听到了李渊招兵的消息，宇文希微就一直心绪不宁，李家到底作何打算？若是想起义自立为王，什么时候会行动？到时，自己又会是什么身份？是否可以认祖归宗？
　　势态一直不明朗，直到五月，宇文希微收到了李世民的一封信：李云舒将和晋州柴绍公子成婚。
　　李世民虽然半字未提的李家的打算，但宇文希微已经读懂他所传递的信息。若在往日，李家大小姐必会嫁给门楣相当的官宦人家，但现在，下嫁给晋州富商之子，用意明显——只为以后起事钱财之资。
　　听到李云舒即将大婚的消息，宇文希微又细细想了两年前在李家宴席上有过一面之缘的柴公子，印象不深，也不知李云舒这次是否觅得佳婿。
　　西陵昊宽慰宇文希微：“柴绍家世才华都是万里挑一的。你姑父是什么样的人物，他挑的人，还能差吗？而且隋朝将亡，天下必定大乱，你姑父有此打算，是好事一桩。李家满门俊杰，在这乱世中，称王称霸也未可知。你就不必忧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