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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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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春,沉睡了一冬的空气开始苏醒。午后,我搅着桌上的咖啡,半眯着眼,感受着温暖的春天带来的浓浓困意。对面的老王眉飞色舞地讲述着她们医院的各种桃色新闻。我在她的滔滔不绝口若悬河中脑袋越来越沉,眼前的老王也好像变成了两个。我知道我快睡着了,连忙挤出一个微笑,点点头,表示我在认真听她精彩的演讲。
“喂喂喂,覃笑!你别他妈睡着了啊!”
我没有睡啊,我有在认真听你讲啊。我努力再咧开嘴给了她一个更大的微笑。
脸上突然被拍得生疼,我一下子睡意全无,瞪大眼看着杏眼怒瞪的老王:“行了,就你那二愣子似的傻笑,白眼翻得跟抽筋似的,我他妈还看不出你在睡觉?”
我看着眼前这个拍我脸跟拍黄瓜似的稳准狠,现在又一副得意地快飞起来的女人,默默地在心里对着她那张美丽的脸吐口水:“我真的没有睡。虽然很困,但是你说的话我都认真地听进去了,真的!”我举起四个手指头,表明我的真诚,“我发四!”
“发你妹的四!你昨晚干嘛去了,困成这副德行!”老王气呼呼地一口干了大半杯咖啡,“你那案子不是结了吗?忙了小半年了!”说完轻飘飘地瞥了我一眼,最后一句表示她忍我很久了。
我看着她把咖啡当白酒喝的架势,默默地叹了口气。也怪不得老王火大,我最近特别忙,虽然没有像她说的小半年那么夸张,但至少有三个月的时间,我们俩愣是没怎么见着面。就算见了,也是早上她睡眼惺忪起床,我在玄关急匆匆地说了句早安就出门了。憋闷了这么久,今天好容易得我觐见,结果从早上出门到现在她倒是一直兴冲冲地跟我讲这讲那,我却一直游离在半梦半醒间。被过度冷落的结果便是:老王同志要发怒了。
我见老王本来漂亮的脸蛋现在写满了久不得宠幸的闺怨,心疼地摸摸她的脸:“哎哟,我的小玉玉别生气了,那案子结是结了,但我最近晚睡习惯了,不到凌晨两三点睡不着,昨晚失眠了。而且最近不是赶上春困吗?我前段时间又忙得没顾上睡觉,攒了这么久的瞌睡今天困得不行。”见她面色稍霁,我捏捏她的脸;“瞧瞧!瞧瞧!最近冷落了我的小玉玉,眼袋又变大了。”
“去你的!你才眼袋呢,我这是卧蚕!行了,那咱回了吧,回去姐姐下厨给你做顿好的补补,今晚要再睡不着就去找个老中医给看看。”她一面说着一面拉着我出了门,“我早就说你一个花样少女做什么律师啊,青春年华要被你那些案子摧残没了,年纪轻轻的就开始失眠……”
我看着喋喋不休的老王,突然觉得特别感动,这么些年,身边的人来来去去,但真好老王一直在。
老王不喜欢我叫她老王,她说老王这称呼吧,让人一听就想到一个秃顶小眼睛、啤酒肚胡子拉茬还特别猥琐的中年男人。我说那不挺好,反差凸显美啊,再说了,这老王怎么也比她大名好听多了吧!可老王偏偏喜欢她那俗气的名字“王玉珏”,她说听起来就有文化,挺书卷气的。气死我了,这名字怎么听怎么像暴发户,“王、玉、珏”,得!就三块儿玉。你说好好一姑娘的名字,跟石头较什么劲呢。我还是特别怀念当初她叫王垚的时候,那时我们不叫她老王,也不叫她小王,我们都亲切地叫她“王土”,“王土”同学每次都气得脸红脖子粗地跳脚:“人家不叫王土,那个字不是土,是垚,垚垚的垚。”
后来在她8岁那年她爸下海经商,初次尝试失败以后找来一算命先生给卜了一挂。那算命瞎子说您这成功的秘诀在令嫒身上啊,您看您是做玉石生意的吧,这令嫒的芳名取“垚”字,怕是不合适啊。这再好的玉见了土,不也被埋掉了吗?她爸竟深以为然地问那请问大师取什么字合适呢。于是就有了老王现在的名字。
我跟老王打小就认识,小到我都记不清第一次看见她是什么时候了。反正自我有记忆起,老王就抹着鼻涕流着哈喇子跟在我屁股后头转悠了。那会儿老王还是小王,我还是混迹流沙街的孩子王“笑哥”,带着一群熊孩子爬树掏鸟窝、逃课请家长、偷偷跑进别人花园把别人家狗互换了,甚至潜入老师办公室偷□□……总之做了许多坏事。当然后来覃苏北出现在覃家大院后,笑哥的称呼就渐渐被大家遗忘了。但那时我并没有把覃苏北放在眼里,因为我这人生来随性,本来也不太在意那些平时跟在我身后叫“笑哥”的小鬼们。索性随他去吧,只要别打扰到我就行。而且没有那群小鬼跟着,我行动自由更不容易被大人逮到。最重要的是,他的出现,替我分担了一半奶奶的唠叨。所以起初对覃苏北的出现我是在心里默默地感谢并拍手称快的。
真正让我开始不爽覃苏北的,是那时的王土第一次见到覃苏北时,流着哈喇子走不动步的花痴样子。当时我想,完了,王土同学这表情、这样子和当初我帮她收拾完那个在幼儿园成天欺负她揪她辫子的小男生后,她要拜我为老大的样子一模一样啊。以后她要跟着这人,不叫我老大了,每天谁陪我上学放学、帮我写作业,我闯祸要挨打了谁帮我给奶奶求情,考试谁帮我作弊啊。意识到危机以后,我便视覃苏北为天敌,日日夜夜想着怎么把他赶出覃家大院,赶出流沙街。
没想到的是,后来王土虽然每天粘着覃苏北犯花痴,但我这个老大在她心中的地位依然稳固。她说在她心目中覃苏北是她的白马王子,老大依然是我。听到这个我便欣然欢迎覃苏北加入流沙街,加入我们覃家大院。我本想着既然如此,那么我和覃苏北便井水不犯河水吧,结果更没想到的是,后来覃苏北竟成了我和王土那段漫长时光里唯一的依靠,成了我心甘情愿叫出来的“哥哥”。当然这是另一个说来话长的故事了。最让人没想到的,大概是王土同学从6岁那年第一次见到覃苏北开始的王子梦,一直做到了她变成老王的今天。
想到这里,我决定原谅刚刚老王在我脸上拍黄瓜的行为,温柔地看着她:“老王啊,谢谢你。”
她一愣:“覃笑你他妈别跟我来这套啊,我告诉你老娘可以陪你去,但你休想老娘陪你跳!你他妈也知道我恐高,弄不好我心脏病发死给你看啊!你别拉我,呜呜呜,我不去啊~~~~你不是困了吗!一个那么困的人去蹦什么极啊啊啊啊我不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