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氏传奇》深海藏着麋鹿

34、人心险恶

　　自那日后，每每东皋公来为郑旦诊病，都对宁儿调侃一番，比如……
　　“宁儿姑娘今日的衣裳真好看。”
　　“这盒胭脂送给宁儿姑娘。”
　　“宁儿姑娘几日不见又美了呢！”
　　“宁儿姑娘可有想在下？”
　　“宁儿姑娘何时与我回府？”
　　宁儿从没这样讨厌过一个人，但对于东皋公，宁儿对他真真儿是讨厌极了。
　　郑旦的身体恢复得很慢，或许是她体寒的原因，又或许是心病难医。
　　虽然郑旦有些微好转，但夫差依旧日日守候，不再计较着‘女子闺房’，也不再执着于默默守护。而是把一切呵护都放在所有人面前，像一种宣告，‘这是我的人。’
　　“姐姐……”宁儿目送着夫差离开后，绞着手指低着头站在郑旦面前。
　　郑旦听见声音抬头，正对上宁儿忧虑的眼神。
　　“宁儿。”郑旦轻声叫她。
　　宁儿紧抿着唇坐在郑旦身边，张了张口却没说什么。
　　郑旦揉了揉宁儿的发顶：“傻姑娘，放心。”
　　宁儿眼泪倏地就掉下来了：“姐姐，我……”
　　“我知道你的心思，你大可安心，我将你当做妹妹，自会给你安排个好去处，怎会给那登徒子机会。”郑旦轻轻擦掉了宁儿的眼泪。
　　可是宁儿还是很难过，郑旦将手缓缓伸向她的肩，犹豫很久，但终究没落下。
　　承安殿内。
　　诺大的殿宇，只有安梦鸢和一个侍女。
　　安梦鸢愤怒地坐在贵妃椅上，那个出主意的侍女跪在一地的茶杯碎片上，整个人疼得瑟瑟发抖，有鲜红的血从她膝盖下流出来。
　　“你不是说必死吗？”安梦鸢语气里尽是愤怒。
　　侍女剧烈地摇头：“奴婢也不知道怎会这样，那毒我下了三倍的量，送粥的侍女早早就处理了，奴婢……奴婢没想到她竟活过来了。”
　　安梦鸢揉着自己胀痛的额头：“所有接触过的人，都处理了吗？”
　　侍女点头如捣蒜：“处理了，买药的，下药的，送粥的，都处理了。”
　　“那你也着实辛苦，这是上好的新茶，你尝尝。”说着，亲手将一杯茶递到侍女面前。
　　“王后……我……我……”侍女慌忙摆手，不去接那茶。
　　安梦鸢似乎没有了耐性，猛地捏住侍女的两颊，将茶灌了下去。
　　“做事情要干净些，知情者越少越好，不是吗。”安梦鸢冷淡地说。
　　侍女心有不甘，双手紧紧抓着安梦鸢的衣摆，吐出的血溅红了安梦鸢淡色的裙摆。
　　安梦鸢嫌弃地踢开已经咽气的侍女，拍拍手，楚国的暗卫不知从何处跳了出来，拖走忠心的尸体。
　　“找几个有脑子的来。”
　　安梦鸢慢悠悠地换着衣服，转头看见放在梳妆台上的一盘桔子，那是她随口一说，想念家乡的桔子了，那个侍女前几日便托人从楚国买了来。
　　其实在这乱世中，并不是真的心狠手辣，只是家国责任太大，每个人或多或少都背负着这责任，所以有些生命，便不再是生命。
　　宁儿终于恢复了情绪，和郑旦谈论起此次中毒。
　　“明明只喝了一口，可毒性却极强。”郑旦若有所思地说。
　　宁儿也觉得有些后怕：“是啊！若是吴王再来晚一些，姐姐，这后果不堪设想。”
　　“我本想着，借此次中毒，煽风点火，借用夫差如今对我的新鲜感，把安梦鸢弄下台，但没想到……”郑旦颇感后悔。
　　宁儿为郑旦掖了掖被子：“我在院外找不到那宫女时，真的慌了，他们是抱着鱼死网破的心来的。”说完，带着满眼的惊恐看了看郑旦。
　　“可我看吴王对姐姐不只有新鲜感。”宁儿继续说。
　　郑旦却丝毫没听到这句，顾自说着：“我没想到，他们会这么狠，那可是人命，就这么没了。”郑旦低垂了眼睑，眉目间有晕开的哀伤。
　　宁儿也愣住了。
　　再聪明又如何呢？终归是个十几岁的姑娘。
　　心机可以从书上学到，谨慎可以在生活中积累，聪颖可以发挥在适当的地方，但心狠，她真的一时之间做不来。
　　宁儿经常会想，若郑旦是个普通姑娘，那她的世事定会很美好。
　　郑旦紧紧闭上眼睛，再睁开时，已恢复了往日的淡漠平静。
　　“既然已到你死我活的地步，我们便不能再如此大意，这里远比我们想象的险恶。”
　　处境险恶，人心险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