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小和邱鱼》榴莲小靴

1、第 1 章

　　1.
　　午休起来刚出门，正好碰到春小和她的室友，一群女生在宿舍长廊高声阔论，发出银铃般悦耳的声音。邱鱼悄悄追随到春小背后猛地拍她一下肩。春小如漆的眼茫然地回头，没好气地笑道：“又是你。”春小回身等邱鱼的空档，两人就和其他人拉开距离了。

　　“下午是大课，听说那位老师凶得很。”春小絮絮叨叨地说着，邱鱼一个字没听进去，心里想的却是范浩南。

　　这座百年校园非常大，步行过去要翻过一座山，路过几片树林和花园。一路上合抱的高树荫密，阳光透过树叶缝隙如金光洒在二人青春无敌的脸上，春日的暖阳温柔拂过脸颊，然而走到教学楼下时，两人的心情不再那么灿烂，因为魔鬼般的铃声已然响起。

　　完蛋！邱鱼拉着春小一路飞奔，两人气喘吁吁地走到三楼大教室门口，那位个子小小但传说很凶的老师在点名了。邱鱼和春小站在门口，清脆叫一声“报告！”老师放下手中的花名册，身子慢慢转过来，一双目光没有杀意，但是精光笃定，似乎一眼就将邱鱼的内心看透，那种认定邱鱼是劣等生的神气，让邱鱼心里一惊，竟立马脸红地低下头来，羞愧难当。

　　老师没有继续羞辱她们，因为他的眼神已经完成了这一任务，邱鱼在心底为这位老师暗暗点赞，在不动用任何语言的情况下，即可深刻影响他人心绪，这位老师境界高深莫测。

　　上课时竟有抽查背书环节，邱鱼一直保持精神高度紧张，完全没有办法想其他事情。还被特意点名起来回答问题，在座位周围其他专业同学的帮助下，邱鱼迷迷糊糊地也不知道怎么糊弄过去了。

　　下课铃声简直是最美妙的解放进行曲，邱鱼大松一口气，四周的同学纷纷收拾书本起座，准备赶往下节课的教室。邱鱼站在座位上，有点神经质地四处张望。

　　春小在旁边戳戳她的肩膀，指着教室前门的远处说：“呀，范浩南！”邱鱼一激灵，顺着春小所指的方向紧张寻觅良久，人影不见，回头却见春小捂着嘴笑。邱鱼这才知道春小在耍她，伸手就要捏她的脸。春小苦笑道：“刚才真在那儿，他跟他们寝室的人刚走下去。”

　　邱鱼反而松口气，说：“算了，真遇上了还不知道说什么，尴尬得很。”话是这么说，手里却提起书包拉着春小就往教室外面冲，走到楼梯处，果然见到范浩南的背影已经快到一楼，邱鱼怔在那儿呆呆地看着，眼眶竟然有些红。

　　春小催促着邱鱼，说：“我下节课跟你不在同一个教室，我先走了。”邱鱼点点头，再一度开启飞奔模式，一边看着楼下那个熟悉的背影，一边疯狂地跑下去，也不知道自己撞到多少同学，说了多少句对不起。气喘吁吁地跑到一楼，连范浩南的影子也不见，冲出教学楼，偌大的楼前广场也不见踪影。再拐进另一条回他们宿舍的方向，三步并作两步，很快来到宿舍窗前，凑上前想看看里面有没有人，因为白天室外是强光，此时从窗户看进宿舍，里面倒黑漆漆的。邱鱼的心依然剧烈跳动，气息仍旧难平。宿舍里面四间写字桌整整洁洁，或者说空空荡荡，写字桌上面的床铺也不像有人。

　　邱鱼绝望地闭上眼，转过身靠在墙壁上，心里酸酸的，有点想哭。

　　这时，邱鱼却觉得眼前有些异样，睁开眼，却赫然是范浩南！

　　他站在两米开外的宿舍门口，纹丝不动，穿着干净的长袖T恤，牛仔裤，戴着黑框眼镜，也不拿书包，随手拿两本书在腰间，里面一本是上课教材，外面一本是《追忆似水年华》。神情有些淡漠，但是那双如星光一样的眼睛依旧神采流转。

　　而那双漂亮的眼睛此时正看着邱鱼。

　　显然，眼神说明他已经知道邱鱼是来找他的。但是这两米的距离在此时看来如同隔着重山。邱鱼走上前去，她不知道自己的眼神有多哀伤，或许，还有眷恋与不舍。

　　邱鱼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然而，事实已经等不及邱鱼张口说话，因为范浩南朝她微笑两下，转身离开了宿舍。

　　毫无留恋。

　　2.
　　懵懵地上完下午的课，天已经快黑了，邱鱼独自回宿舍。

　　走在路上，邱鱼觉得自己飘在空中，浑然不知脚下为何物。迎面走过来一个男同学近身关切地问：“同学，你还好吗？”

　　邱鱼一个激灵，如大梦初醒，下意识闪避一下，冲同学摇摇头，加快脚步。

　　去小卖部买了一片印着笑脸的面包，这是她的最爱。又借了几本闲书，韩寒、亦舒等，准备上完晚课回宿舍看。

　　晚课回来去隔壁宿舍找春小，她果然在。

　　“范浩南没搭理你，一句话没说就走了？”春小惊讶地问。“啧啧，真没想到男人负心起来截然两人，当初他追你的时候可不是这样。”

　　邱鱼摇摇头，决然说：“是我负他，我该！”

　　邱鱼突然觉得好多话跟春小说不下去，春小没有谈过恋爱，更不会像邱鱼一样考虑婚姻和将来。

　　“算了，你陪我到学校里面走走吧。”邱鱼不容置疑，春小见状，只是无话，默默地换衣服收拾东西。

　　出了门口，春小问往哪里走，邱鱼毫无意识地指向与范浩南宿舍的方向。春小问：“那我们直接去上课吧，晚上是我们专业课。”

　　“对，我把课本带上，我们慢慢边散步边过去。”

　　校园里的广播传来流行的情歌，和春小一起经过校园里那两棵朴树，邱鱼一直回头望，她曾经和范浩南一起伫立在朴树下面，讨论朴树的无华，还有一个叫做朴树的歌手，他们共同喜欢的。

　　当时觉得没什么，现在回忆起来，竟有些甜蜜又有些苦涩。

　　在教室坐了一会，天色就暗沉下来。教室里灯火通明，范浩南已经好几天没有来上课了。整整一节课邱鱼都看着窗外发呆。

　　下课铃声叫醒了邱鱼，范浩南应该不会来了。她收拾起书包，跟春小说自己先走了，她一点心思都没有，还不如解放自己。

　　灯光透过密密的树叶间隙照射在这条走过很多遍的小路上，之前范浩南送她回宿舍或相约去上课时走过很多遍。

　　邱鱼扯扯胸前的书包肩带，不想让自己再陷入回忆。

　　此时路上人很少，邱鱼茫然往前走，走近露天电影院的时候，突然从门旁窜出一名中年男子，走近邱鱼，低声说道：“同学，愿意跟我们老总吃个饭吗？就在那边。”邱鱼被吓了一跳，回头看路上有三两个同学穿行的身影，邱鱼缓缓神，这天底下有免费的晚餐吗？这人看着就不像好人，大半夜找一个素不相识的女学生吃什么鸟饭。

　　邱鱼正准备昂头离开。突然念头一转，这种人太可恶了，一定要教训教训才行。于是，转身对那个人说：“你们老总在哪儿，你带我去。”

　　那人显然没有想到她会答应，喜出望外地邀请邱鱼。并肩走了一阵，那人始终弯着腰，跟邱鱼搭讪，问她叫什么名字，哪个院系，几岁了。邱鱼不应声，只打量这人，看着衣冠楚楚，却一副十足的奴才相，衣冠禽兽也说不好。

　　邱鱼忍着恶心，反问他：“你是司机吗？”

　　那人嘿嘿干笑两声，似乎不想明确回答这个问题。

　　“你不回答我就不跟你去了。”邱鱼停下来。

　　“你年纪小小，倒真聪明。我帮我们老总做的事何止开车，太多太多了。”那人无奈下只好敷衍道。

　　“你们老总是干嘛的？为什么大半夜要招一个陌生的女学生吃饭？”邱鱼这句话问出来，那人陡然一愣。反唇相讥道：“老总嘛，当然是做大事的，至于老总想干什么我们下面的人怎么会知道，你到了地方一问不就清楚了。小丫头，如果你不想去，现在可以回去。”

　　邱鱼心底恨得咬牙，说：“你邀请别人就这态度，我要是你老总，立刻开了你。”说完故意停下来不走了。

　　“小丫头，口气挺大，你要是见到我们老总一定不敢这样说话。”好家伙，激将法用上了。到底是老江湖，邱鱼冷笑两声，狠狠翻他几眼。

　　快到的时候从范浩南的宿舍楼后面经过，邱鱼看一眼，只看得见灯光，自然看不见范浩南的身影。二人走到学校最大一座食堂的停车场，那人打开车门要邱鱼上车。邱鱼犹豫着，问：“不是说你们老总在我们食堂的酒楼里吃饭吗？怎么还需要坐车？”

　　那人哈哈大笑几声，说：“我刚才只是说我的车在这个方向，老总怎么可能在大学食堂里面吃饭呢？快上车吧。”

　　邱鱼一下子懵了，情况完全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她有点怀疑自己能不能教训这些坏人了。正犹豫间，那人冷不丁突然用力把邱鱼推进车里，闪电般关上车门。邱鱼狼狈地倒进车里，下意识开车门，竟然锁上了，邱鱼大声呼叫：“开门！让我下去！”那人完全不理会邱鱼，已经发动了车子，邱鱼紧张起来，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她的手哆哆嗦嗦拿出手机，笨拙地拔了快捷键，是范浩南的手机，电话响了两声可惜没人接。

　　前面那人已经听到动静，转身想要抢邱鱼手机，邱鱼顺手用自己的书包一角狠狠砸那人，说道：“停车，我报警了！”终于拨通了110，邱鱼尖叫一声“救命！”那人猛地踩刹车，邱鱼的身子猝不及防狠狠撞向车门，几乎晕过去。

　　电话那头还在说话，邱鱼回过神来，用尽力气喊叫“救命！”那人手伸过来抢手机，邱鱼仓促间从书包里拿出一支钢笔，狠狠地戳向那人的手臂，那人叫痛，邱鱼举着钢笔跟那人僵持，并用脚大力踹车门。

　　邱鱼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车中滚下来的，身上一阵吃痛。那人并没有从车中出来，她强撑着从地上爬起来。一瘸一拐地往前走，路上遇到几个上自习的同学，跑过来问邱鱼怎么样。
　　邱鱼回头一看，那人已经开车逃走了，邱鱼用力记住了那个车牌。对那个同学说出一串车牌号就晕过去了。

　　3.
　　邱鱼的眼睛想睁开，却被白晃晃的亮光刺痛，邱鱼看看周围，一间白色的房间，自己睡在病床上，窗外能看见学校的梧桐大道，这里应该是学校医务室了。她想坐起来，却发现全身疼痛，呻吟一声躺下来，却见旁边有个身影站起来。

　　再仔细看，却正是她日思夜想的范浩南！

　　范浩南神情有些憔悴，邱鱼想张口说话，喉咙却干得发痛。

　　“你醒了，那我走了。床边有水。”范浩南语气淡淡地说，并没有看邱鱼。

　　正在这时，房间门打开，却是春小。

　　“醒了？”春小看看尴尬的两人，一时不知说什么。上前走到邱鱼旁边，说：“昨天我们吓坏了，发生什么事了？要不是范……”春小说到这里，突然顿一下，回头看了看范浩南，接着说，“要不是他打电话过来，我们都不知道你出事了？”

　　“他？”邱鱼狐疑地看着范浩南的站在门口的背影，明明她打电话他都不接。

　　“昨晚你倒在路边，一个好心的同学用你的手机快捷键打给范浩南，他送你来医务室的，守了你一晚上。”

　　邱鱼心中一股热流涌上，她看向范浩南，他却推门，准备离开了。

　　“范浩南！”邱鱼终于叫出声来，声音听上去非常疲惫和沙哑。“我有话跟你说。”

　　“我们之间话已经说完，我想没有必要。”范浩南的声音一直这样平静，虽没回头，却停下了脚步。

　　“我知道你不想见我，你放心，我保证你以后跟你动如参商，再不相见，就当我最后一次跟你说话，行吗？”邱鱼凄凄说完，春小立马起身走出房间，将门轻轻带上。

　　“你说吧。”范浩南终于开了金口。

　　“你坐过来可以吗？我说话没力气。”范浩南搬着病房里的板凳坐到邱鱼对面，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我想你。”邱鱼话刚出口，眼泪立马流出来。范浩南显然并不为她所动。邱鱼继续说：“特别特别想你，这座学校任何地方都能让我想起你，我很难受。”

　　“我想跟你说对不起。是的，你愿意娶我，希望以后跟我生活在一起。但是我对不起你。”

　　“我没有想过跟你结婚，因为我对自己没有信心，我对外面社会一无所知，完全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但是我又对未来和外面的世界怀有很大的期望。我从小就对自己有很大的期望，你知道的，对吗？”

　　范浩南眉头微微一皱，似乎有些心痛。

　　“我爱你。”邱鱼挣扎着将自己挪到范浩南旁边，“可不可以不要刻意回避我？”

　　“可不可以抱我最后一次？”邱鱼将手伸到范浩南面前，央求地看着他。

　　“我想不必了。”范浩南话一说完，邱鱼心一沉。“你不关心我昨天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的时间只够关心自己，另外，你的快捷键该换掉了。”范浩南始终保持着冷漠，说：“如果这些就是你想说的话，那我可以走了吗？”

　　“请你用些时间来原谅我。范浩南，再见。”邱鱼默默说着，范浩南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那张凳子，就像没有来过一样。

　　门外，春小望着医院外面的方向，竟有些痴痴的。邱鱼强撑着走出来，望着春小看过去的方向，正是范浩南离去的背影。

　　“春小，你喜欢他？”邱鱼惊讶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