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手》空谷 幽兰

25、深情

　　　　二人并未直接返回慕容府，而是去了“离香屋”。穿过一片树林，此刻的树林早已被大雪覆盖，地上都是白雪。湖水早已结成冰，阳光已经大好，照射在湖面上，冰水反射着光，透出许多色彩。她踩着雪走在他的身边，二人谁也没有先开口，只是各自想着心事。长长庄重的大红礼服拖曳在雪地里，留下了一连串脚印。

　　门关得严严实实，彼时易文是待在此处的，此时却不知去了哪里。门口的雪已经扫去，她开了门，屋内一阵暖气扑面，看来易文不久前曾在这里烤了火。

　　推开左侧的房间的门，她一眼便看见当日他所作的画：她独自一人若有所思地站在木桥上，湖面波光粼粼。这幅画已经被他完整地上了框钉在了墙上。走进了站在画前，看着他的笔风，她的心里暖暖地一阵触动。“我不知道以前的我是怎样的一个人，可是自从我醒来后，让我心仪的人只有你。我并不认识表哥。你信么？”她盯着他的眼，露出满眼的真诚，凌，如果你信我，那不论发生什么，前路有多艰险，我都愿意陪你走下去；如果不信，那么你也不值得我倾心付出！或许在经历过前世的事后，其实我内里才是个凉薄的人吧！她想道。

　　见他认真看着自己，黑玉般的眸子深邃而朦胧，她不知道他内心究竟作何感想，但自己和表哥的确是清清白白的，他的手摸上了自己的脸，见他白皙的脸动了动，唇角展露一丝微笑：“以前的你已经不存在了，我也甚至想不起来以前的你是什么样！等我愿意仔细探究你时，你便是现在的模样。而我真正真心愿意待的人，也是现在的你。”他大拇指轻轻地滑过她的鼻梁，一阵温暖的触感从鼻尖传入心底，他揽她入怀，声音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死生契阔，与子相悦；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云儿，娶妻如你，夫复何求？！”

　　眼泪不经意从她眼角滑落，从他第一次将亲手做的木钗插入自己的发髻中，到现在他的这番话，都是他的不经意的举动而带来的巨大的感动。她知道自己是个很容易满足的女子，有的时候一丝丝细微的动作也许就能触动她最敏感的那根神经。“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她喃喃自语，这是她曾经在读《诗经》时最憧憬的一句话了，恐怕连最世俗的夫妻都能成了神仙眷侣！

　　“凌，你真的愿意信我么？你真的信曾经的我和向往着和表哥私奔，却一夜之间能将那段情忘得彻彻底底甚至望了他是谁吗？”她定定地看着他，泪流满面。

　　“为何我要不信你？你是我的妻子。有些事情你不愿意告诉我，我也不会逼迫你。你不告诉我，总有你的原因。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信你！”他温柔地擦拭她断了线般的泪。

　　“为什么待我这般好？我值得么？”她心中已下了某个决定。

　　“因为……我爱你！”看着他深情地说出这三个字，她心中大恸，只是怔怔地望着他的眼，顿时脑海一片空白，说不出话来。原以为如他这般沉稳内敛的男子是不会说出这样直接的表白的，却不曾想当真正听到这三个字时，那种震撼仍是无与伦比。

　　泪水像断了闸的水般拼命涌出眼眶，她闭上眼，将脸贴到他的胸前，努力平息心中那份悸动，“有件事，我此刻很想告诉你，也许你会觉得不可思议，不管我说了什么，你不要打断我，等我说完了再提问，好不好？”

　　“其实，我的真名是方颜，我来自将近一千年后的时代，因我被人利用，父亲的企业被打垮，逼得他突发疾病死亡，我因为伤心过度以及悔恨不堪投湖自杀，可是谁料到，或许是闯入了时空隧道，醒来后无缘无故做了甄家大小姐。我本无生存之念，待见到甄老爷后，发现他和我父亲有太多的相同之处，才渐渐有了生存意志……”缓缓地将自己遭遇的一切一件一件倾吐而出，觉得人也轻松了许多。他从最初的震惊到后来镇定，虽然几次看着他嘴唇微动，却都压抑着不出声，只是拥着她的是手臂越来越紧了。她抬起头，长长的睫毛因泪水的缘故此刻服帖地粘在眼皮上，“后面的事情，你应该都已经知道了，我也不再赘述了。”

　　他的眼神越发深邃起来，眼中满盛着温柔的怜惜：“令我心悸的人从来就是你，不是曾经的甄云。当日你恬淡地在湖边抚琴，此情此景，无时无刻不在我眼前回现。我并未曾在意甄小姐，而她在意的人也只有她表哥，我和她之间除了那纸婚约什么也不存在。”

　　她怔怔地看着他，迟疑道：“你信我说的话？不以为我是胡言乱语？你不害怕我是借尸还魂么？”

　　他越发拥紧她，望着她的眼更柔情似水，“上天竟然对我慕容凌如此地眷恋，能让我此生拥有了你！你能将此事告知于我，可见你对我用情之深。我怎么可能还不信，还要怕？如果我怕，那么我怕的是你的灵魂随时都会离我而去。”

　　感受到他说完话时身子竟然有些发抖，她内心顿时释然开来，“凌，我能嫁你，又何尝不是老天对我的眷顾呢？！”

　　见他眼中的朦胧之色散开，像一细石投入溪中，涟漪异常清澈，她温和道：“可表哥并不知情，即使知道了，也未必会信。如今他又成了宣城的父母官，只怕日后会有许多麻烦。”

　　他蹙眉，随即又舒展开来：“的确有些棘手，凭他与甄云之间的关系，他定会有些动作的。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看看他下一步准备做些什么。船到桥头自然直嘛。”他温柔地在她额头上留下了一个吻，“其实，我心里是渴望你不是真正的甄云的，如果你是甄云，那么今日安风的出现，会让我失落许多。呵，今后，我实在不知该称你云儿，或是颜儿了！”

　　“方颜这个名字已经随着我父亲到了天堂了，如今的我是甄云，我早已将自己当成甄云，我也喜欢你叫我云儿。”她看着他宠溺的眼神，缩在他的怀里。

　　“我已经将一部分生意交给涛飞打理，这么多年，他跟在我身边，我信他已有处事的能力了。等二弟成亲后，我也会交一部分给他打理。这样，我就有更多的时间可以陪你了。”他拥紧她，像是要将她融入自己的身体。

　　“站在高处，的确不必事事都亲力亲为，交一些事情给信的过的人，只要大事都由自己做主便可以了。不然你真的太忙了。”她有些心疼。

　　“你不也很忙么？今后不仅要成当家主母，还要照顾绸缎庄和‘霓裳坊’的生意，另外还要设计新款式的衣裳。我怕岳父大人看了也会心疼。”他的眼里盛满了柔情，“难怪你会有那么多稀奇古怪的想法了，我今时今日才知道，原来你竟然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以前还不明白，你怎会有如此巨大的变化，你的恬淡、豁达、聪慧，以及眼眸中的像是百世千生的沧桑，竟然眼前的你已经历经千年。”

　　“还有……”她略有些自嘲道：“还有那些我作的所谓的诗词，也都是读书时记下的古人的佳作罢了！”

　　他刮了刮她的鼻子：“你熟记于心的本事也不比人差阿！那些整日孔孟之道的读书人，也未必能记得那么多诗词。”

　　这是个真正彼此心灵相依的时刻。她静静地靠在他的怀里，看着窗外湖面上的冰在温暖的阳光下，一点点融化，像是自己的心，腻化在他眼皮下。她笃定：凌，今后无论怎样，前路有多艰难，我也不会弃你而去。我们一定会一直拉着对方的手，慢慢变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