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游之千里之行》云上君子

499、南辕北辙

　　神之光对血色盟军、醉西楼对月之国几乎没什么悬念，纵横对奇迹看头不小，可官方的选择考虑到的不仅是当前积分比，还有一些无形的对抗——多年的网游界里，同为老四大的浩瀚盟和战神王朝，可以说是商业公会龙头老大的两位竞争得最激烈的候选人。

　　讽刺的是，“年高德劭”的浩瀚盟和战神王朝，常规赛的成绩却差强人意，先前五场，浩瀚盟三胜二负，战神王朝二胜三负，有点半斤八两的意思。看看神之光，五连胜，吾名之族和海天一色，四胜一负，都赤裸裸地把两家比了下去。

　　赛前，双方上场握手，身为会长和队长的空城绝唱和东风行都展现出礼貌的微笑，说着客气的话语。两人也算是老相识了，交情却一直不咸不淡，四个字可以形容——点头之交。

　　老四大乃至十大公会的玩家都流传着这样一个说法，空城绝唱和东风行是气质最相近的会长。这话有一定根据，西陆不说了，所有会长里最跳的就是他，醉西楼的会长是个老好人软柿子，其他公会的会长也各有各风格，浩瀚盟和战神王朝，公会规模相似，地位相当，连会长看起来都一样稳重老成，难免大家时常把他们摆在一起作对比。

　　空城绝唱却很反感这种说法。

　　他很清楚，他们看起来像，骨子里南辕北辙。实际上，空城绝唱不太欣赏东风行这人。

　　这是他自己的秘密，连西陆他都没透露过这看法。一方面，空城绝唱不喜欢背后说长道短，如何评价一个人是他自己的好恶，就不去影响别人了。另一方面，他和东风行身份都特殊，都是代表着一个公会的会长，要传出去，战神王朝的会长对浩瀚盟的会长有意见，下面不得炸了？

　　空城绝唱少说在网游界浸淫这么多年了，哪怕他不是浩瀚盟的人，浩瀚盟那些个家事，他能不略知一二么？东风行这人，心机太重，做事动机太不纯，没到十恶不赦、蛇蝎心肠的地步，但他在浩瀚盟上位过程中那些小手段、小招数，在空城绝唱眼里看来，就像一碗粥里有一根头发，说它无伤大雅吧，没什么毛病，可这碗粥空城绝唱是喝不下去了。

　　道不同不相为谋，好在他们不是同僚，然而也不能彻底避开。东风行的作风延续到了他当上会长后。当年，老四大里谁都想抢先一步当上龙头老大，浩瀚盟与战神王朝尤甚，战神王朝先动作了，想趁着神之光立足未稳发起挑战，以老人身份教训新人，好捷足先登，一举拿下江山，不曾想绊了个大跟头，把自己摔了个鼻青脸肿。浩瀚盟表面与战神王朝同仇敌忾，坚决统一战线，一致对敌，暗地里则没少帮忙出力在舆论上诋毁战神王朝，这些小把戏空城绝唱察觉到了，没明说，不想也懒得撕破这脸。

　　不过一场游戏，何必如此较真？

　　后来，神之光真的发展迅速，其势头之劲，已不止是战神王朝的眼中钉肉中刺，而威胁到了全体老四大甚或十大公会，浩瀚盟又生起兔死狐悲之感，转回来想继续和战神王朝抱团，对浩瀚盟多次的明腔暗调，战神王朝的反应不冷不热，两家始终处在一种微妙又复杂的关系之中。

　　空城绝唱觉得有点喜感，他们战神王朝和神之光的一出戏，当事人——他和逆鳞——都颇为去留无意，唯独一个局外人演得最起劲，他看在眼里，不由唏嘘。

　　单挑赛第一场，恰好就是队长对队长——空城绝唱对东风行。

　　地图是浩瀚盟选的，两人不仅都是会长，还都是人族，都是近战，除了主客场之分，这场比赛，说得上旗鼓相当。

　　两人甚至前进的节奏也差不多，非常默契地在地图正中远远相遇，遥遥相望。空城绝唱和东风行四目相对，脸上都没什么表情。就这么对视了数秒，东风行扬剑——出手！

　　东风行是主场作战，理论上来讲他必须打先手，以显气势，否则，不就与猥琐流沦为一体了？

　　这未必是公认的逻辑，却是东风行的逻辑。要说真正一对一的PK，空城绝唱和东风行这是第一次。东风行凶猛出击，空城绝唱却选择了退却，一招藤蔓追踪托着他灵活地蜿蜒游弋，簌簌远离对手。东风行有条不紊地步步紧逼，场面一时看似空城绝唱落了下风。

　　风格虽是个人自由，主流与非主流的界限却很明显。霸气永远比猥琐更受欢迎，因为观众的印象是很直观的，猥琐在内行看来是谨慎，在外来看来则是怂，像千里那样反而猥琐出人气的不是没有，但太少，也太冒险，不符合东风行的价值观。至于霸气……很遗憾他也做不到天狼那种活在当下式的横冲直撞，大部分人那样做的后果就是有命冲过去没命退回来。战场上一旦挂了，哪还有继续表现的机会？权衡再三，东风行折中了一下，塑造了一个偏稳健而又能秀能爆发的近战，完美。

　　空城绝唱有不少中短距离的技能，因此这两个近战实则没有过多地贴身肉搏，面对空城绝唱的伪风筝手段，东风行以一手无可挑剔的闪电步法来应对，时不时搏得现场一片掌声。

　　这确实是他招牌本事，相比之下，空城绝唱没有太鲜明的特色，他只是中规中矩地打着，同时冷眼审视东风行的表演。是的，在他看来，那是表演，观众看不懂，可能连高手也未必看得懂，可他作为同层次的对手，加之对东风行的了解……他深知，东风行必定有更简单直接地和他战斗的方法。

　　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空城绝唱一直明白这个道理，他并不喜欢能看透很多东西的自己，他向往西陆的境界，看全世界都是好人。无奈，这由不到自己选择，有些事情，琢磨得越清楚，越容易孤独。

　　空城绝唱且战且退，很长一段时间里，他被东风行各种围追堵截，咄咄逼迫，看着狼狈又憋屈，空城绝唱非常耐心地一缩再缩，他不是猥琐流，也不会无脑冲，若非要说风格，他觉得自己没有风格，若还非要形容这种没有风格，就是两个字——中庸。

　　因时制宜，因地制宜，某种情况下觉得该这样打就这样打，如此而已。

　　形势和数据不成比例，空城绝唱无论再如何退无可退，和东风行的血量差都不会超过10%，东风行实际上烦躁无比，他殚精竭虑、挖空心思，就是无法彻底压下空城绝唱。得，10%的血量差获胜也是赢，问题就是……

　　东风行输了。

　　中间没什么大的转折点，空城绝唱犹如温水煮青蛙一般，在后半段一点点地将负10%的血量差扭转为正10%的血量差，最终，以8.6%的生命值站在了东风行的尸体面前。

　　“'东风不与周郎便，铜雀春深锁二乔'，在空城计面前，借东风还是略逊一筹啊。”桃之夭夭对这一局单挑作出了十分经典的总结。

　　大概是巧合，空城绝唱的ID和东风行的ID都能和《三国演义》扯上点关系，《三国演义》里，周瑜完败给了诸葛亮，发出既生瑜何生亮的感慨，这不过是小说家言，空城绝唱和东风行也没到这么苦大仇深的地步，可桃之夭夭这一句随口而出的调侃，仍引发了满屏的“666”。

　　输了第一局，东风行脸色很严峻，选手席里浩瀚盟的其他队友大气都不敢出一下，好在压力转化为了动力，浩瀚盟余下的成员很争气，以3：2拿下了单挑赛的胜利。

　　没想到，东风行脸色更难看了。

　　很简单，他是队长，单挑他输了，其他人赢了，对比之下，该显得他多无能？

　　东风行当然不会明明白白地流露这种情绪，赶紧收敛起心情，抓紧时间和大家讨论战术。战神王朝的积分虽处中游，对这一场比赛，浩瀚盟还是给予了高度重视，无他，他们和战神王朝是很直接的竞争对手，今天的正面对决，赢了不能说明什么，输了就脸上无光了。

　　于东风行个人而言也意义重大，最相似的两个会长之间，孰优孰劣，一战过后，恐怕高下立判。

　　命运总爱开玩笑，辗转反侧偏求之不得，团队赛第一场，浩瀚盟输了。

　　“老九，”回到选手席，东风行开口就道，“你刚才上那么快干嘛？”

　　“额……”老九一愣，想说点什么，他和团队是脱节了，他抓住了对面一个落单的，那会儿还兴奋呢，不料战神王朝的支援比他们的快，反倒给了老九一顿难堪。这种团队脱节很常见，大多时候不止是单方面的原因，不等他回答，东风行又说，“下一局注意，要密切留意队友位置……”

　　东风行不由分说地滔滔讲了下去，老九不好插嘴，只好缄默不语。一旁的来时路悄悄地拍了拍他肩膀，老九和他对视一眼，彼此微微苦笑。

　　长期待在东风行身边，东风行的尿性来时路可谓摸透了，甩出那个似是而非的问题，是先发制人，这样众人的注意力就会从他的失误转移到别人的失误上。团战的失败，很少说会是一个人拖的后腿，通常是团队运作也出了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