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难平》玉琳琅

20、第 20 章

　　她方转过楼梯，便看见柳无涯神色萧杀地踏出房门，对她点头一笑，便匆匆离去。
　　“楚家现在由令尊独撑大局，柳堂主身为令尊的左膀右臂，应该忙得分身乏术才对。这种时候他怎会出现在此处？”她状若无心地问。
　　他不以为意地笑道：“当日我和关伯一路西行，百宝尽出，终于甩掉了各路人马，在这蛮荒之地落脚生根。只是我从想过能瞒得住千手千眼的柳堂主。故此当他现身之时，我毫不惊讶。这些年来全凭了无涯传递消息，否则以此地之闭塞，我恐怕真的要‘不知秦汉，无论魏晋’了。”
　　她背着他倚案沏茶，脸上阴晴不定，喃喃道：“我倒真愿你不知秦汉，无论魏晋。”
　　他笑问道：“嘀嘀咕咕地说什么呢？”
　　她换上一张明媚笑靥，回身道：“我是说你怎会挑了这样一个荒僻之地。”
　　他低笑不语，起身支窗：“你看此地与别处有何不同？”
　　“有何不同？街道破了些，沙尘多了些，不过此地民风之彪悍倒是前所未见。”她指着窗下正厮打的两条汉子笑道。
　　他幽幽叹道：“三叉湾正对沙海，数里之内再无屏障。沙暴一起，排山倒海的沙墙推过，所至之处，纵是万仞沟壑也能瞬间填平。这是座随时会被毁灭的城。”
　　“在这座城中，人人都是亡命之徒，抵死了寻欢作乐、逞凶斗狠。贫富或是强弱之分毫无意义，因为所有的人不要说明天，今天都是未知之数，可能下一刻浩劫便会降临。老人、小孩、妓女、嫖客、赌棍、打手，通通同这城一起湮没在黄沙下。所以我们不求明天，也不说今日，我们只活在当下。”
　　她定定地望进他的黑瞳：“既是只活当下，你可否告诉我，你此刻为谁而活？楚家还是自己？”
　　他垂睫不语。
　　“数年来我们明争暗斗，交手无数。我敢说，天下间再无一人比我更了解你。自废武功，苟且偷生，何等奇耻大辱！若说楚静遥贪生怕死，这怕是天下间最大的笑话。告诉我，你这般忍辱负重究竟为何？”
　　他身形一颤，倚窗叹道：“我累了。”
　　揽着他的身子，她纵有满腹不甘，对着这张素颜，也只能化作一声叹息。

　　“这是什么？”她狐疑地伸出一伸手指。
　　小唐大奇道：“你没见过兔子吗？”
　　“我当然知道这是兔子，问题是你抱只兔子到我房里干什么？”
　　小唐挤眉弄眼道：“这还用说，当然是陪罪啦。你和云掌柜这几天阴阳怪气的，自己不难受，我们看着也别扭。难得他肯低头，你就……”
　　她冷笑一声：“杀了！”
　　“什么？！”小唐夸张地瞪大眼。

　　她一面收拾碗具，一面笑吟吟地问道：“今晚的汤可是特别鲜？”
　　见他点点头，她笑靥如花：“看来清炖兔肉的味道确是不同凡响呢，云掌柜你说是不是？”
　　他脸色唰地泛白，她越发心怀大慰。又丢了个媚眼，她才端着盘盏娇笑着离去。
　　房中“砰”的一响，似有重物坠地。
　　她心下一紧，碟碗一扔，慌不择路地冲进房，却见他好端端地坐在桌前。
　　他若无其事地拍拍手，促狭一笑：“可惜了一张案几！”

　　她钻在衣柜中挑挑拣拣，地上渐渐堆起一座小山。
　　“找到了！”她兴冲冲地抓出一件白袍，“就穿这个！”
　　他抚着眉心无奈叹道：“沙大，白衫不耐脏。”
　　“又不是你洗。”她在他身上左右比划，理直气壮道：“好容易逛次街，当然得慎重。想我貌美如花，你若是灰头土脸的，岂不是叫人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