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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第十三章第三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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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况不对劲,真的很不对劲!
在谢书凡与护士一同走出病房后,所有人认为已熟睡的谢志凡突然睁开眼,盯着雪白的天花板。
他醒过来至少也有八天了,可利利却一直没有出现,连叶家人也都极少来看望他。不是他认为自己重要得所有人都应该一直陪在他身边,可利利的缺席是无论如何都说不过去的。开始时,其他人跟他说利利太累了,病倒在家里休息,后来几天又找了许许多多五花八门的借口,甚至骗他清醒至今才四五天。虽说他每一天有大半的时间都在昏昏沉沉的睡眠中,可清醒时的他是明明白白地数着日子的,绝对不可能有落差如此大的错误!
而且,方才谢书凡还带来了据说是利利托他带来的一束白玫瑰,这更让他几乎已能确定自己的正确。只有他才知道,她从来只喜欢栽种在泥土中的植物,而不喜欢已被截下的失去了生命力的花朵,又怎么会托他人带来这样的一束花?
他们在隐瞒他些什么,在欺骗他些什么?是……她有什么意外吗?
阴沉的念头在脑中一闪而过,不再犹豫,他拔掉手上吊着点滴的针头,拄着床边的拐杖小心地移下床。
脚才刚踩在地上,一阵锥心刺骨的痛便从脚上和胸部泛开。坐回床上喘了两口气,心智坚定地撑着拐杖走到门边,打开门后先把头探出门外往走廊里看了看。
尽管是日间的探病时间,可他住的病房是在特意为贵宾而设的区域内,病人本来就不多,因此整条走廊一个人都没有,清一色的白看起来显得空荡荡的。
第一次走出病房让他毫无方向感,只能随意挑了右侧往前走。经过一扇又一扇紧闭的门后,一个拐弯处出现在眼前。
不敢大意地先探视了下,只见是几间写着不同医生名的办公室,然后又是另一个更大的拐角处。正要往前走,却因瞥见叶锋杰和一位医生从其中一间医生室内出来而止住步伐。
那两人没有多加细看,拐了弯便往另一侧走去。待他蹒跚地走到拐弯处,只看见两人进了一间病房。
内心的不安越来越重,谢志凡撑着拐杖,小心翼翼地往前走,尽量不弄出一丝声响。越接近那扇门,他的心跳越快,步子也迈得越急。在离房门还有三四米的地方,已听见敞开的房门内传来隐隐约约的交谈声。
“……还有一点都没有好转吗?”
“我们已尽了最大的努力。其实,以叶小姐的情况,手术已算是很成功,能不能醒过来,我们医生也无能为力,只能靠她自己。”
“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吗……”
最后的几步,在似懂不懂的对话声中,仿佛用去了他一生的时间才走到那扇门前。立在门口,只见宽敞的病房被玻璃幕墙隔成两半,叶锋杰、赵冬妍、夏君杭、叶嘉浩和叶嘉沛与方才的医生站在玻璃的这一边,还有叶家其他几姐弟和谢书凡也都或站或坐在一侧,俱是神情沮丧。另外,一名护士及一桌电脑仪器在房间的角落里。至于玻璃的另一边,一堆仪表器械中是一张雪白的病床,棉被下躺着的是一具瘦弱的躯体,如果不是还有毫无血色的脸戴着氧气罩露在被外,几乎让人误以为床上并未躺人。
“啪!”
拐杖掉在地上的声音让房内的人一惊,全都回过头来,看向不应该会出现在门口的人。
“志凡!”
谢书凡连忙跑到门边扶着失去拐杖后站立不稳的人。面对此情此景,所有人都无从解释。
心全系在玻璃后躺在床上的人,无暇顾及他人曾欺骗他些什么。踉跄地走到玻璃前,注视着床上一动不动的人,平静得毫无生息。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众人连忙拉开他捶打玻璃的手,生怕此时已算是无恙的他再伤到自己。
“志凡,你冷静些。利利会没事的。”
叶锋杰想安抚他,说出口的话却连自己也说服不了。手术过后,她已昏迷了十多天,就连医生也……唉!说会没事,又怎么能让人信服?
“为什么会这样!你们不是说利利没事,不是说她一直在家里休息吗?”
冷静下来后,倏地转头看向其他人。他们为什么要隐瞒他?他为什么不能早一点察觉有不妥,早一点发现事实?最应该呆在她身边的人是他,可他确成了最后知情的人,为什么?
“志凡,我们是怕你刚醒,身体仍虚弱,一下子刺激太大会受不了,所以才一直瞒着你。”
叹了口气,叶锋杰知道事到如今,也只好把一切据实以告。
原来那天在谢志凡晕倒后,叶嘉利由于伤心过度而导致心脏病发。当两人送到医院后,谢志凡的性命在取出子弹后顺利地保全下来,可叶嘉利却必须立刻进行换心手术,否则会有生命危险。幸好当时是夏君杭机警,把谢家中那些杀手的尸体都运到医院来,一一检查,终于找到最适合的可供更换的心脏。正如医生说的,手术的过程算是很顺利,可像更换心脏这样的大手术,在手术台上的成功却不能保证病人绝对的安好,而叶嘉利在手术过后,也再也没有醒来。
“医生说,麻醉药的期限早就应该过了,可利利却一直没有再醒过来的迹象,甚至十多天里,大脑连意识活动也极其微弱,目前只能依靠这些仪器和药品维持生命,而自身的大脑功能只保留最基本的生命活动区域。”
叶锋杰声音里的沉痛狠狠敲击着他的心,不抱希望地询问。
“这是什么意思?以后会怎样?”
室内一阵沉默,医生发觉无人愿意开口解答谢志凡的疑问,也只能开口代答。
“这样说吧,如果叶小姐一直保持现在这样的状态一个月,我们就可以断定她进入植物状态,也就是通常所说的植物人。详细一点讲,如果我们现在把叶小姐身上维持生命的仪器断掉,虽然她还是能维持基本的呼吸等生命活动,可无论你对她做什么,她都不会有任何意识,即使有人要杀她,也不会遇到任何反抗。”
“植物人”三个字像放置在他脑海中的炸药,瞬间毁掉他所有思绪。
这就是教授所说的每一次晕过去,可能都不再醒过来吗?
医生看着他悲痛阴沉的脸,不禁不由自主地安慰道:“当然,即使是现在的情况,也不是毫无希望的。医学上沉睡多年的植物人突然清醒的例子也不是没有,我们还是应该相信奇迹的。”
听了医生的话,谢志凡却依旧松不下心来。什么时候,他已到手的幸福变成了一个必须等待的奇迹?
走到夏君杭身边,没有任何方法的他只有唯一的希望。他是神仙不是吗?神仙总有能力就一个凡人吧!
“你也没有办法?”
刻意压低声音的询问让夏君杭明白他话中的意思。
“不能说完全没有,只不过做不了什么。在我的角度来看,与其说是植物人,倒不如说她把自己的意识封闭在很深很深的地方,没有求生的意念。”
“你的意思是只要她有了求生的意念,就能醒过来?”
充满希望的问话,不料夏君杭的眼神却是一黯,没有肯定。
“只能说可能,我也没有十全的把握。再怎么说,这种情况下只能靠她自己。”
“这就足够了!”
只要仍有一丝希望,他都不会放弃。笃定地转向医生,没有一丝请求意味地开口:“我要进去。”
“这……”
医生一时犹豫不决。以他目前的情况,本来仍不能操劳,何况加护病房里的不是普通病人,是不能随意让人进去的,他又怎能擅自决定?
“让他进去吧!”
响亮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只见格雷•韦德和另一名白发苍苍的白褂大夫站在那里,开口说话的是格雷•韦德。
“院长!”
那医生恭敬地退到一旁,原来那老医生才是叶嘉利的主治医生,也是这家医院的院长。
“教授!”
谢志凡也讶异地看着走到他面前的人,心中只觉更有助力。
“志凡,我也是这两天才听说利利出事了,就连忙赶过来。”
大手像以往一样拍上他的肩,看到他不稳的脚步,才意识到受伤的不止一人。没有多追问谢志凡的情况,现在最需要他帮助的人应是玻璃另一面的她。
“这位先生说得对,”边说,边指了指夏君杭。“手术过后昏迷不醒的病人,从心理学的角度看,大部分都是缺乏坚定的意志或根本就没有一定要生存下去的信念。这也是为什么在这种情况下,我们一般都会鼓励家属多与病人讲些往事,唤回他们的意志。利利的意志力一向是很强的,可你也清楚她一向消极的想法,让你进去和她说说话,说不定真会有奇迹。”
连院长和世界心理学权威都同意,自然也就没有人再多说些什么。谢志凡套上隔离服后,便立即进入隔离病房内。
一步一步地靠近病床,走到床边后拉过椅子坐下,颤抖的手握起被下没有输液的葇荑。手腕上镣铐造成的疤痕还清晰可见,把手放到唇边轻吻着,低哑地开口。
“利利,我来看你了。”面对着她刚开口,声音已变得低哑,眼眶也刺痛地泛红。“你是在生气,所以才不理我吗?怪我丢下你那么久,怪我在你最需要我的时候没有陪在你身边?”
忆起叶锋杰向他描述那晚他中枪后的情形,平淡的语调,简单的几句话已让他听出她当时的痛苦与绝望。她怎么那么傻,他又怎么舍得丢下她一人?都怪他,是他当时把话说得太绝望,才让她也陷入无边的痛苦中。
话说完,把她的手贴到脸上,让她感受滑过手背的滚烫液体。
如果真如格雷•韦德与夏君杭所说般,她不愿清醒的原因是什么?如果是他的死让她觉得独自生存下去没有意义,那他已然清醒,已坐在她的床边唤着她的名,如果她能听到,为什么还不愿醒过来?他最害怕的,是让她一直逃避的是诅咒。这次那么多“地球”的杀手到谢家来,显然是因为那天死在铁皮屋中的女人。她是不是又把一切全揽上身,把一切都看作是因自己而起,因此情愿永远躲在黑暗中也不愿再清醒面对所有人,又或是面对她已深信不疑的诅咒。
那他们的承诺呢?她答应的陪他走完一生,从今以后就是以这样的方式吗?
是否要狠心弃对方不顾的,已变成她?
“利利,还记得我说的话吗?我们不要来世,只要今生。可今生的我们,算是认识了十八年的我们,真正相处的时间却连一年也没有。我们已浪费了那么多的时间,你还要我再等你多少年?我们还剩下多少年?你是要我再等待另一个八年吗?如果是的话,只要你开口告诉我,我会等,一直等……”
以一手与她的手交握,另一只手抚上被氧气罩掩去了大半的脸,细腻的肌肤依旧白得几近透明,以往的他因早习惯她的苍白,纵然知道这并非健康的表现,可也没有特别的因此而产生的不安。直到方才,看见她身处在完全是纯白的空间里,连床被和衣服也一径的单调,才有害怕她化为与周边物品一样死气沉沉的恐惧。
他的心,她懂吗?会懂吗……
“利利,我求求你了,醒过来……一定要醒过来……我会一直等你,所以一定要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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