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逢必须曾相识》寒冰cherie

44、第十二章第三节

　　“志凡，芙儿，你们赶快起来！”
　　凌晨时分，焦躁的敲门声传来，伴随着夏君杭紧张的语调。刚入睡没有多久的谢志凡连忙小心地松开怀中人，跳下床飞快地跑向房门。
　　门开后，夏君杭已顾不得他是否有足够的清醒听懂他的话，便立刻开口道：“下面来了很多人，情况很不对劲，你立刻和芙儿下楼来，我还要去通知其他人，知道吗？”
　　说完，把一把手枪塞到他手中，便跑开了。
　　被夏君杭紧张的情绪感染，谢志凡连忙折回内室，一进去便看见叶嘉利已起来坐直在床上，无神的眼因听到响声看向他，只看清是谁后便又立即转回原来盯着前方的姿势。
　　心头因她空洞的眼神一窒，缩紧的手感觉到夏君杭塞到他手中的枪，才想到这不是一个任由心痛泛滥的时候。迅速地打开衣柜拿出一套行动方便的衣裤放到她膝上，自己边换衣服边叮嘱她赶快换上，可弄好后回过头，才发现她仍是一动不动地坐在床上。
　　心脏部位抽痛着，正要过去替她换上，门外又传来了急促的敲门声，这次开口说话的是叶嘉沛。
　　“志凡，利利，你们立刻出来！”
　　从话语中听出情势的确挺危机，谢志凡看了一眼似乎毫无知觉的叶嘉利，只能扔开放在她膝上的衣服，拉着她的手让她动作僵硬地下床，再任由他牵扯着跑出房外。
　　一打开门，叶嘉利奇怪的神情，一身的睡衣和忘了穿上拖鞋的赤脚便让叶嘉沛觉得不妥，叹了口气，在利利神志不清的时候遇上这种事，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不再让自己多想，觑了一眼手上同样握着枪的谢志凡，无法确定是否该相信他能保护利利，再想到其他人的情况应该也糟不过此时的叶嘉利了，只好决定亲自保护他们。
　　三人飞快地在走廊上跑动，走在前面的两人迈的是大步且急促的步伐，只有跟在最后的叶嘉利步子沉重且僵硬，在拐弯处步伐还会不稳地踉跄一两步。
　　跑到大厅与二楼间楼梯的拐弯处，发现赵冬妍、叶嘉柔等几个人都聚在那里，叶嘉沛和谢志凡连忙停下步子，弄不清状况的叶嘉利在最后两级楼梯上牵引力顿失，收不住步子正要撞上谢志凡的后背，幸好他及时发现，回过身扶着她的肩，让她站稳。
　　“利利，你有没有事？”
　　明知道此时的她根本不会作答，担忧的问话还是情不自禁地脱口而出。
　　诡异的情况所有人都心知肚明是怎么回事，没有追问，立刻把注意力放到楼梯下的大厅中，只见夏君杭口中很多的人，均是“地球”中那些一身黑衣、戴着面具的杀手。与上次不同，这次来的杀手数目比上次要多得多，起码有四五十个，而且即使他们不会从面具的颜色来辨别身份，也都看得出这些人的身手比上次到叶家那些青色面具的人要好得多。
　　“站在门边戴金色面具的女人是‘艳阳’，”熟悉内幕的叶嘉沛对众人解释道：“还有围在她身边的几个黄色面具的人应是她专属的保镖，因为据称‘地球’的三大护法身手并不十分好。另外一侧那个戴红色面具的人应是‘三界’主子属下的助手，可我也不知道具体是谁。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这次我们绝对不会再像上次一样能轻易解决。”
　　意有所指地看了眼被谢志凡护在怀中的利利，无奈地摇头，没有了最好的一员大将当然是最重要的原因。
　　“在‘地球’的杀手中，较低级的五层从高到低面具颜色分别是黄、蓝、绿、紫、青。上次出现在叶家的除了首领是紫色面具外，其余的都是最低级的青色面具的人。可这次的杀手全都是黄色和蓝色面具，而且人数众多，所以会更难对付，对吗？”
　　出乎叶嘉沛意料之外的话从单于茜妍口中讲出，而且正确无误，不得不让叶嘉沛对她另眼相看。
　　再次低头看向客厅中的情况，除了叶嘉利的四个女佣外，能真正与专职杀手抗衡或一较高低的，就只有夏君杭和叶家的三兄弟。至于同样在客厅中的谢楚凡和谢书凡，都只能偶尔放放冷枪。毕竟谢、叶两家的背景相差太远，纵然谢家几兄弟的身手对旁人来说已是好太多，但与专职杀手相比仍是没有可能。
　　而夏君杭的身手，则真是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虽早知他与谢志凡身手的差距，可现在看他同样是使剑的灵活、潇洒，说比叶嘉利更好也不奇怪。可是，身手再好，面对那么多的杀手，加上对方又是持枪的情况下，勉强拉成均势已是不容易。
　　“嘉风！”
　　一直注视着楼下情况的赵冬妍突然尖叫，正要往外冲时及时被叶嘉沛拉住。
　　“妈，你疯了！嘉风没事的！”
　　把赵冬妍按到叶锋杰怀中，叶嘉沛小心地伸头看了下，只见叶家风捂着中了枪的手臂躲到了楼梯下，与谢书凡在一起。
　　“你们找人上去拿药箱，再找人掩护我，我把嘉风带上来。”
　　说着，叶嘉沛从腰间抽出两把手枪，分别交给叶嘉灵和叶嘉柔的丈夫轩辕云先，三人有默契地相互示意后便猛地冲到楼下。
　　在楼梯下只停顿了一会儿，确定叶嘉风并不十分严重后，便不敢多停顿地拉着他冲回楼上，让叶嘉风靠着墙坐下，刻不容缓地说：“我下去帮他们，你们在这里小心点，替嘉风弄好伤口后，如果楼下的形势好些，就找个机会冲出去，知道吗？”
　　边叮嘱边把刚从楼下摸上来的三把□□给其他人，便二话不说地冲下楼。这时蔡绫诗也刚好把药箱拿过来，因为子弹仍留在叶嘉风手臂上不深处，所以众人一致决定把子弹取出来，注意力一下子全放到了叶嘉风身上，只有谢志凡拉着叶嘉利和轩辕云先守在楼梯口。
　　“冰河，现在的你连出来见我的勇气都没有吗？”
　　大厅中突然传来的响亮女声，让所有人都在瞬间顿了一下。楼梯上的人都担心地看向叶嘉利，发现她仍是一动不动地坐在谢志凡身边，才想到现在的她可能连其他人说的话都听不进去，松口气后再把注意力都放回叶嘉风身上。
　　可那女声却没有轻易退却。
　　“你这些年来杀了那么多人，现在却连见我的勇气也没有，说出去不是笑死人吗？昨天，我妹也是你杀的吧！那样残忍地杀死我妹妹却不敢见我这个姐姐，你就不怕我像你一般对付你的亲人吗？再不出来，楼下的人你想哪一个先死？叶嘉沛、叶嘉浩，还是你口中的三哥？”
　　无人发现地轻皱了眉，一直处于恍惚状态的叶嘉利突然站起来，走出一直用以掩蔽的楼梯。
　　“利利！”
　　谢志凡发现时已来不及把她拉回去，只能飞扑出去让两人滚倒在地。一连串的子弹与他们擦身而过，打入身侧的地板内。避过子弹的同时向另一侧的楼梯滚过去，顺便开枪解决了那个正要冲上楼的黑衣人，总算有惊无险地躲入另一侧的楼梯。
　　“利利，你有没有受伤？”
　　紧张地把她从头到脚扫了一遍，有好几盏灯被打碎的楼梯间略嫌昏暗，看不大清楚，看她没什么反应，又似乎没有什么大的伤，只好暂时当作没事。
　　“我快被你吓死了！”
　　用力地把她搂在怀中，一直是冰冷的身体让他不太有真实感，幸好两人紧贴的躯体对她胸部因呼吸的起伏仍有感觉，才确定她安然无恙。
　　捧着她的脸拉开两人躯体的距离，空洞依旧的眼神依旧没有一丝情绪反应，仿佛刚才没有发生过任何事。
　　她并非听不懂其他人的话，否则一向以亲人为重的她方才不会走出楼梯。可为什么能接收他人意思的她却听不懂所有人对前晚事实的再三重申？
　　猜不透令人费解的她此时在想什么，抬头看了一下对面楼梯的人，只见所有人都面有喜色。再看了眼楼下，夏君杭等人已趁着方才杀手把目标集中在楼梯上时解决掉不少人，剩下的黑衣人除了几个仍在顽强抵抗，一部分已退了出屋外。
　　“你们听，楼上好像有声音！”
　　叶嘉慧突然低声警示，其他人也立刻听到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快，到楼下去！”
　　谢赠天扶着谢立皓，立刻作出决定。此时大厅中已由夏君杭他们控制大局，他们这群老弱妇孺绝对是无法对付楼上可能出现的杀手的，立刻下楼是最安全的办法。
　　众人也都合作地立刻有所动作，由轩辕云先和已包扎好的叶嘉风带头掩护，有秩序地往楼下退，并由谢笙凡和叶嘉灵殿后。
　　谢志凡在众人的示意下，也连忙起来拉着叶嘉利要走，可一站起来就不稳往他身上扑的身体让他皱眉地看向她的腿，这才发现她的小腿不知在什么时候受了伤，雪白的丝质裤管一小截被染成血红，连赤裸的脚也布满血迹。
　　“志凡，快！爸他们都下去了。”
　　谢笙凡的催促声响起，顾不得再替她检查伤口，谢志凡连忙将她打横抱起，往楼下跑。
　　才跑没几步，枪声便在身后响起，谢笙凡扰乱式地开了几枪，仍是阻止不了黑衣人推进的步伐，退了几步后，只能看着黑衣人逼得更近，而他们四人连可以蔽身的地方也没有。
　　又一阵枪声后，谢志凡闷哼一声，因腿部中枪踉跄了一下，摔倒在楼梯上，怀中的利利和枪也同时被抛飞出去。
　　“利利！”
　　“志凡！”
　　叫声四起，射向他们身后的枪声也不断，只有谢志凡专注地盯着飞出去的她，忍着脚上的痛飞扑过去，拉着她垂下的手，稳住她正欲滚下楼梯的身子。
　　正在所有人都想跑过去查看两人的伤势时，门外却再次响起那响亮的女声。
　　“哈哈！叶嘉利，这次你必死无疑了！”
　　枪声响起，首先有反应的夏君杭挑飞戴着金色面具女人手上的枪时，子弹已出闸，一切都已经来不及。
　　短促的瞬间，所有人脑海中想到的都是叶嘉利在叶家以剑挡下子弹的那一幕，无人不希望此时的她能立刻清醒过来，再次把子弹打飞。
　　时间仿佛在瞬间停顿，众人的视线随着子弹，清晰地看着子弹没入一具宽广的背上。
　　“志凡！”
　　让人难以置信地惊呼，在一发千钧的瞬间，隔了三级楼梯的谢志凡以无人相信的速度扑到利利身上，为她挡下这一枪。
　　护在她身前的修长身躯完全失去力气地倒在她身上，不由自主地抬起手，一手搂住他的背，另一只手抵着他的胸，稍稍拉开两人的距离。
　　背光下他的脸有些昏暗，一点点清醒的眼只看到他深邃的黑眼仍灼灼地盯着她。
　　费劲地抬起手抚上她苍白的脸，惊喜于她眼中有了一丝神采。
　　“利利，我知道你一直可以听明白我的话，可以听明白所有人的话，你只是不敢面对，怕我们的话也是欺骗，所以逃避，对吗？”
　　心痛地拂过她泛黑的眼脸，两侧明显不对称的脸，没有血色的唇，仿佛要最后将她所有的一切烙印于心中。
　　“不会的。你可以不相信其他人，可我怎么会欺骗你？你要相信我的话……”
　　一口血从口中吐出，手却无暇替自己拭去嘴角的血，只忙于抹去她脸上的泪。
　　“即使……我死了，也决不是你的过错……不要自责，你从来没有做错什么，只是人各有命，而且……我很高兴，你真的……实践了你的诺言……陪我到……我死……的那一天……”
　　头软倒在她肩上，伸手抬起，不料又是虚软地倒下。艰难地扶着他坐起来，可一直垂在她肩上的头却无法再抬起来，连身躯的重量也完全压在她单薄的身体上。
　　“凡……”
　　低哑的唤声逸出口，抽回搂在他背上的手想摇醒他，却被手上刺目的艳红夺去了呼吸。
　　是谁的血？红得如此耀目，仿佛一团正在趋近她的火焰，要把她也焚烧殆尽。
　　不知道是否因火光的靠近，让她连脸上也觉得火烧般地烫。以手背拭上脸，是有烫人热度的液体，一直滑过她的手，她的心，像火焰延至她全身。
　　侧头看向僵在四周的人，模糊的眼看不清面容，只感觉到无一不是垂头不忍心看她。
　　“谁可以帮我叫醒志凡？谁可以……他很重的，我不要他压着我……”
　　本来没有反应的众人，在听到她最后一句话后，最近的叶嘉灵跪到她身边，伸手想拉开倒在她身上无力的身体。
　　“不要！”
　　感觉到有人要用力拉开他，叶嘉利却收紧了手臂。不知该如何的叶嘉灵看着她满脸的泪，不忍心地侧头退开。
　　“不要……不要走……你只要帮我唤醒凡就好了。他会醒的……会醒过来的……他答应我的事还没有做，又怎么可以丢下我一个……”
　　渴求的眼再次看向四周的人。
　　“我求你，求求你们……只要帮我唤醒他就好……就好……”
　　没有人回应，为什么仍是没有人理她？难道她付出了那么多，为别人牺牲了那么多，仍是连她一个愿望都无法实现吗？
　　抬起他垂下的头，以联与他尚有余温的脸相触，连口中狂涌出鲜血也不自觉。只知道一个比她更温暖的人又怎么会死了呢？他一定只是睡着了。可是没有人帮她，她可以怎么办啊？她错过了奶奶，错过了尔，错过了许许多多人，绝对不能再错过他……
　　“凡……你醒醒……不要睡……是你说不要来生，只要今生的……我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你不要睡……凡，不要睡……凡……凡……”
　　悲凄的哭喊声响彻天际，乌云在瞬间掩蔽明亮的月，仿佛连上天也不忍心再听下去。一道银光闪过天际，“轰隆隆”的雷鸣后，下起了冬末春初的最后一场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