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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7、泽咏金仙药(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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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之后,应不识一点也没有耽搁的回到了第四区域。
第二道大门仍是那样的威严,门上利剑丛生,仿佛一个剑道祭场,人的生生死死不过一剑之间,剑的生生死死却是一种执念。而沾染了剑道气息的大门,肃杀内敛,教人平白生出后退之意。
应不识脚下顿也不顿,直接遁入其中。
和上次不一样,这回的冰雪剑意和杀戮剑意竟是齐齐袭来,二者一前一后无声无息包围了应不识,等到应不识有所察觉,两道剑意已经侵入了身侧一丈之内。
应不识心下凛然,杀戮剑意隐匿身法的手段超出了预想,如果它愿意,可以将冰雪剑意的痕迹也一并消除。几次进入第二道大门,两道剑意回回对付应不识的策略都有所不同,仿佛留有余地,游刃有余。
一上来就必须使出全力,这对应不识来说并不是个好消息。他沉着的唤出全部剑影,胸中的斗志却被绝境激发了出来,如同被浇了火油般节节上涨。
如果就此退缩,连寻找一线生机的劲头都不曾有,那么,他也不是剑修,更不是应不识了。必败之局只会让他更加沉着冷静。
他的剑,是一往无前的剑,如果不能披荆斩棘,迎难而上,又算修的哪门子剑。
剑影迎难而上,与两道剑意纠葛起来,缠斗中剑影身形暴涨,竟是突破极限,速度更上一层楼,附在剑影上吞吐不定的黑蚀剑意也更加凝实一分。
应不识能感觉到,剑意与自身的契合度再次提升,那种我就是剑剑就是我的玄妙之感更加强烈。果然,只有在危难间,才能用实战磨砺剑意。
应不识的不屈不挠没有占到上风,杀戮剑意反而被激起了凶性,它与冰雪剑意抖身一亮,将二者的肃杀之意相合,发出一道毁天灭地的剑光。剑光所到之处,存存空间灭去灵机,冷寂无涯。
应不识一眼便认出,这是杀戮剑意和冰雪剑意曾经对他使出过一次的招数,正是这一招,将那回的应不识一举送出了门外。切身体会过这剑光威力的应不识不敢有丝毫大意,无论如何,他是无法与剑光正面抗衡的。
为了取巧,剑影的变化被御使到极致,它们三三俩俩成群,分化那凝实的肃杀剑光。有的冲着剑光之首,有的冲着剑光之尾,力争能分化削弱一二。二者迅速相撞击,滚滚雷电不绝于耳,天摇地动不过如此。
阵阵泄漏出的磅礴剑气如同利刃,在整个空间内绞杀不停,狂暴的力量让球形的透明薄膜也龟裂了三分之一,在破坏更进一步之前,一阵柔和的光芒闪耀在薄膜上,旋即修复完整。
应不识的面色渐渐铁青,大半剑影被这一招消磨而去,反噬于他,使得丹田凝滞,只能勉强御使十来道剑影,再无力与那两道剑意纠缠……
两道剑意怎会错过如此虚弱的对手?!杀戮剑意和冰雪剑意再次合击而来,这一次它们又生出了些许变化,现在它们以杀戮为主,以冻绝为辅,射出万千白色激光,封住应不识所有的生路。
狮子搏兔也用全力!
何况布置这两道剑意的前辈,想必就是要让后辈退却。面对如此变化多端,似乎永远耗不尽底牌的对手,哪个修士能保证自己的心态一直不产生变化?
一个似乎永远无法战胜的对手,一个深刻让人体会到强大的对手,动摇的不止是修士的胜负之欲,更是他的前路。对剑修来说,就更是能让他怀疑手中的剑。
宝剑锋从磨砺出,不经挫折打击怎能真正一往无前?
但这点打击还不足以让应不识心态受挫,他曾受过的苦楚折磨何止于此?眼见就要败退,应不识胸中的斗志却丝毫不减,他的手段已经不剩多少,致命杀招又近在咫尺,这斗志无处挥洒,激得他大喝了一声,声音清啸,四方回荡。
喝叫声中,电光火石般的灵光一闪,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少年的身影。那个少年笑意盈盈,露出一个若有似无的酒窝,全神贯注地看着应不识,目光中复杂的情绪令人难以分辨究竟。
一别两年多,明夜的修为不知又有多少长进,自己是否还能追上他的脚步?年少时暗自发誓许下的诺言,他还做得到吗,他还有实力一直陪伴、一直保护吗?
恍惚间,生平一一闪现,那些浮光掠影在修士的记忆力下,清晰得连雨后清新的凉味都栩栩如生。
前半生,他叫明识。为了养父的期盼、为了家族的荣光而修行。他像一个普通世家子弟一样,温文尔雅、谨言慎行,衣食住行无不在框架之内,不敢越雷池一步。
他谦逊,从不依仗父亲;他温和,从来笑脸对人;他努力,修为在同辈中拔尖;他坚强,无视别人对他的种种恶意。
然而漫漫修行路,何其乏味,一个孩子而已,纵然他耐得住寂寞,耐得住种种打磨,经得住再高的夸耀,享得起再精美的衣食,也抵不过心中的茫然。
所幸他从未放弃,越是修行,就越是为宇宙的奥妙神秘所惊艳,越是修行,就越是为大道的渊博通达所震慑。
心中的茫然渐渐退去,只剩下对大道最纯粹的渴慕。
只是隐约中还觉得欠缺了什么……直到那个夜黑风高的晚上,记忆中的汗水直到今天,还在脑海中熠熠生辉,每一滴都像星星般耀眼,永不褪色。
——夏天的雨来得格外急促,明明午后已经下过一轮,夜间却又起了雨。这是这回雨来得更大、更急,说是倾盆而下毫不夸张。
因为明家奇怪而执着的家族理念,讲究顺应天道天时,所以明家势力范围内从不设置调节气候的法阵,只是顺应自然。
明识就在突如其来的暴雨声中醒来。噼里啪啦的雨点比鼓声更震颤、悠远,连绵不绝的扑向地面,仿佛和大地有深仇大恨似的决绝。
他翻了个身,心中没来由的有些烦躁。
此时的明识修为尚浅,每日还需要不短的睡眠,才能保证精力充沛。他不该浪费时间在毫无意义的心烦之上,明识强迫自己闭眼,但暴雨声的包围,使得黑暗的室内更加静谧,身体的感官被无限放大,忍不住去感受每一个细节。
“吱嘎——”
不协调的推门声,隐没在暴雨连绵的响声中,却没有逃过明识的耳朵。
是谁?这么晚了还出去?好奇心迅速溢满了明识的内心,他再也睡不下去,而是起身给自己拍了一张刚得到的隐身符。
这张符箓不过是玩具似的玩意,只要神识一扫就暴露无遗,因而没有太大价值,明识用起来也不心疼。此时,他以为要面对的会是一个有点小秘密的仆役。
顺着推门声走出,明识才发现自己错了,声音分明是从明夜房里发出的,而明夜——他的房门微微闪开了一个缝隙。
明识微微皱眉,他加快脚步,顺着那个模糊的身影追了上去,直到那个身影停在了柴房里,并且点燃了柴房的灯火。
明识定睛一望,正是明夜。
他不悦的抿唇,想要站出来教训明夜,告诉他你这样是不对的,万事修行为本,怎么能损伤自己的身体去熬夜呢?但他终究还是没有这样做,明夜还是个孩子呢,连自己这么小的时候尚对修行心存茫然,何况是心性更加稚嫩明夜?
进退两难之间,明识看到明夜从柴堆里扒拉出几根木头和刀锯之类,不由得微微一愣,明夜这是要做什么?明识把目光转向整个柴房,这柴房是供给厨房所用,里面的木柴都是灵木的枝杈,用来做饭既好吃又健体,是凡人求都求不到的宝物。
这样的地方不会有完整如明夜手中的木材,那么,这些木材定然是明夜自己寻来,偷偷埋在这里的。
思索间,明夜已经挥动着跟他身形一般大小的锯子,将一根圆滚滚的木头刨去树皮,分割削平,手法青涩中又有几分熟练,想来是曾经练习过,但还不甚熟稔。
处理好大块木材之后明夜又做出各种榫头,方便拼合接洽……明识却愣在了原地,他渐渐看出,明夜要做的是一个武器架,而明识前几天才刚刚说过自己挺喜欢明焕的武器架,那个时候明夜确实对明焕的炫耀很是不满来着。
明识愣在原地,怔怔看着明夜一点一点耐心操作,让一个武器架逐渐成型,他的每一个动作都有些吃力,却又带着用不完的劲头。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干什么,只是不想错过的看着。
直到隐身符失去了效果……
明夜霎时被突然多出的人吓了一跳,险些没叫喊出声,他脸色煞白的抱怨:“识哥哥、你好吓人!”
明识如梦初醒般动了动自己僵硬的身体,歉然笑道:“对不起了,只是想看看你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