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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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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皎和阿伶被押犯人似的押进了燕王府,扔进一个空荡荡黑漆漆的屋子里,外面上了锁。
“公主,我们怎么办?”乌衣少年可怜巴巴的望着同样一脸绝望的楚皎。
楚皎叹了一口气,转过身来,重重握住乌衣少年的肩膀,坚信道:“阿伶,天无绝人之路,只要我们还没死,就一定能够逃出去。”
“嗯。”乌衣少年脸上阴霾散去,破颜为笑,打了一发哈欠,咕囔一声,“公主,我困了,我先睡一会。”说完倒头就呼呼大睡。
“这缺心眼的死孩子。”楚皎无力摇头,站起身来,走到门边,对门外驻守的人道:“我要见你家主子。一定要见到,因为我有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情向你家主子禀报。”楚皎把“非常非常”咬得很重,那侍卫听了,也不论真假,拔腿就向外跑去。楚皎忍不住又摇头,现在的孩子都是这般缺心眼。
过了一会,那个侍卫来了,什么话也不说,开门就带楚皎往外走。
楚皎一路走来,忍不住对王府的建筑啧啧称奇,她虽然没有多大见识,但也是住过王宫当过公主的人,楚王宫的建筑伟丽奢华,富丽堂皇,可是同这里比起来,这两个“华”字就相差太远了。这里的建筑装饰不仅奢华富丽,而且精致优雅别出一格,就拿刚才路过的小亭子来说吧,平常人家的亭子莫不是建在水榭之上,就是建在树木花草繁盛之处,皆是亭是亭,景是景,可是方才那个小亭子,却是亭中有景,景中有亭,两者紧紧联系在一起。那亭子穿湖而建,亭子上挖出一个小池子,池子里养着一丛白莲,池中还养了几尾颜色鲜艳亮丽的鱼,养莲之水用的是山上之泉,那人别具一格的在桥上挖出一条只有巴掌大的小水渠,泉水便由小水渠引来,灌溉莲池。虽然是初春,但不难想象夏日里,碧圆叶迎风舒展,白莲花婀娜多姿的别样精致,似平地上突然冒出来个亭亭玉立的美女,让人眼前一亮,惊叹不已。再往亭子外面看,万顷荷田碧叶连天,若是盛夏,便可看到满湖风荷随风舞,映日荷花别样红的景致,能将一个小小的亭子布成这般别具一格风雅有趣的人,定是个很有生活情趣之人。
楚皎随着侍卫走了好久,才走到一个有些冷清的小院前,此院与过来时看到的那些居所装饰风格全然不同,冷冷清清的,从门外往里看,只有冒着嘶嘶冷气的绿,侍卫走到小院门口便止了步,站在门外拱手道:“姑娘,主子吩咐,您直接进去便可。”
楚皎点点头,走了进去。穿过丛丛森然冷竹,七拐八拐,才走到院子主人面前。
此时慕容止方才沐浴更衣完毕,头发未干,坐在亭榭中眯眼支额,垂眸吹风。
楚皎见到主人家正在休息,不敢吵醒,便静静立在原地。她等了好久,没有等那人睁开眼来,便忍不住抬眼,大大方方的打量起眼前的少年来。
那是一张可以说颠倒众生的脸,肤如雪,唇如朱,眉目如画光华隐,三千青丝贴额舞。若不是知晓他是男儿身,定会以为他是个哪家可倾城国的少女。
楚皎呆了片刻,忍不住想过去摸摸他的肌肤,看看眼前之人是真的还是假的。她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干咳了两声。便是这两声,吵醒了花架的玉人。
慕容止缓缓抬眸,瞥了站在三步远处脸色微红手足无措的绿衣少女。
他正了身子,靠在软椅上,脸上晦暗不明,声音冷清,道:“不知姑娘千里迢迢跟随在下到燕,有何目的?”
楚皎微愕,看来他还不知道自己不过是搭顺风车而已。楚皎张了张口,半天结巴到:“我……仰慕你。”楚皎这么说自然有她的思量,且不说堂堂一个公主要搭顺风车到别国,换作其他女子,说出来也是不可信的,这是其一;再说拿她方刚走过的地方来看,无论是规模还是装饰,这样偌大的家业,定不是普通人家所比,此人来路非凡,不好随意糊弄,这是其二;其三,她是搭魏世子搭过的马车而来,而且马车还是停在楚王宫门口的,如果此人是燕国的哪位公子或是使臣,且不说她是无意,人家也会提防,说不定还把她当做奸细,那就完了。
楚皎思虑再三,顾及性命,于是便撒了一个既合理又不容易引人怀疑的谎。
楚皎定定的看着眼前人,确定自己的话无懈可击,但看到那双晦暗不明深不可测的俊眸时,还是忍不住心里打鼓,手心沁汗。
慕容止瞥了一眼绿影,眸色深了深,手指在椅臂上轻轻敲着,许久,他才抬头一笑,道:“既然如此,那姑娘就在本王府中暂先住下吧。”
楚皎不可置信的盯着他,他不是该说“承蒙姑娘错爱,在下已有意中人,还请姑娘请回”或者直接一点“姑娘非我喜欢的类型,还请另择良人”之类拒绝的话么?难道……,不可能,楚皎摇了摇头,懊恼的掐手指。许久,她才微微抬头,欲哭无泪,道:“那我该如何称呼你?”
“慕容止。”少年起身,淡淡的看她一眼,留下这一句话便飘入廊中,扬长而去,留下一脸茫然呆若木鸡的楚皎。
慕容止?是谁?
没有听过慕容止这个名字,不能怪她,毕竟民间广为流传的是燕国凤凰这个名字,而鲜少还有人记起他的本名,再者楚皎回宫晚,不知道别国王室成员,对那些什么美人都不怎么在意,你不可能看到或者听到人家说天上的星星有多美,你就要去摘吧。说白了,楚皎同那些人不是一个世界之人,楚皎从来没打算要同这些人打交道,这才借着云游天下的梦想逃离王宫,逃离那个试图掌控她命运的牢笼。
或许,慕容止有一句话说对了,生在帝王家,人人都是待价而沽的商品,无论那个自称父王的男子,对她如何百般宠爱,到头来,还不是将她转手他人,换取对自己有用的东西,不然,怎么会好端端的叫她到众人前露面?不是待价而沽是什么?!
慕容止脑中掠过那一抹绿影,眸中寒光乍现,唇角微勾,且看你是敌是棋。
下一秒,已陷入重重扶疏光影里,转身不见。
楚皎恹恹回到前居,乌衣少年已经醒来,被人妥当的打理了一番,已不负蓬头垢面的邋遢样。此刻他正睁大眼睛围着一桌丰盛的饭食吞口水。
乌衣少年看到楚皎进来,高兴的迎上去,“公主,你回来啦。”
楚皎看了他一眼,急忙冲上去捂住他的嘴,低声道:“小声点。我现在不是公主,你要叫我阿皎。”乌衣少年睁大眼睛,虽然迷惑,却连连点头。
楚皎放下阿伶,拖着脚步走到饭桌前坐下。阿伶也跟了过去,欲叫“公主”,楚皎一个眼神扫过去,乌衣少年才嘿嘿一声,叫道:“阿皎,你怎么了?”
楚皎垂头丧气叹了口气,抬起脸来,再次握住乌衣少年的肩膀,颇有些歉意,正色道:“阿伶,我们可能短时间内出不去了。”楚皎怕他难过,还准备给他一个拥抱抚慰。谁知乌衣少年听了眉眼一笑,蹦出喜悦道:“公……阿皎,我还想跟你说呢,今个儿你出去后不久,就有人来带我出去服侍一番,说是他家主子想邀请我们在他家做客些日子。我看这里风景又好,还有吃有喝,我们不妨在这里多住些日子,再做打算如何。”
楚皎苦着一张脸,无奈的点头。
这都是什么事!什么人呐!
话回楚都,慕容止最先离开后,魏国世子魏搄也随后离开,陈雪得知慕容止离开后,也正打算离开。离开之前,顺道去同宋连玉道个别。
陈雪走到宋连玉住的驿馆中,看见宋连玉并没有要走的意思,便忍不住打趣,问道:“三公子,你还未打算启程?可是那家姑娘还没有找到?”
宋连玉一愣,转过身来笑着说:“陈世子说笑了,我此番来楚,一是为了楚王之邀而来,二是为了楚国的大好风光而来,如今两事皆了,亦打算离去了。”
陈雪听罢,眸中大喜,道:“我还怨此去无人说话,烦闷得很,这下我们可结伴而行了。”
陈国和宋国相邻,若从楚国取道,两人的一半路程是相同的。
宋连玉却收了扇子,歉意道:“连玉怕是辜负陈世子的一番美意了。连玉几日前受燕国朋友殷勤相邀,务必往燕国走一遭,连玉已答应了好友,没想到这番辜负了陈世子,实在抱歉。”
宋连玉确实是受了朋友之邀,这才遣了使臣先回,自己迟迟不动身,想的便是要去燕地游览一番。却因想再见那绿衣少女一面,才耽搁到如今。
陈雪见他坚决,也不好勉强,便笑着回道:“不打紧。既然三公子与人有约在先,那我便先告辞了。”
宋连玉送到门口,抱拳道:“世子保重。”
宋连玉回屋,问黑暗中的影卫:“可打听到了?”
那影卫摇摇头,道:“没有,那姑娘好似凭空消失了一样。”宋连玉有些黯然神伤,淡淡道:“算了。去燕国。”
宋连玉此去燕国,走的路同楚皎众人走的不是同一条道,一路上游山玩水,还顺道去了一趟韩国呆了些日子,耽搁了不少时间,两个多月才到燕国都城雁城。
雁城不大,在七国中勉强称得上第四大城。第一大城是魏国都城四方城,第二当属楚国国都长安城,宋国国都石都以及陈国国都兰坞并列第三,第四才到燕都雁城,之后便是韩都邯之,卫都西陵。这些城市的大小之分同各国实力和国土面积有关,燕国在七国中偏弱,再加上这些年燕王昏庸无能,奸相当权,国力直走下坡路线,若不是燕国三公子力撑,燕国早已易主。
说起那位燕国三公子慕容止,宋连玉摇头轻笑,世人只知其容貌倾天下,却不知其才徳亦可倾天下,若是日后燕国在他手上,这雁城恐怕就要同四方成并居第一了。想到这一点的,不只是宋连玉,魏国世子魏搄才是最清楚其中分量之人。
此时魏王宫中,年老多病的魏王坐在王座上,定定的看着地下跪着的人。
“父王,把这把椅子交给我吧,我定会让魏国空前绝后的强大,一统天下,让四海皆姓魏,让您的儿子成为天下第一皇。”说这话的不是别人,正是魏国世子魏搄。
魏王微微抬眼,射出一道犀利的光,道:“你是真心为魏国?”
魏世子身子一顿,深深跪了下去,振地有声,道:“是。”
魏王闭上眼睛,吸了口气,沉默片刻,才缓慢起身走向后殿,垂老之音在空旷的大殿中幽然响起:“罢了,我老了。”
魏世子从魏王寝宫走了出来,心情格外的好,想起那个人,不由得微微一笑,有些失了神。
终有一天,我会要得起你。
宋连玉入了雁城,直奔好友处去。
宋连玉站在一处院子前停下脚步,收了扇子,抬手叩响虚掩的柴扉:“萧兄可在?”
片刻,柴扉吱呀一声开了,开门的是个十一二岁的少年,他向宋连玉做了一个揖,恭敬道:“公子,我家主子有请。”
宋连玉随那少年进了门,穿过布满青苔的石道,走到一个简朴的竹屋前,宋连玉在屋外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爽朗笑道:“萧遥兄,小弟前来叨扰了。”屋中人抚掌大笑,对着一旁的支着额的少年道:“阿止,我请的人来了。”慕容止望着身下半盘残局微微一笑,道:“恭喜萧兄,又钓一个棋友。”
萧遥亲自出来迎接宋连玉,两人寒暄一番,互问对方近况,有说有笑的进了屋。
宋连玉进屋看到慕容止时,着实感到惊讶了一番,萧遥拉他过去坐下,他才回过神来,朝慕容止行了个礼,笑道:“三公子,咱们又见面了。”慕容止朝他微微点头,算是回应。
萧遥没反应过来,转过头问慕容止:“你们认识?”
慕容止还没回答,宋连玉抢先说道:“几日前,我们在楚国王宫刚刚过见面。”萧遥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他想起什么似的,转过头对慕容止又道:“你去楚国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我正好有个朋友要去探望一番,也好搭个顺风车。”慕容止看着棋局没反应,宋连玉却笑了出来,有些惊讶道:“不知萧兄在楚国有什么朋友要去探望?”
萧遥微微抬头,神秘一笑,似是回忆道:“一个特别的朋友,已经四年未见了。当初我定居魏国,便告诉她日后找我的话,就去魏国,如今我搬来燕国,不知道她是否曾去魏国找我。”宋连玉明了一般笑道:“想来也是位特别之人,能让放浪形骸的萧兄惦记,此友非同一般呐。”
萧遥不理会宋连玉言语中的揶揄,大大方方的承认,道:“没错,她非一般人,她如今是楚国的公主。昔年她流落民间时同我相识,我们曾约好要一同走遍天下,览尽大好山河,可惜了……”
宋连玉皱了皱眉,诧异道:“萧兄所说的那位流落民间的楚国公主,可是平容公主楚皎?”
“正是。”
宋连玉同萧遥说得正起劲,慕容止落了最后一子,站起身来,向萧遥告辞道:“萧兄,我家中还有些事要处理,就先回去了。”说完转过身朝宋连玉道:“三公子来到燕国,便是燕国的客人。明日三公子可否移步到我府中一叙,让我略尽地主之谊?”
宋连玉站起身来,回了一礼,道:“承蒙慕容公子美意,明日一定上门叨扰。”两人客套一番,慕容止转身向门口走去,身后传来萧遥带着笑的声音:“阿止,明日多准备一双筷子。我也好久不去你府上啦。”
慕容止进了府,穿过中庭走到居住的院子前时顿了脚,不远处的樱桃树上,一抹绿色的影子正在树上晃来晃去,下面的乌衣少年跺着脚举着个篮子抬头目不转睛望着树上移动的身影。
慕容止的目光不觉的一沉,身子已经向那两人走去。
此时楚皎正在慕容止院门前的樱桃树上摘樱桃,根本不注意有人来。前些日子她路过这里,看到这株樱桃果实累累,却无人来采,觉得可惜,今早上便去同管家借了个篮子,带着阿伶过来采摘。
这株樱桃树的果子颗粒饱满,晶莹剔透,像红宝石一般,便忍不住先在树上尝起来。
“阿皎,你别吃了,快摘!”阿伶在树下举着篮子,迟迟不见楚皎将樱桃扔到篮子里,只见她在树上偷吃得津津有味,忍不住大叫。
楚皎一边大把往嘴里塞樱桃,一边含糊回他:“阿伶,你别急,我先尝尝有没有毒。”
阿伶:“……”
站在不远处的慕容止,嘴角忍不住抽了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