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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二十一章 ...

  •   电影的内容他曾反复看过,是个彻头彻尾的悲剧。八/九十年代初,改革开放萌芽,经济复苏,文化思想解放的潮流也才刚刚开始。从小生活在农村的喜助十六岁那年辍学随舅舅去城里打工,遇到了小少爷春生。两个男孩因为对各自生活的好奇慢慢亲近,产生异样的情愫。在春生眼里,喜助跟别的农村小子不一样,他长得白净清秀,讷讷的不爱说话,对自己却很亲近,逗他的时候很容易脸红。有一天,春生忍不住亲了喜助一口,对方从头红到脚的反应点燃了他心里那把禁忌的火,将两人都烧得滚烫。血气方刚又相爱的少年总是有旺盛的欲望,他们的事情很快被家人发现。春生被家里安排出国,而喜助回了农村。因为这件事,他们家被指指点点,父母整日里抬不起头来,原本贫困但幸福平静的家庭成为了风暴中心,这让敏感的喜助无法承受,最终结束自己的生命。春生从国外回来,有了与家族相抗的资本,寻到村里却只能看到喜助的墓碑。

      那时候同性之间的禁忌之爱是背德忘祖,肮脏污秽不为世人所容的。即便到了现在,就算大众接受度有所提高,但免不得还是会被人指指点点,能勇敢出柜并且被家族社会所接纳的人少之又少。

      季鹤年饰演的是春生,在电影最后一幕,春生站在喜助的墓前,如血的残阳从他身后慢慢滑落,仿佛春生的整个生命也随之枯败。顾景明真切感受到了春生的疼痛,遗憾和悔恨。

      其实他不知道以当时季鹤年的身份地位来说,为什么要接这部题材敏感又无法上映的片子。尤其电影结束后导演自杀的消息震动了整个娱乐圈。

      顾景明紧张地握紧了手中的茶盘,眼神牢牢盯着季鹤年,注视他脸上每一个细微表情的变化,大脑飞速转动,却对季鹤年接下来的情绪动作毫无头绪。

      “季老师,喝……茶吧。”当一场戏无法预知发生轨道的时候,最好的方法就是将主动权握在自己手里。顾景明走过去,将茶盘放在桌上,装作平静地对季鹤年说。

      季鹤年抬头看了眼他,没有去问他什么。只是放下了碟片,端起他泡的茶喝了一口,又点了点茶几上的笔记做得密密麻麻的剧本,“很用功嘛。”

      顾景明弯了弯唇角,“怕扯季老师后腿。”

      “那倒不至于。”季鹤年放下茶杯。“演员大致可以分为两类,一类是演技派,多年来镜头下的浸淫让这种演员很有分寸,每一个动作每一丝表情都完美得无可挑剔,堪称教科书。另一类是自然派,这类演员多是凭着本能去表演的,全情投入之下甚至可以活成角色的模样,有很可怕的爆发力。”

      他看着顾景明,笑了笑,“你属于后者。认真起来我都要害怕的那一类。”

      顾景明站在那里,呼吸一滞,他头一次听季鹤年当面夸他,脑子里一片空白。季鹤年面带笑意说的这话,但言语里都没有随意的气息,反而让人觉得严肃认真。

      “季老师可别打趣我了。”顾景明端起一杯茶岔开话头。

      季鹤年偏过头笑他,“这么没有自信吗?”

      顾景明看着季鹤年,觉得今天的他是他,又不像他。往日里季鹤年都是温柔沉静的样子,偶尔腹黑毒舌,在别人面前说话办事总是滴水不漏,从未这么明确地对一个人的演技有过公开甚至当面的评价。

      大抵是真的觉得他好才这么说的吧。

      想到这里他又有些不自在,像是一个从来不被夸奖的孩子突然得了表扬,心跳得厉害,脸也渐渐滚烫起来。他得离开这里,离开季鹤年的视线范围。

      “都快一点多了,季老师还没吃中午饭吧,我去给你做饭。”顾景明匆匆离开客厅,一头扎进了厨房。

      季鹤年坐在外头的沙发上歪了歪脑袋,从厨房敞开的一侧推拉门看在里头忙碌的人,外头的阳光照进来,映着人隐隐发红的脸颊和耳廓。他不自觉勾了勾唇角。

      冰箱里剩下的食材不多,顾景明厨艺再好也做不出朵花来。勉强的两荤一素一汤,对大影帝来说会不会太过寒酸了。

      顾景明盛了一碗番茄鸡蛋汤给季鹤年,表示了自己的歉意,“真不好意思,这阵子比较忙,很少在家里做饭,冰箱比较空。”

      季鹤年接过汤,并没有在意他的抱歉,反问他:“平常在家里也自己做饭?”

      “嗯。不喜欢吃外卖,会简单做一点。”顾景明垂着头用筷子搅着碗里的汤,中心多出一个旋,混着红黄的颜色像一幅颜色鲜艳的油彩画。

      季鹤年看着对面心思显然不在饭菜上的人,不知是不是跟自己独处让他觉得不自在,啜了几口汤后便放下碗,语气悠悠地问:“上次一起录综艺的时候听杨辰说你学做菜是为了拍戏?”

      “啊?”顾景明在走神,反应有些慢,声音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形成字幕,他才明白过来季鹤年在问什么。“嗯,以前拍过一个厨师的角色,报了厨艺速成班。”

      “还因为拍戏去学过其他的技能吗?”

      “嗯。”

      “学过哪些?”

      “钢琴,电焊,摊煎饼,开挖机……”顾景明很认真地一样样数给他听,“哦,对了,下个月要去学京剧。”

      季鹤年听笑了,用手指轻轻敲了下桌面,温声说:“你可真是,涉略广泛呢。”

      顾景明以为他又在揶揄自己,“我不是科班出身,没什么表演天赋,接到剧本的时候很自然就会想要知道这个角色在现实生活中真实的样子。”

      顾景明进入娱乐圈是真的阴差阳错。正逢他要大学毕业找工作的时候,父母意外去世,打乱了最初的安排。悲愤沉痛之时,一家网剧制作的小公司找到他,看中他之前为学校汉服社拍的照片,邀请他出演一个微电影。后来他又陆续接到几个类似的工作邀约,聚星就是在那时找上他的。

      他想起拍戏最初的那两年,日子真是过得很难。不知道怎样表演才是对的,导演连连喊卡,他在镜头下不知所错。只能一遍遍琢磨剧本,体验生活,强迫自己打开内心与角色共鸣。这样的做法是很有效的,但对他的伤害也很大。当你切实与剧本中的角色产生共鸣,悲喜共享的时候,于镜头而言是有益的,但于个人而言戏剧一旦结束要将自己抽离出来的时候也会真切感受到那种切肤之痛。

      自然派的演员在塑造经典角色上,往往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因此,顾景明从未敢真正放纵自己入戏,他也害怕自己沉溺在角色的情绪里抽离不出来。

      那日他和季鹤年对戏,险些就将男人眼里的深情当成了真,泄漏了自己心中的龌蹉心思。幸好麦辉及时喊了卡,他对上季鹤年出戏后清明的眼神,自己也回了神,按下身体里隐隐躁动的心悸。

      他说完了话就又走了神。季鹤年看着对面不知道在想什么的人,突然伸手摸了摸那柔软的法顶。顾景明被头皮上那只大手掌心的温热刺激到,猛地抬头,只见季鹤年在朝他笑,温柔认真地又同他讲了一遍,“你要相信自己。”

      季鹤年并没有在顾景明家待很久,饭还没有吃完,他就被一个电话叫走了。等他走后,顾景明自己也没了吃饭的心思,草草收拾了饭桌和厨房。

      客厅还维持着他来时的样子,那张被放下来的碟片,也像是顾景明心中的禁忌之刺,无法触碰。

      他拉了窗帘,光线被严实地挡在外面,客厅里变得昏暗。他打开投影幕,将碟片又放映了一遍,看到两个少年在昏暗的仓库拥抱彼此,不知疲倦地做/爱发泄内心旺盛的情/欲,再到两人分开,喜助被世俗所捆绑选择结束生命时,顾景明感觉到眼圈酸涩胀痛。

      电影的结尾,仍然是春生立在喜助的墓碑前,血色残阳托着他的身影,萧条寂寥。

      温热的感觉滑过脸颊。他和季鹤年的身份地位也不对等,就像电影里的喜助和春生。他觉得电影里他们甚至比自己还要幸福一点,因为或许,他的这份隐秘的喜欢永远没有见天日的那刻,而喜助和春生至少拥有过昏暗仓库里的片刻欢愉。

      这片源是偶然得到的,看了内容之后他其实很吃惊。但他也不想也不敢去揣测,接下这部片子的季鹤年到底对同/□□情持有怎样的态度。哪怕他是同的事情早就已经泄漏给了对方。

      这件事之后又过了两天,顾景明带着森森去贵州录综艺。当地人热情好客,摆了长桌宴迎接他们,男女老少都是盛装出席。宴席过后女孩们穿着银子,围着篝火跳当地的舞蹈,身上的银子随着动作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

      顾景明喝了点苗家酒,心头滚烫,脸上也不知是酒的缘故还是被篝火映得发红。杨辰也很高兴,喝得有些多,拿着酒杯搂住顾景明的脖子问他:“知道她们跳得什么舞吗?”

      顾景明摇了摇头,“不知道。”

      “笨。这都不知道。是姑娘跳给情郎哥哥看的舞,表达自己的心意。”

      虽然脑子有些昏沉,杨辰那几个‘跳给情郎哥哥表明心意的舞’像是一只鼓锤敲在顾景明的心鼓上,震得他整个人都昏聩,诡使神差地拿出手机录了个小视频,给微信列表里那个备注是[大鸟]的人发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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