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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Chapter20 被离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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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那不是甘蔗,烈烈手的触感先一步告诉她,那只是一根跟甘蔗一般长短粗细的竹竿。
……
烈烈犹豫挣扎了一下,忍不住也避开看管林场的人,偷偷地摘了一个。并且迅速地把桔子放进口袋。
……
那个女人抢过烈烈手中的两个桔子,把她口袋里的那个桔子也给收缴了。然后紧紧拽住烈烈细细的胳膊往林场办公室走去。
……
犹豫良久烈烈终于下定决心奔向最近的堤岸往下纵身一跳。没承想堤岸下面却是一个巨大的荆刺丛,烈烈在刺丛里挣扎。那两个林场管理员正站在上面讨论着怎么寻找尹烈烈。烈烈正在荆棘丛中奋力挣扎急得要哭的时候,一个十三四岁的男孩向烈烈伸出手:“烈烈,快把手给我。”
……
站在家门口,以诺对尹烈烈说:“烈烈,以后不要再摘桔子了,很危险。”
……
“日子会好起来的。”
“嗯。”
尹烈烈推门而入,妈妈并不在家。
是啊,妈妈已经离开两年了。
此时爸爸正像一头愤怒的狮子,手拿藤条坐在椅子上。弟弟站在一边朝正走进门的姐姐使眼色让她快跑。
但是姐姐没跑,往哪跑啊?
而且她的确做错事了,做错了就得受到惩罚。那样心里安定。
看着爸爸坐在椅子上,尹烈烈硬着头皮慢慢走过去。即使是8岁的小女孩也知道内心的疼痛比肉身的疼痛更让人难以承受。
爸爸猛地站起来,瘦长的藤条就朝烈烈瘦小的身体打下来。“我让你偷桔子,小小年纪就去偷东西。我平时都是怎么教你们的,瓜田李下各被嫌疑。越是收获的时节越是要离的远远的。现在你妈妈也不回家了,你越是无法无天了,你是要把弟弟都给带坏了吗?你妈妈就是因为你才走了的,才不要我们了,就是你这个不懂事不争气丢人现眼的丫头把你妈妈给气走了。到时候我也走,看你们怎么办?”
烈烈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任凭爸爸打骂。倔强得不掉一滴眼泪。
烈烈眼里闪过一丝绝望,为什么都不要她,为什么都讨厌她?
烈烈越是不发一言,爸爸越是下手重。
“姐姐,你赶紧跑。”弟弟推着烈烈,但是烈烈抿着嘴唇站在那里纹丝不动。
爸爸打累了,颓然回到了房间。
“打疼了吧,姐姐?”
弟弟赶紧把烈烈的左边袖子撸起来,烈烈的左边胳膊除了鞭痕还有荆棘划过的斑斑血迹。
“姐姐,你的胳膊是怎么回事啊?”
“哦,没事,过几天就好了。”烈烈笑着掏了掏口袋,口袋里的那个桔子也被那个看管员给收缴了。她对弟弟抱歉地笑笑:“没摘到桔子。那些人真狠,一个桔子都没给我剩下。白挨了一顿揍了。”
“没关系,姐姐以后不要摘桔子了。”
大颗大颗的眼泪开始滚落下来。
都是我的错,因为我不聪明因为我不可爱,因为我没带好弟弟,所以妈妈才走了。现在我还偷橘子,妈妈更是觉得我是个没出息的孩子,就更不会回来了。我该怎么做呢?我该怎么做妈妈才会不离开才会不丢下我们呢。
“姐姐不要哭,我不喜欢吃桔子。”弟弟擦着姐姐的眼泪。
“嗯,姐姐没哭呢。姐姐坚强着呢,你放心姐姐永远都不会离开你,姐姐会永远保护好你。你吃晚饭没?”
“嗯,吃过了。我给你留了晚饭呢。”烈烈圆圆的脸庞露出笑……
烈烈睁开眼睛,乔以诺和小涵正坐在躺椅边看着她。她刚刚做了一个梦,但是这个梦不全是梦,更多的是一段记忆。
她躺在躺椅上回想刚才的梦境。
看到烈烈醒来,小涵出去了。
乔以诺陪着尹烈烈一起沉默。
“我的记忆里没有那个男孩。”良久,烈烈才望着房顶说。
“ 嗯,我知道。”乔以诺声线温柔。
“ 小时候的记忆里我当时被那两个看管员给抓到了,”烈烈笑看了一眼乔以诺说道,“他们把我从荆棘丛里拽了出来,然后把我推推搡搡扭送到我家去了,让我在门口罚站,跟我爸爸告状说我偷了桔子。然后让我爸爸赔钱。”
“ 嗯,我知道。”
“这个你也知道?”烈烈奇道。
“我的意思是我理解。”
“我在梦里喊他……以诺哥哥?”烈烈看着微笑的乔以诺,“ 你进到我梦里了。”
“是。”乔以诺点头。
“谢谢你。”烈烈的眼里闪着光,“ 让你见笑了。”
“我不会笑你?而且我也没觉得你好笑。”
“小时候我那么馋,还偷桔子。”
“是很馋。但是谁不馋呢?”乔以诺笑道,“那是你七八岁时候的事吧,80年代初,大家都穷。其实你很勇敢,你是为了给弟弟他们摘橘子才被抓到的。”
“你真这么看吗?”
“当然。”乔以诺诚恳地点头。
“当时我惹祸了,把我爸的脸都丢光了。”烈烈笑着说。
烈烈不好意思地用手背擦去眼角渗出的泪。
“我没想到这件事在我记忆里这么深刻。”
烈烈用手背擦眼泪的动作有点特别,她是把手反过来擦,掌心朝外而不是朝下或朝内。
这个特殊的动作让烈烈显出一种坚韧,而非楚楚可怜。
“你妈妈在你八岁的时候离开你了吗?”
“六岁。”烈烈说,“我妈妈是个心高气傲的人。那个时候在学校教书,很受排挤,她经常跟爸爸吵架,说爸爸不争气不上进。后来我妈妈为了改变家里那种状况就自学考研究生了。”
“八岁以后你就没再见到你妈妈吗?”
“两年之后妈妈回来了。因为妈妈是去读研究生,爸爸担心妈妈要远走高飞,要抛弃我们。所以他并没有认真地跟我们说清楚妈妈是做什么去了。妈妈研究生毕业之后在县城求了一份好职业,我们就搬到县城里去了,我们的生活就得到了很大的改善。后来我爸爸也慢慢上进了。”
“但是你却从此落下一个毛病,就是害怕被离开。”乔以诺想到尹烈烈的那张心理基础表,最害怕的事情就是“被离开”。从来任何心理的恐惧都是有缘由的。
“可能是吧。那四年里我一直自责,是不是妈妈不喜欢我了,是不是我做错了,妈妈才不要我的。”
“没有哪个妈妈不爱孩子的,……吧?”乔以诺说,但是他忽然想到了芮芮的妈妈,“你妈妈走的时候没跟你说她干什么去吗?”
“似乎说过,但是我不知道她会不会回来。”
烈烈也想到了芮芮,但是她没说,她现在忽然明白了那天乔以诺为什么发那么大脾气了。因为他不想一个外人发现自己妻子跟别的男人跑了。对于男人来说这算是奇耻大辱了。
“你的那些小朋友他们的离开是不是也让你很伤心?”乔以诺问。
“不伤心,只是很害怕。”泪珠从烈烈眼角滚落下来,但她依然微笑着说,“其实也能理解,再说了他们陪着我确实需要勇气,况且她们也才8岁。不能对她们要求太苛刻。而且生活里的困境总会帮你淘汰掉一些所谓的朋友。我还没有脆弱到为那些生命里并不是很重要的人离去而伤心难过。”
“嗯。”乔以诺点点头。
“你很任性吗?”
“六岁以前很任性,任性是需要资本的。”烈烈一愣,才想起来自己在心理基础测试表中写过自己的缺点是任性。
“你说的资本是指什么,钱吗?”
“不是,是爱。小时候知道爸爸妈妈爱我所以我想怎样就怎样,那个时候很任性。因为有任性的资本,因为知道怎么任性爸爸妈妈都不会丢下我不管。六岁以后就再也不敢任性了,非常害怕妈妈离开我。生活不总是很隐忍才能活下去吗?”
“嗯。不过我觉得你在你妈妈面前还是不需要隐忍。”
“嗯,理性上知道,其实已经失去了任性的能力了。任性有时候给人感觉好像很酷,但是有时候任性带来的后果是可怕的。以后不会再任性了。”烈烈的声音有些黯淡,发觉乔以诺看着她,于是她对他笑了一笑。
烈烈想到夏千溪,对于夏千溪烈烈从来也未曾任性啊,可是他还是离开了自己。唯一的解释只有他不爱她。他对她从来没有过任何承诺。可是夏千溪说过的那些话让烈烈想来为什么总是别有深意呢?
“也许有些性格是娘胎里带出来的。”乔以诺说,“我原本是不轻易出现在梦里,可是不想看你重复被抓的恐惧,所以我在你跳进荆棘丛的时候出现了。”
“你没想到我推开门,我爸爸把我打了一顿吧?”
“没想到,原本以为一家人都吃上了桔子。”乔以诺微微点头说道。
烈烈微笑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