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州三俊杰》潘昆年

54、第 54 章

　　第五十七章．善意扶人反被赖。善战者死于兵，善泳者溺于水。潘玉恰恰认为自己棋艺高超，造诣深厚，却事与愿违不意偏偏输给了沈君宜。这真是应了俗语：各以其所好反自为祸。潘玉无精打采，拖着沉重的脚步，神情沮丧地回到楠溪根垟家里。“潘杨联姻，金玉良缘，眼看好事将近，忽又横生枝节。甚么景山十局博姻缘，简直是虚妄离奇、荒诞无稽！上山背毛竹，顾前不顾后，你有没有掂量过这事的后果？本来好端端的，凭空又惹出恁多是非，真是捡个虱子放在头上。这下可好看你何以为解？你这不是辜负、坑害了人家碧瑶小姐吗？我看你怎么跟碧瑶交待！”母亲全氏闻女儿若兰说，潘玉景山十局博姻缘现以失败而归，不禁滴滴叨叨地责备道。“这……这……”潘玉耷拉着脑袋垂手而立，嗫嗫嚅嚅。“处世存宽厚，行事无愧心。我伲人家本份做人，忠厚传家，循规蹈矩才是正道。今后切莫虚文浮礼，放荡不羁，恃才矜己。”母亲全氏复又谆谆教诲道，“君子者：权重者不媚之、势盛者不附之、倾城者不奉之、貌恶者不讳之、强者不畏之、弱者不欺之、从善者友之、好恶者弃之、长则尊之、幼则庇之、为民者安其居、为官者司其职，穷不失义，达不离道，此君子行事之准。孟子曰：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善天下。”“母亲教训的是，孩儿谨记于心。但景山对弈曾征得碧瑶同意，输了也并非是弃了碧瑶而娶君宜，且君宜自愿屈身居亚，现她已随其父举家迁往山西而去……”潘玉温良恭顺唯唯诺诺，解释说。“儿啊！那就更不应该了。从善如登，从恶如崩。正房未过，偏房已现，忠孝礼义何在？古之人：得志，泽加于民；不得志，修身见于世。为人如立山千仞，为学如海纳百川。望吾儿切记！”全氏又教诲道。“是、是。但请母亲宽心，儿子自会处理妥当，事情也许并不似想象中那样糟糕……”潘玉低声连连应道。“哥哥，阿妈劳累一天要休息了，我伲去道坦里坐坐吧。”若兰见母亲生气，哥哥难过便机灵一动，上前说道。“好。阿妈你先休息，我与若兰去道坦里坐坐。”潘玉说道。“去吧，兄妹俩早点睡觉。我这两天有点咳嗽上火，你俩明早上山去采点清热解毒金银花。”母亲全氏边嘱咐边站起身子往睡间走去。次晨，潘玉同若兰一人挈着蓝儿，一人拿着草刀要上山采割凉茶金银花。两人正走在山路上，不意迎面走来一颤抖抖老太婆。尚隔着二、三步之距离，潘玉与若兰便往边上一站，准备先让老太婆通过。“哎哟，妈呀！”不料那老太婆与潘玉擦肩而过时，忽然不小心一个趔趄跌倒在地。“婆婆，这么样，摔伤了没有，要紧吗？我扶你起来吧。”潘玉古道热肠，急忙上前一步，蹲下身子关切地问道。“哎哟哟，痛死我啦！”老太婆呲牙咧嘴，坐在地上双手捧着左脚踝叫喊道。“你将手松开，让我看看是否受伤？”潘玉边说边伸手摸、捏老太婆左脚跟，“呃！老年人易缺钙，骨骼疏松，一摔脚踝骨便折了。”那老太婆一听说脚踝骨折，脸色骤变，一把拉住潘玉袖子，叫道：“是你把我撞倒的，你要负全责！我现在脚踝骨折全身疼痛不能行走，站都站不起来啦！”“我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是你自己走路不小心摔倒的，我哥好心要搀扶你起来，反倒被你赖上了，你这不是无端冤枉好人么？这么大岁数了还非要缠上人家干吗呢？真是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整冠。”潘若兰不禁怒目相向，秀脸微微绯红。“皇天啊！皇天啊！明明是他撞了我，还说是我自己跌倒的，无端冤枉好人，大家评评理啊，天理良心呐！赔我，赔我！”老太婆头发凌乱面黄肌瘦，衣裳破旧，一脸委曲相，一边紧紧地拽住潘玉衣袖，一边哭着喊着。这老太婆也许是故意这样说的，也许是真的记不清楚糊涂了，当场是不依不饶十分倔强、非常肯定地说是潘玉撞倒她。此时围上了不少村民，大家众说纷纭：有人指责老太婆，也有人说，撞了人就得负责。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整冠。潘玉这时是百口莫辩，有理说不清楚。本是好心搀扶，现反遭诬陷，算是被老太婆赖上了。“好好！是我、是我碰倒你，婆婆我先背你回家医治脚踝骨折。”潘玉心情烦懑，丐儿米倒草坛里爻，没法子只好哄着她。“本来就是你撞的么，还想推卸责任一走了之。年轻人，这是不道德行为，要尊老爱幼，勇于承担责任么。好，先给我医好骨折再说，”老太婆坐在地上，一边说一边偷偷地拿眼瞄了一下潘玉，便破罐子破摔，倒草坛里让蛇咬，得寸进尺耍起无赖来，“哎呀！我本来是去买盐的，现在走不动啦咋办？我没买盐回家是不行的，是要被媳妇骂的！”老太婆一席话，说得潘玉哭笑不得、进退不是，潘玉只好连连点头称是：“是是是，婆婆教训的是，若兰你去帮婆婆买点盐吧。”“这个老太婆、老滑头，简直是上凳上桌上佛堂阁！教训起人来倒还头头是道，为什么不拿面镜子照照自己呢？”若兰翘起嘴巴，一边嘟噜着一边往小店走去。“婆婆，是你自己不小心跌倒或是被我撞上，现在都无关紧要，因为我都会为你医治，你尽管放心好啦！”潘玉宅心仁厚，不计嫌隙，以怨报德。“这就好这就好，要不然我回家无法交待。年轻人，你早点承认是你撞了我不就好了么？”这老太婆倚老卖老，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明知是自己不小心摔倒的，却又故意说是被潘玉撞倒的，现听潘玉这么一说便顺着竿子往上爬。那么，这老太婆为什么要诬赖潘玉呢？原来这老太婆住在山上，家里贫寒困苦，哪里有钱疗伤治病，加上儿子不孝媳妇凶悍，老太婆怕回家又遭到媳妇责骂，故才有此不良、不道德之说辞举动，其实刁钻精明着呢。“哥哥，婆婆的盐买回来了。”这时若兰回来了，将手中刚买的一包盐提了提。“好。你把盐给我先回家，我要背这位婆婆回她家去。”潘玉接过盐包，背起婆婆便慢慢地往山上走去。人们面临弱势无助，往往显得袖手冷漠；而为了一点蝇头小利，常常拼得头破血流。潘玉可是对恶敢争拼，临弱可落泪，见利不强取之人。老太婆家坐在二里开外的山坳里，房舍破旧，家徒四壁，赤贫如洗。当下潘玉气喘吁吁地将老太婆背到家里放在床铺上，又是接骨敷药，又是端茶递水，并将身上所带的一点银子悉数给了老太婆，待一切安排停当后，然后说道：“婆婆，脚踝骨折需要休息静养，不能下地干活。这点银子你先拿着用，过两天我再来帮你换药，你尽管放心好了，我先走了。”“那你先回去吧，但你一定还要过来给我换药哟！”老太婆接过银子，还是不放心。“好，我会记得！”潘玉边说边抬脚走出屋门便欲回家。“你便是潘玉？你撞了我家婆婆这样就想走？”潘玉正欲离去，却不料迎面走来一凶眉恶目，魁头粗大之妇人，一见潘玉便大声嚎叫起来。“我便是潘玉，你是？”潘玉一听站住脚步，问道。“我是这家媳妇裘氏，你撞了我婆婆就想一走了之？你知我老公是谁吗？竟敢欺侮到老娘头上！”那凶眉恶目魁头粗大之妇人，双手叉腰瞪着眼睛恶狠狠地叫嚣。“你老公是谁呀？”潘玉不觉问道。“说出来吓你半死，我老公便是赫赫有名的无赖骨史世发，怎么样吓着了吧！”那凶眉恶目魁头粗大之妇人，神气活现，傲慢十足。“哈哈！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无赖骨史世发！真是拉虎皮作大旗，村妇之见，笑掉大牙！”潘玉一听不觉笑道。“你不怕我老公史世发？那就看我老娘的厉害！”那凶眉恶目悍妇裘氏魁头粗大、力大无穷，边说边伸手过来欲抓潘玉。潘玉一见形势不妙急忙闪身躲避：“大嫂，不可动粗，有话慢慢讲！”“讲个屁！你把我婆婆撞了还有理？你不但要医好婆婆的骨折，而且还要赔偿精神损失费、调理费、休养费、误工费等等，至少要赔偿银子二十两！”那悍妇裘氏见没抓着潘玉，便站在原地咄咄逼人，寸步不让，上凳上桌上佛堂阁，欲借机讹诈。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子，有其夫必有其妇。“人又不是我撞的，凭啥要我赔偿银子二十两？我是好心将你婆婆送回家，反遭到你的诬赖、威胁、讹诈！真是岂有此理！”潘玉气愤之极，脸色涨红。“人不是你撞的，为啥是你送我婆婆回家，而不是他人呢？你这言行不是自相矛盾吗？谁信呢？你凭良心说说：是我诬赖、威胁、讹诈你吗？做人要有德行，做事要讲良心！”悍妇裘氏似乎越说越有理。“这……这，我不与你争辩理论了，与你解释说不清楚！”辨可战群儒，胆能震虎狼，一向颇具口才的潘玉，一时反倒被那悍妇裘氏给懵住了。“既然说不清楚，那就不用啰嗦啦，拿银子来！”悍妇裘氏将手一伸，凶狠十分。“我……我今天身上没带银子！”潘玉强按怒气，忿忿而道。“没带银子？那先将衣服脱了当在这里，明天拿银子换衣衫！”悍妇裘氏不依不饶，异常霸道，大有不达目的不罢休之意。“毫无道理可讲！好，我先将衣衫放在你这里明天来取。”潘玉看看天色渐晚，近处又无邻舍人家，怕再这样纠缠下去恐又生事端，无奈之下只好脱下衣衫丢在一边郁郁而归！这是潘玉有史以来最窝囊、最尴尬、最狼狈的一件事！“明天带银子来，否则，我拿着你的衣裳去你家，叫众乡邻都知道你是一个不讲信用的人，是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潘玉走出了一段路，身后还隐约传来那悍妇裘氏的叫喊声！潘玉回到家里不敢跟母亲说起被讹一事，怕母亲担惊受怕、生气、难受。当下连夜到友人处筹借了二十两银子。第二天一大清早，便匆匆赶到老太婆家，将银两交与那悍妇裘氏拿回衣衫。“兄弟，你倒是蛮讲信用么，这么早就送银子来了。老太婆交给你照应啦，有空过来玩啊！”那悍妇裘氏拿了银子，牙儿塌开糖金杏捣裂黄恁，笑眯眯地说道，然后屁股一扭跑到人家那里打牌去了。潘玉看着裘氏远去的背影，叹了一口气：“媳妇凶悍，儿子赖伦，这家子情何以堪！”随后又进屋查看了一遍老太婆伤情，见无大碍便安慰了一番才走。隔三岔五，潘玉不辞辛苦去那山坳里，给老太婆端茶递水、疗伤、敷药。就这样，经过潘玉的精心治疗，不但治愈了老太婆的脚踝骨折，而且还医治了她身上许多其它的病痛。“那老太婆与你不亲不故，她不但赖上了你，而且还反咬一口污陷了你，而你对她却还是那样劳心劳肺、照料有加，予取予求？不但医治她的病痛，而且还送给她不少银两。你真是宅心仁厚，古道热肠。”后来经常有人问起潘玉。“礼之用，和为贵。爱人者人恒爱之，敬人者人恒敬之。邻里乡亲：出入相友，守望相助，疾病相扶，德业相劝，过失相规，礼俗相交，患难相恤。爱出者爱返，福往者福来。尊老爱幼，助人为乐，莫以善小而不为，此乃传统美德也。爱人之德，不偏不私。只要人人献出一点爱，这个世间就会变得很温馨。”潘玉总是这么说。“哥哥，你好久没有去看碧瑶姐姐了！”这日，潘若兰忽然提醒说。“哎呀！是啊，是啊！你看我这些天都在忙老太婆的事，是应该去看碧瑶了，明天就带点素面去吧。”潘玉连忙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