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夜归人》九月流放

5、第 5 章

　　行至柳巷时，柳小云身上的烂泥巴也干的差不多了，此时，迎风飘扬，柳小云只觉得周身空荡荡的，这滋味真是不舒服。
　　柳巷七拐八拐里都是人家，而他住的地方在最里头一间。
　　拍了拍有点落漆的朱红大门，门上的灰尘似乎都要抖下来半斤。
　　“柳三，赶紧开门。”
　　许久未见人声，柳小云终是有点不耐烦了。
　　“小云？”
　　身后突然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带了半分不确定。
　　柳小云一转身便看到住在隔壁的吴婶，而她此刻打量柳小云的眼光满是惊讶。
　　“你这是打哪儿回来啊，这一身弄的。你别拍了，你爹不在家，我晌午见着他出去了压根儿就没回来。”
　　“是吗？”柳小云半张脸藏在暗影里，轻声出问，喜怒不辨。
　　再低头看看自家大门，才发现门上落了把锁，想来刚才敲门敲的急了，未曾注意到。
　　那吴婶见着柳小云似乎脸色不太好，又一身狼狈，只道是柳小云在外头恐怕是受了欺负，而这会儿柳三爷又不在家，衬的柳小云格外的惹人疼惜。
　　柳小云跟吴婶的儿子年纪一般大，且柳小云生了一副好相貌，世上美貌者，无论男女，终究要更幸运一些，因此吴婶虽未曾与柳家父子有过多少来往，却很是喜欢柳小云。
　　柳小云的身世，柳巷的人大多知道些许内情，只吴婶最是清楚其中缘由的。
　　早些年，早寡的吴婶跟柳三爷就是邻居，两人一直未有过交集，缘由则是她看不上柳三这种地痞流氓。
　　直到五年前，吴婶吃坏肚子，半夜起身去茅厕时，见到柳三背着一个半大的少年回了自家院门。
　　柳三爷也看到吴婶了，他却不敢停步，径直便回了家。
　　吴婶见那柳三背上背着的少年一身脏兮兮的，借着月光看时，分明还能看到那少年脸上的血污。
　　一夜无好眠，吴婶只觉得柳三大概不再做地痞了，而是做了那杀人越货的大魔头时，柳三终于找上门了。
　　一开口，柳三便是请求，只说这孩子是他在外头的孩子，孩子的娘死的早，他也是最近才知晓孩子的存在，希望吴婶能多帮忙照顾照顾，别让孩子因为身世平白遭人欺辱。
　　如今再看柳小云这一身脏兮兮，吴婶心想，这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啊，于是便也热心的拉住柳小云。
　　“小云呐，你这一身怎么弄的，反正柳三爷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你要不去吴婶家里坐坐，我给你拿身干净衣服换了吧。”
　　吴婶很是热心，一张脸上堆满了慈祥的笑容。
　　柳小云看着吴婶的笑，愣了一会儿，终于没有推开吴婶拉住他袖子的手。
　　“好啊，谢谢吴婶。”
　　柳小云也笑了，眼睛亮晶晶的，像星辰撒满天河，
　　回客栈的时候，宋九戈察觉到有人尾随，一回头，却见一个小孩子跟在不远的身后，但看那样子，倒不像有恶意的，只是却不知是谁，竟派个小孩子跟踪她。
　　未将此事放在心上，宋九戈直接进了客栈大堂点了一壶茶。
　　喝着茶水，宋九戈心中有了几分衡量，关于裕安王府的那桩旧事，柳三爷还有一点事情没有告诉她。
　　她知晓裕安王府先后迁居两次，只是初来乍到，柳三也没有说明，她倒也真不知道这两处地方在哪儿。
　　问这京城内久居的百姓自然是捷径，但是宋九戈可没忘这桩旧事牵扯的是皇族，一旦打草惊蛇被有心之人知晓她在查这桩事，那可是无境的麻烦。
　　柳三爷应该还会再来找她，她不介意多等一等。
　　正喝着茶，邻座有人高谈阔论到。
　　“国之不国，何为仁义！”
　　嗬，好家伙，宋九戈忍不住饶有兴趣的转头去看说话的那人。
　　只见那人一身青衣，看起来一副书生打扮，虽外表羸弱，但中气十足。
　　在这等茶肆之所高谈阔论，言论朝堂之事，真不知是该说这人胆大还是没脑子。
　　“之惴，你何以有如此想法？”一旁一名看起来相貌端正，但颇显稚嫩文人打扮的少年开口好奇到。
　　只见那被称作之惴的人衣袖一挥，自有一番豪气万丈:“当今圣上太年轻，不分黑白，以致刚愎自用，元老大臣的话，他一个字都不听，不尊文臣，不用武将，还大肆兴建庙宇，这是要我大夏子孙后代全都靠着那虚无的佛来护佑吗？”
　　“子惴，不可胡言乱语！佛祖自在心中，岂容你随意玷污！”一个年纪稍大，满脸胡子的人忍不住大怒到。
　　“诶，这位老爷此言差矣，我倒是觉得子惴公子所言有理。”
　　宋九戈的声音在这个时候好死不死的插了进来。
　　众才子文人一转头，便见着一个姑娘坐在客栈中央，左手端着茶，右手拿着茶壶，一脸明亮的笑意，有些扎眼。
　　“你这姑娘是哪里来的，妇人之言，甚是短浅！”
　　显然，宋九戈女子的身份惹了这帮迂腐的文人。
　　“是是是，我短浅，你们有深度，那你们领兵打仗保家卫国去，坐在这儿吹天吹地，比妇人又强在何处。”宋九戈冷笑，最讨厌自以为是瞧不起女人的男人，没想到一遇到就是一大帮。
　　听这话，一群老迂腐气得直翻白眼，却无话反驳。
　　那子惴却不似他们，反而上前一步，双目有神的盯着宋九戈。
　　“不知姑娘为何认同在下那番话？”
　　宋九戈打量了这人一番，自觉这人虽然衣着寒酸，长相也不出众，但气度还真非凡夫俗子可比。
　　“呵呵，佛祖算什么？每天都在死人，我倒没看他老人家保佑过谁。”
　　宋九戈本无意与这帮人打交道，此刻被这叫做子惴的人挑起了话意，她倒还真想说几句。
　　“礼佛？边疆日日被外邦虎视眈眈，一帮胸无大智慧，只知之乎者也的迂腐之人却天天想着拜拜老祖宗，拜拜佛祖，却不知边疆战事诸多，朝廷本该重在整理部队，培养将才，而非将钱财用在那无用的事物上。”
　　宋九戈压根儿不打算理那帮打算拿女戒来教育她的老迂腐们。
　　她起了身，正准备绕过面前这人回自己在这家客栈订下的客房。
　　“敢问姑娘尊名？在下林子惴。”只见那人作了个标准的揖，长长的衣袍利落划下，划出利落的弧度，那看起来些许普通的外貌此刻到多了几分从容大气。
　　“江湖儿女，不提姓名，就此别过即好。”宋九戈回了一个揖，捡回了丢弃多年的教养，她也觉得自己大概是难得碰到这么有文化的人，所以这么些年，儿时学会的那些大家礼数都快忘光了。
　　再转身上了客栈里木制的梯踏，那名曰林子惴的书生也不再出口相留，回头看了看那人，只见那人依旧保持着作揖的姿势，脸高高扬起冲着木梯之上的宋九戈微微一笑。
　　宋九戈眼角抽搐，只觉得腹中一阵泛酸。
　　这笑容太过谄媚，她接受不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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