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夜归人》九月流放

2、第 2 章

　　远处，嘈杂的人声渐渐多起来，一日里最繁忙的时候开始了。
　　京城平民巷尾里最热闹的柳巷此刻人声鼎沸，行人摩肩接踵，街道拥挤不堪，在这初秋的月份里倒还带了几丝热意来。
　　而柳三爷跟面前这个自称从江南来的宋小夏大眼对小眼的看着，半响愣是沉默了下来。
　　柳三爷打量了宋小夏许久，怎么看怎么觉得别扭，但是别扭了一番之后终还是开口问了:“你，就是那位新主顾？”
　　“是。”
　　柳三爷拿着扇子轻轻敲了敲桌子，一双眼睛精明的在宋小夏身上转了转。
　　“谁介绍来的？”
　　“陈家湾，陈大。”宋小夏对答如流。
　　柳三爷讪讪的对上了宋小夏坦诚的目光，心中倒是隐隐少了几分怀疑。
　　这新主顾确实是陈大介绍来的，陈大跟他相识多年，自然不大会坑害他。
　　他今日换了身打扮也是主顾要求的，自然是方便新主顾能找到他。
　　并非他疑心重，实在是这个叫宋小夏的太年轻了些，不像这么些年他见过的那些跑江湖的人。那些人要么脸上倦意深重，身带冷冽而锐利的寒意，要么身份尊贵，欲望深重却偏要摆出一副出世的淡然模样，而这两种人都不似宋小夏，她一张年轻的脸上满是生气，仿佛京城里初生的朝阳，格外明亮。
　　他干的活儿说到底也是隐秘的，不好摆到明面儿上的，谁又知道不是官府私下摸到他这条线了过来查他，又或者是别家黑吃黑呢。
　　“那对一下暗号吧。”
　　柳三爷精神稍稍松了松，微微清了清嗓子。
　　“一二三四五六七。”
　　这下宋小夏倒是不淡定了些，只见她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眼中流露出了些许无奈。
　　“嗯……一个王八三只鸡……”
　　柳三爷心中的那块大石头在这句很俗的暗号声中终于落了地，暗号虽俗却最有用，一来在这市井里不会惹人注意，二来朗朗上口，对柳三爷这种胸无点墨的人来说最好记了。
　　他正了正白袍上的衣襟，脸上的笑意倒也多了几分。
　　“行了，你想要的消息我给你放在了东来客栈，你去那儿取去吧，找他们掌柜的，报我柳三的名字，原先说好的报酬你也给那掌柜的吧。”
　　宋小夏倒也清楚他们这些消息人的规矩，现下也不多废话，道了一声谢过后起身便走。
　　隔着几层人海，柳三的声音在她的身后嘹亮的响起:“诶，那个宋丫头，有空再来呀，我下次还做你生意……”
　　也不知宋小夏有没有听到柳三爷的声音，她转过身回头看了一眼，随即便转了回去推开人群晃眼就不见踪影了。
　　宋小夏，本不叫这个名儿，跑江湖的，自然不可能用本名。
　　姓还是这个姓，名九戈，宋九戈。
　　从江南来的也是真的，这么些年她倒是走南闯北的，但是本家确实是江南之地。
　　现下宋九戈终于从柳巷中拥挤的人群里挤了出来，但是看着四周，她却有点茫然，走的急了，倒忘了问柳三爷东来客栈怎么走了。四下里用眼光打量了一番，只见旁边脏兮兮的墙角里蹲了一个同样脏兮兮的乞丐，此刻披着一身早已辨不清本色的衣服默默的搔着痒。
　　宋九戈多看了那乞丐一眼，倒也不怕脏的上前去，行至乞丐跟前继而蹲下。
　　她从兜里摸出了三个铜板便都放进了那乞丐跟前的破碗里，铜板敲击破碗的声响也惊动了半梦半醒的乞丐。
　　下一秒，像是本能反应一般的，乞丐张口就来，口气里满是谄媚之态。
　　“哟，谢谢贵人打赏了，大恩大德无以为报……”
　　“行了，我不要你报我的大恩大德。”宋九戈直接出声打断了乞丐的长篇大论。
　　“我问你，东来客栈怎么走？”宋九戈开口问道。
　　“哟，感情贵人是问路的呀，那您可就问对了，您瞅这儿……”那乞丐笑嘻嘻的，虽蓬头垢面，但一双眼睛却是贼精贼精的，他目光从宋九戈身上扫过便不再停留，只见他伸出手指了指东南方向。
　　“喏，就往那儿直走，第一个岔口左转就到了。”
　　宋九戈顺着乞丐指的方向看去，半响之后便起了身。
　　她捋了捋乱发，对着乞丐昂了昂首:“谢了，兄弟。”
　　想了想，宋九戈又从兜里摸出了两个铜板放进了那个破碗里。
　　“买包子吃吧，大冷天的，你倒也不容易。”
　　从巷口转出去，朝着那乞丐所指的方向走去，不多久便走到了那个岔路口，左转之后不多久就找到了东来客栈。
　　东来客栈是京城一家很有名气的平民客栈，只因这里的茶水吃食皆是便宜却量足。
　　初来京城之时，宋九戈只知道有这么一家适合行走江湖之人落脚的方便之所，如今倒是来了实地了。
　　走进去，客栈不大，胜在干净，不远处的低台上，还有三三两两的人围坐在一起谈笑风生，生活气息十分浓烈。
　　宋九戈瞟了两眼，便不再打量。
　　店内只有一个小二在擦着桌子，看起来忙碌却快乐。
　　宋九戈上前，轻轻的敲了敲桌子:“这位小兄弟，麻烦找一下你们家掌柜的。”
　　那小二正卖力的擦着桌子，听一道女生乍的响起，他有些疑惑的抬头。
　　但看到面前站着的宋九戈时，小二的脸顿时有些红了。
　　“姑娘找我们家掌柜的啊……您……您稍等啊……”
　　在小二的口齿不清仓皇去后院找掌柜的时候，那围坐在一起喝着酒的人也抬头看了看这边的宋九戈一眼。
　　许是行走江湖的女子太少，而大多都是靠做皮肉生意而盛名于江湖之中，因此宋九戈这副不施粉黛且衣着朴素的站立于店内的模样倒颇让几个人惊艳了一番。
　　只是，宋九戈那通身凌厉的气息倒也让人不敢随意搭讪，于是仅是多看了几眼，喝酒的那些人便又喝酒去了，不再抬头。
　　不过半刻，一个身形微胖，头上还带着绸帽的中年男子疾步从后院奔了出来。
　　他看了看宋九戈，一双精明的眼睛把宋九戈通身的打量了一番之后，心里便有了分寸了。
　　“这位姑娘，有什么要紧事我们去后院里头谈吧。”
　　老板是个人精，多年识人辨物的本事在这一刻倒是展现的淋漓尽致。
　　行至后院，遣了那目光在宋九戈身上流连颇有些恋恋不舍的店小二，掌柜便带着宋九戈进了一间有些逼仄的小屋子里。
　　“是柳三爷让我来的，还请掌柜的行个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