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星梦天清》苏长宇

12、殷千锡

　　新皇登基，大赦天下，赋税减半，又颁布了一系列的新政策。来日三年只食素食为先皇守孝，世人都道新皇是一代明君。
　　千辰登基三天以后恰逢中秋节，本是摆了宴席宴邀群臣，可大宴一半千辰就离了场。
　　清陌在薰衣草园中的凉亭找到他，他正在对月饮酒，清陌摒退了下人，走了过去，“千辰哥哥。”她唤千辰。
　　千辰一顿，“清陌，你都多久未唤过朕千辰哥哥了，刚入宫那会儿是二殿下，如今是吾皇。”
　　“千辰哥哥，并非清陌忘记了过去，而是，今时实在是不同往日……”清陌坐在了千辰身边。
　　“小清陌，还好有你从未背离，”千辰笑，又喝了一口酒，“你知道么，昔日朕同皇兄的感情有多好？如今他也逼朕，所有人都逼朕。”
　　“清陌啊，你还记得你曾对朕说过的话么，你说，若当今王上有我千辰哥哥的悲悯慈爱之心和聪明睿智，“这些年来，都有这句话支撑着朕，朕从来都是一个有野心的人。可是有了你的话，好像这一切事都变得那么理所当然，因为朕的小清陌说朕会是一个好帝王。”
　　“可是……可是这一切好像又在哪天变了。父皇仙逝的太容易，皇兄笑的太洒脱，好像他们都知道，都知道……”
　　没了后话，清陌看着醉倒在桌上的千辰苦笑，酒少人醉，必有心累，千辰哥哥，自她来此，才喝了三杯酒……

　　中秋节，牢中格外安静，连狱卒都赏月喝酒去了吧，千锡一个人坐在牢中，听着那经过长长的走道传来的脚步声格外的清晰。渐渐，渐渐地走近了，千锡抬头，瞧见她正开着牢门，如第一次见她一般，身着银白色的月华裙。他笑：“阮小姐怎么来了。”
　　她拎着饭盒，放到了那仅有的一张四方小桌上，“昔日的东宫之主，想必一定住不习惯这里吧。”清陌把东西一样一样的拿出来摆在桌子上。
　　“不习惯又能怎样。”千锡端着清陌递过来的酒，一饮而尽。
　　“走，今晚吃过饭，快走。”清陌又为千锡倒了一杯。
　　千锡的手一滞，声音都染上了一丝笑意：“我如今可是大叛党，那些老家伙们又怎么会任我走呢。”
　　“所以等下走时劫持我，你出了城门之后在放我回来”。清陌轻描淡写道。
　　千锡忽然笑了起来，不抬头，只是看着酒杯：“你愿意，听一个故事么。”等到了意料中的“嗯”之后，千锡开口:
　　“有一对兄弟，他们生在一个大家庭里，那个家黑暗又冰冷，他们只能抱在一起互相取暖，那里没有自由，可他们却渴望自由，在薄情的家里，他们也都庆幸还有对方陪着自己。”
　　“有一次，他们的父亲出了远门，兄弟俩坐着马车，放任马走，只觉走了很远，那时他们看着陌生的土地，不觉得害怕，却说那是自由的味道。”
　　“马车停在了一府邸前，一个小女孩身着银色月华裙，在那儿逗着她的兔子，那时的她看上去才四岁多些，可她的笑容明媚的就如同一楼阳光，那笑仿佛可以深入人们的心底一样，那时，哥哥拍了拍在马车里看书的弟弟，指着那女孩说‘看，以后哥哥要娶的妻子就是那般模样。’那时哥哥才不过十一岁，而他弟弟刚满九岁。说来你可能不信，可就是幼时的那一眼，让多年来，哥哥的心里都有一个她。”
　　“后来，他们还是被父亲找到，带了回来，再后来，家中的外戚出了问题，欲对弟弟不利，他似是迫不得已，说要出门自己成长，为父亲分忧，可我知道弟弟他，终于得到了一段时间的自由。或许是几年，或许是几个月，可对我们而言，哪怕是几天也好。那奢望不到的短暂的自由。”
　　“可不想，他这一去，便是八年。也不曾会想过，他会回到那小镇上去，八年以来，和她一起度过，那是我做梦都到不了的极乐世界，他却跨了进去，从此在那里永居……”千锡的故事告一段落，他抬头，看阮清陌满脸泪痕的望着他。千锡心中痛了一下，眼眶也渐渐红了起来，他颤抖着伸出手，擦掉清陌的泪，连着声音都有些哽咽：“清陌，清陌……明明是我一直看着你，而你的手却又伸向了谁呢。”千锡一遍一遍的唤着清陌的名字。“清陌，我好后悔那时把你指给他看。”
　　“清陌，清陌……你知道么，有时候，我真的很想恨他，可他，毕竟是我的亲弟弟，他是在这皇宫里唯一能让我感受到亲情的人了，我不想恨他，我也恨不了他。”
　　“清陌，清陌……”我也不只一次的想过把你从他手中夺走。可他对你那么好，你又宁可受委屈也不愿告诉他让他为难，你是那么倔强的一个人呐，我又怎么忍心破坏你们的幸福。”一个是我唯一的弟弟，一个是我殷千锡穷其一生去守护的女人，我怎能让你们不幸福。
　　“清陌……清陌你别哭，你们不欠我什么，要怪，就怪我太容易动情，又太懒不肯在动心一次。”
　　“清陌，你的笑击败了我一辈子，又用泪水还清了我的情。你为我流了那么多泪，我很开心，真的很开心……”
　　“殿下，求你别说了，别说了…”清陌双手捂着脸，有些什么止不住的晶莹却还是从指缝中溢出。
　　“在走之前也总算了却了一桩心事。”千锡的眼眸闪耀着：“清陌，能答应我一个请求吗？”
　　“你说……”
　　“像叫千辰一样，叫我一次，唯一一次。”
　　清陌呆愣了一下，轻轻的闭上眼睛：“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能再伤害你。
　　“呵！”千锡勾唇，一抹苦笑在唇角绽开，“清陌，我走后照顾好我放在你这儿的心，”
　　你可以不用把它暖的灼热，只要，只要不要让它停止跳动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