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至少你还有眼泪 ...
-
故事发生在很久以前，我之所以觉得这个故事发生的很久，也许是因为有个讨厌的身影离我越来越遥远了，今天在校园抓到了一只凤尾蝶，很漂亮，也不常见，至少是在我住着的地方不是很常见的，所以我有些残忍的把它做成了标本，把它夹在书里。
随便找着一本可以放下这只蝴蝶标本的书，却找了很久很久，后来从布满灰尘的书架上找到了它———是那个人送给我的第一本书，突然间，好像把那个人的记忆当做标本夹起来似的残忍，所以我想写出来，曾经那个让我印象极其深刻的人和故事。
……
第一话：至少你还有眼泪
“医生，怎么样？”
“检查出来了，不过，情况比想象中的还严重。”
“怎么会这样！”
“这不是血液问题，是基因问题，本身的基因就有缺陷，才会出现这样的结果。”
老人一脸无奈，沉默的站在一间三十平米的办公室中，身边还有一位年轻宁静的女士，神情焦急的看着男子，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敢说的样子。只有对面年半百白大褂的老先生，老神在在的盯着背光灯上面的CT片。
这里是北京医科大学第一医院的一间办公室，前面坐着那位是医院的主任，姓冯。
“难道，就没救了吗？他才十二岁，下个月才要过十二岁的生日啊！”女人终于忍不住说出口，却在丈夫的眼神中看出了责备。
老医生缓缓转头，眉头紧皱着，最后沉思道：“办法也不是没有，不过比较冒险，医院最近研究出了一种基因原细胞，就是针对基因缺陷问题的，只不过还没有进行过临床试验，甚至有可能还存在不稳定的情况，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药品管理法，这种还没有完全成型的是不能投入使用的。”
男人看到对方目光中释放出来的索取意味，从商这么多年，这种贪婪的目光怎么能猜不透，心里着实冷笑了一番，随后道：“我出五千万，只要医生能把我儿子救活，我就用钱买下这个希望，希望老先生能够成全。”
冯主任的神色露出了挣扎，救与不救是在问心，收不收钱是在问人，他需要钱，确实需要，尤其是还剩下一年就退休的他，本身还不是医科大的正式员工，能熬到主任已经是不得了的事了，可是退休对他而言等同于失业，他还有三个孩子要为他们出国、娶妻还有买房做准备，北京的房子到底有多贵，从他这么多年都没买起就能看出来了。
他做了这么多年的主治医师，医德一直为人首肯，不然也不可能让一个非正式员工做到主任的位置，可是当他面临失业的时候，人总是会为了某些东西而忘记另一些东西的。
夫妻俩带着满意走了，留下了一张写满了无数个零的支票和一个依旧在挣扎之中的老人。
回到一个套间病房，女人温柔的坐在一张椅子上，眼含热泪的望着一脸平静看书的少年，少年的身体略微单薄，苍白色的脸已经看不出任何红润，他的眼睛却出奇的平静，平静的会让人想起一望无际，古井无波的大海。
“那你就照顾他吧，公司里还有事，我先走了。”男人说完便转身离开了，留下来的女人和男孩都没有什么表示，或许他们已经习惯了，只是这一次女人的眼神里留下了一抹复杂。
“爸爸他很忙忙，聪儿不要往坏处想，今天爸爸和妈妈已经和主治医师谈好了，等你做完手术之后就会彻底痊愈，到时候，妈妈和爸爸一定领你去爸爸小时候呆过的村子里，好不好？”
“恩。”留下的只是男孩平静的恩声，因为他听到这样的话已经多的可以淡忘了，而那个愿望，早已经已经在七岁的无数次恳求中看到了失望，只要安静的看看书，他就觉得这很好了。
母亲也沉默了，她仿佛已经看到了，就算是聪儿好了，他也只会越来越忙。
三天以后，手术失败，新品种的基因原细胞植入人体的时候突然发生癌变，虽然冯主任凭借着精湛的手法，挽救住了生命，却还是让新品种的基因原细胞遗留到了小男孩的体内，事情有此变得更加复杂，男孩的白细胞不减反增，血细胞不增反减，甚至已经出现了血斑的现象。
随后的五天里，医院的主管知晓并开始彻查此事，舆论开始在社会的某些地方传响，为了阻止这件事情彻底传开，医院的院长亲自出面与家长进行交涉，而当一位脊背有些佝偻，脸有些消瘦的老人出现在夫妻二人面前时，二人同时愣住了。
“没想到多年不见，如今却在这病房里重新又见。”厚厚的眼镜片挡住了来自老人双目中的寒光。
夫妻二人也没想到，医院的院长竟然是曾经那位最亏欠的一个人，想起多年前明明还有些壮硕的身躯，如今却变成了枯瘦与佝偻。
中年男子脸上没来由的出现一丝惧意，不敢直视。而女子刚要说话的时候却被老人用手挡住了，他道：“多的话也不用再说了，今天来就是想谈谈你们孩子手术失败的问题，这个责任在院方，所以医院领导决定补偿你们五千万，并且会将你们给予冯主任的五千万返还给你们，不过，校领导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男子心中警惕道。
“你们的孩子现在已经被新型基因感染了，需要及时的治疗，而我们这里有最好的师资团队，所以希望你们能将孩子交给我们照顾。”
“不可能！”这句话触动了母龙的逆鳞一般，女子愤怒的吼出声道，“这与用五千万把孩子卖了有什么区别吗！”
她目光质疑老者，不过老者却没有说话，而是将目光投到了男子的身上，女人也注意到了男子表情上的沉思。
“天龙，不要啊，我们的孩子还能活多久，你我都知道了。这样的医院都治不好，估计已经没希望了，不如，不如让他趁最后一段时光陪着我们吧。”女人控制不住的流泪道。
“他从小就希望你能带他去你小时候呆过的村子里，满足他唯一的心愿吧？”女人的眼神中充满了希冀。
男子还在沉默，最终却长叹了一口气，在女子含泪的期待中，对老院长道：“我同意。”
五雷轰顶一般的女人在苦涩的笑容中不断地问他：“为什么，为什么！”
男子犹豫一番之后，一脸坦然的道：“我想过了，把孩子送给他们或许是最好的选择，因为有希望能活下去，如果跟着我们却代表着真的活不了，哪个父母不盼着自己的孩子能活的比自己长？况且那五千万本来就是他们医院应该索赔给我们的，为什么不要？这也算是一举两得的好事吧？这么安排不是很好吗？即为了孩子又得到一笔钱，双赢，如果你想陪着聪儿，完全可以抽时间来见他嘛，所以我觉得这个决定没有错。”
“不，你错了，你内心深处其实最大的愿望就是反手要出来五千万。”女人无力地靠在墙壁上，目光带着几分可怜看着他。
“你说的话有些过分了。”他眉头紧锁着。
而这一切，老人全部都看在眼里，脸上甚至还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最后，沉默着，都沉默着，沉默了很久，女人终于在一声长叹中对男子道：“我们离婚吧。”
“什么？离婚？从我们在意到如今你是第一次说这种话。”他发誓，这是他这些年听她讲的最不好笑的笑话！
“离婚吧，我别无所求，只求能和聪儿在一起。”女人目光看向了老者，神情却充满了苦涩。
老人平静的点头道：“可以，你可以在医院附近的家属楼租一个地方，这样来回走动也方便。”
“铃儿，告诉我，为什么？”男子拉住对方的双手，因为他第一次认识到了妻子的神情是那么认真。
“我还想问问你，到底是为什么！当年我可以抛弃一切，我不图你给我买不买得起衣服，我不图你有钱没钱，还记得没钱的时候我们在异地为了各自有钱会在一起的梦想而奋斗的，还记得我们在炎热的夏天一起经历过的一切吗？我不后悔，我甚至觉得幸福，我甚至愿意过这样的日子，贫穷富贵又能如何！我不在乎，穷，我们可以穷过，富，我们可以富过，所以我甘愿陪你吃苦，过一段那样的岁月，哪怕用一生，一辈子。”女子甩开了对方的双手。
男子搂着她辩解道：“可是我受不了！我怎么能让我的女人陪我过苦日子，当我们三十多岁还住在那间漏雨的危房里，我就发誓，再也不让你过一丁点的苦日子，知道我为什么会这么做吗？因为你从来不责怪我，你不责怪我，你不说我，你每天微笑着，反而是我最大的惩罚，也是我最大的动力，所以我要赚钱，我要有钱，有钱了就会给你好日子，幸福的日子。”
她得承认，他很爱自己，他确实是个好男人，从来不会做出出格的事情，甚至不论走到那里都会带着她，只是如今她才发现，不知不觉之中，他已经缺失了一些东西。
“我错了，当初我就应该告诉你，我要找一个有钱并且能天天陪着我的男人，这样我们也不用僵持到现在。”她哭了，眼泪流出来的更多。
就这样，第二天，多年的夫妻成为了远方的路人，不为别的，就因为两个人互相问了一句对方“为什么？”
而对于林聪而言，住在哪里没什么区别，因为不论家在哪里，他都得在医院。对于父母离婚，他也觉得没什么，因为他跟他父母——不熟。
睡了一觉之后，改变他视觉的只有换针的护士，还有不在身边的父母，但多了一位满头花白的老人，坐在椅子上，双手趴在自己的床边香甜的睡着，好像多年过去，趴在这里睡觉反倒成他的最爱。林聪只是无意中瞄了一眼，伸出右手翻开昨天没有看完的书，那一页他还记的，找到了就继续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林聪的书已经被他自己彻底看完了，目光从床头看向窗外，又盯了很久，至少他自己没这个时间概念，也是在这时，老人抬起头，摘下厚厚的眼睛，揉了揉惺忪的睡眼。
“醒啦？”
林聪安静的看着窗外，没有回头，但是他能感觉到对方起身，还伸了个懒腰。林聪于是又道：“年纪大了，不应该熬夜，虽然老年人很容易失眠，大概凌晨三点一般就会醒，但是不睡却是真正缩短寿命的做法。”
老院长心头一乐，当了这么多年的大夫，今天被一个十一二岁的孩子说教，想笑却不好意思笑，只能讪讪的点点头。
“我是这间医院的院长，姓徐，你可以叫我徐爷爷，恩……你爸妈临时将你交给我，不过你不用担心，你妈妈她会经常来看你的。”
他的回答很平静，转身点了下头。
这是徐院长第一次看到他的眼睛，安静的一双眼睛，仿佛是天然的蓝色宝石，可明明是黑色的瞳孔，透过这双眼睛甚至能幻想出远方平静的海面，盯着看了一会，老先生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他还真没有遇到过如此成熟稳重，心智健全如妖的小男孩，这是完全超出了本身年龄上的稳重，是真有些想不到这孩子到底经历过些什么。
“然后呢？”
谢天谢地，你终于说话了，老院长感激的快哭了。
“我打算重新给你安排一个学校，我想你对自己的情况应该有了些解，手术失败的事情你也知道了，所以为了能彻底治好你的病，今后我们会更加细致的照顾你，你放心吧，总有一天呀，你会像其他孩子一样，开心的在窗外奔跑，开心的玩耍。”
林聪沉默着转头望着窗外，窗外的景色或许只有他一个人能看到，半边的帘子挡住了外面的一切，却阻挡不住另一半希冀的目光，他平静地眼底闪过的一丝心动。
“好。”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 至少你还有眼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