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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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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淮南在凤栖谷口整整跪了三天三夜。
适值盛夏,天气燥热得紧,纵然凤栖谷一年风景如春,气候温和,乃为人间仙境,长久的挺直下跪还是让这个年仅十二岁的孩子面色苍白,大滴的汗珠顺着额头从脸颊两侧滑落,本是薄薄的唇直观可见开裂的鲜肉,泛出淡淡血丝,然而他只是紧闭牙关,眼神透着一股清亮执着劲,双手攥成了两个小拳头并不叫苦,只是那么倔强地跪着不起身。
“喂,我说你还是走吧,姑姑并没有收徒的意愿,你这般执着又是何苦呢?”每日例行到谷口摘花的小姑娘惯例见状张了张嘴,徘徊良久,终是在第四天没忍住上前相劝道。
世人皆道凤栖谷谷主性情怪异淡泊,莫说谷外江湖,即便在谷中本身也极少露面。这些年以来,虽然顶着天下第一谷这等响亮的名头,谷中人却从不轻易出谷半步,也不插手任何武林朝廷纷争,近几年虽说整座谷一直处于淡泊归隐的状态,却依旧是任何一方江湖势力都招惹不得的存在。
茶馆小道消息传闻,十年前江湖排行榜新秀血沙帮曾率众公然在谷口挑衅,彼时凤栖谷主并未露面,身边的谷中一位青衣随侍仅仅留下了个平古无波的声音,以一手出神入化的行花布阵之术,仅凭着谷口大片的扶桑花阵就活活把入侵者困了七日有余,不战而屈人之兵。震得这帮人惊慌逃窜,活着的帮众至今尚不能从当日幻境噩梦中走出,偌大的帮到现在当家主事者是死得死,散得散,再也成不了什么大气候,听得是让江湖众人唏嘘不已,此后凤栖谷稳居江湖第一势力王座,再无生事之徒。
陆淮南年纪虽说尚小,江湖事知晓得并不算多,却是打小耳濡目染,深深知道这位谷主的厉害,故而不远千里独自奔赴此地,前来拜师求艺。
看了看面前穿成粉粉一团,像个活生生团子一样的小姑娘,虽说感谢她的善意,但仅凭只言片语自是不能让一心求艺的人回转心意。
“陆淮南求见凤栖谷主,恳请谷主收我为徒!”少年眼神坚毅,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虽然感到撕裂一般得疼痛却依旧朗声道。
小姑娘见状,可爱的小脸紧紧皱成一团,拨浪鼓似的不认同地摇摇脑袋,转身入谷片刻后再度出谷,行至他跟前递给他一只竹筒,竹筒里盛满半筒甘甜的山泉水,“喏,凤栖谷断然不会让生人入谷的,喝了水,你还是走吧。”
陆淮南目不斜视,竟是不看那山泉水一眼,轻轻摇头算表明了自己的心意。
“我说你这个人……,”小姑娘见状十分不满,拿着水愤愤转身便欲回谷去。
夏日正午的阳光长久照射,脱水的少年虽说意志坚定,身体生理反应终是难抗自然外力的强大,摇晃一歪,竟是支持不住向旁径自倒去。
耳朵里听到声音,小姑娘身形一扭,速度竟是飞快,倘若在此有世俗习武之人见到定要好好惊叹一番。她回身用白白嫩嫩的小手艰难地扶他,目光落处,却蓦地瞅见眼前少年脖子上,一条红线穿起微微晃动的白玉扶桑花坠,大眼睛愣愣地眨了眨,惊呼道,“姑姑!姑姑!你快来看呀,这个人,他身上有你的信物。”
稚嫩清脆的话音未落,素来平稳无波的谷口却是莫名地起了一阵微风,暗香浮动,那满谷外的花瓣都似是探听到了什么,欢欣摇曳舒展一片。
“带他入谷。”清清冷冷的声音从空谷内传来,陆淮南彻彻底底昏沉过去之前艰难地半张了张眼,视线朦胧中谷口摇曳的群花之中,不知何时竟是自动后退大开出一条路,清风掠过,只余隐约一角白衣飘然而去,背影朦胧。
原来,传说中神龙不见首尾的凤栖谷主竟然是位年轻的女子。
陆淮南在昏昏沉沉中转醒,眼神在目能所及处走了一圈,竹制的床,木雕花的窗,两侧月下美人淡色花汁染色的帘垂落,眼前趴在床边一脸惊喜的小侍婢,屋子构造分外简洁却不失雅致。
“你总算是醒了,”小姑娘见状眼眸弯弯,长舒了一口气,扭头冲外吹了个清脆的口哨,“阿巧,快去通知姑姑。”
落在窗边,额间一点翠色的小鸟在陆淮南好奇的目光中,扑腾扑腾翅膀飞走,他喉咙虽是火辣辣的痛,却仍然是强撑着哑声道,“……谢谢你。”
闻言,小姑娘不满地撇撇嘴,似是丝毫不领情面,“要不是姑姑大发慈悲准许,即便给我一百个胆子也不会放你进来,算你有福气……”
“姑……姑?”听闻这个陌生称呼,他疑惑地开口问道。
小姑娘起身骄傲地扬起小脸,语气脆生生,颇为得意,“姑姑就是这凤栖谷的谷主,可漂亮了呢,”说着眼神蓦地一转,猜疑地看了看他,警告道,“不管你来这里干什么,可不许打我姑姑的主意。”
陆淮南嘴角微微抽搐,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却并未把小姑娘的话放在心上,他不是不见人间疾苦的贵公子,年纪虽小,想的东西却并不少。凤栖谷传说中那么厉害的谷主居然是位姑娘,虽说被眼前的小丫头唤作姑姑,但听声音却是颇为年轻,心智沉静,不知道这位听起来似乎有些清冷的姑娘肯不肯收他为徒……
思及此,他伸手摸了摸脖子上的吊坠然后用力紧紧握住,眉头微微皱起,眼神是分外坚定,不管怎样,已经没有退路了,他此行前来是一定要拜谷主为师的。
他正出神地思量着,一股清清淡淡的花香却是骤然传入鼻端,那股味道清新别致,闻起来颇是舒心,一身的疼痛仿佛都好了几分。
“姑姑来了!”闻到熟悉的气息,了无生趣的小姑娘眼神一亮,脸上顿时扬起大大的微笑,阳光灿烂无比。
闻言他抬头向门口望去,却是生生的一眼,就那么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