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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天命之主 ...

  •   寒烟翠回到佛狱那日,下了多日的雨得见云卷长空,拂樱静立海边,目视她走出了船舱,海水沐洗着瞳仁,琥珀色的光每刷一下,眼底的欣然就更明煦一分。相映出嫁那日锣鼓喧阗的热闹,此刻极目四顾,只有一身清风相伴同归,她心中若遗若失,踩着甲板跳到了地面上,步子左右乱踅,一个趔趄几乎站不定,抱紧了怀里的湘灵。
      拂樱掠身上前,一把扶稳她,另一只手去接那绢皱得不像话的绸布,被她横臂一挡,架在了半空,“我自己可以。”
      他不置可否,手掌一翻,用力扣住她的腕间脉搏,正如无衣师尹所说的大体无恙,中气不足不过是劳顿萎靡之象,心头方才一松,打点了同行的慈光侍卫,负手示意狙击者等人送她前往幻空之间休息。
      寒烟翠微有不解,王女府不过半个时辰的车马路程何苦求远,执拗地坚持改了方向,一路颠簸,泱漭寒郊外的萧条哭声被车轮碾压在了心坎上,一道道心魂神魄惨遭千劫万揉的罹难。
      她问向狙击者,“这段日子都是这样么?”
      狙击者脸颊肌肉微微一抽,已经习惯了的麻木下有着无数悲愤汩汩流动,反问她道,“王女此言可真奇怪,战地不生草木,还是碎岛夜夜笙歌,情况天上地下?”
      车履如风,窗牖上的铜铃被吹得叮叮咚咚直响,寒烟翠无言以对,靠着窗户沉沉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马儿的长嘶咴叫,蹄铁并止,她心知到了,掀开帘子一看,正对着的府门上红漆斑驳已渐削落,石栏坍塌倒坏,压得花草乱红扑簌,王女府的牌匾砸落在地,苔纹封了漆面,看不清字迹。
      饱受了风雷烈火呼啸而过的兵气纵横,昔日府前的锦绣长街已被枯草野藤吞噬了,放眼过去,一番狼藉,一番苍茫。
      只有府前的两只石狮子还是旧时憨态,她摸着石狮头顶,得到眼眶处,一手乌黑,晚风翻了领口,脑中一阵沁凉,终于清醒过来,正是“断瓦黄金殿,荒垣碧玉墀”,亲眼见证了此中兴与衰,深知这早已不是生活了二十余载的佛狱。

      苦夏难耐,只待夜风荡了暑气才好长坐,寒烟翠进屋之时,晚膳正好摆出,宫人剔亮了一整排的银烛,屋内晔兮如华,洁白圆润的光辉摸上了拂樱的眼角,映着鱼尾纹都柔和了许多。
      她看在眼里,对这个周身总是泛着严酷霜意的男人,滋长了些许莫可名状的亲切之感。
      料到她会出现,拂樱眼皮也不抬,扬了下巴点着对面的位子,“去过王女府了?坐下来吃饭。”
      两厢无话,桌上的五菜一汤食淡简单却好像吃了一整个晚上,距离上一次的同席而坐已然隔了数月,一时百般滋味在喉咙里徘徊迭连,寒烟翠的眼神有些呆滞,含着筷子近乎咬断一样一动不动。
      拂樱一字字道,“不吃饭,身上没有力气,事情也解决不了。”
      她干脆撂下了筷子,“我吃不下。”
      拂樱自顾自地往嘴里送着菜,半晌后酒足忘忧,眉头一舒,随手斟了两杯茶,道,“茶能解躁,不想吃饭,那就饮茶。”
      雾气恣肆地侵犯着两眼,连心里都浮漾了湿湿答答的霉苔,她别过眼去,“我不想喝。”
      “这句芒落英不是你最喜欢的?”拂樱有些诧异,“打理嫁妆的时候,你特意要了很多。”
      “我已经不喜欢了,都拿走。”
      咣的一响,青瓷细碗迸出裂纹,茶香无声泻出,胡乱地四撞,好像一场迟到的春天紧赶慢赶,终于来得轰轰烈烈,落英幡纭天地异色,无处发泄的情绪有了突破口,她眼眶一热,大滴大滴的泪珠滚滚而落,江潮崩于决堤,无法收拾。

      拂樱抿着茶,静静等待她哭完,听她一噎一噎道,“你是不是,又要说,哭有什么用,事情,也解决不了?”
      他刀裁般的长眉略略一剔,“反正你哭或是不哭,事情同样也解决不了。趁着年轻时候还有眼泪,多哭几回也不是坏事。”
      左右横竖道理都是他,寒烟翠短促地抽着气,湿漉漉的睫毛打着颤,掐死他的心都有。
      俄顷,她定了心神,“那具尸首是碎岛的禳命女,名唤湘灵,是我的一个很好的朋友。因为她的缘故,我未能彻底杀死戢武王,可是她却为我而死。无论如何,理当厚葬。”
      拂樱的回应异常明快,“既然回来了,这些事自己决定。”
      思量了一路,发生在盘松岭的事情怕是只能和盘托出,却坚持湘灵的骸骨如何处理她说了算,又不禁忐忑这个王女的份量几斤几两,她本是做好了同拂樱红脸一晚上的准备,到头来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反倒震得胸口一麻,身心俱是烦躁疲惫。
      她敏锐地捕捉到了拂樱身上微妙的变化,道,“为何你不追究其中的细节?”
      “我只要结果,不想关心多余的内容。”
      “你说的话,让我想起了一个人。”
      “嗯?”
      “我在慈光见到的一个人,说起来,你也认识。”
      拂樱眸光轻动,面儿上依然古井无波,“看得出来,你没能报仇。”
      寒烟翠哼了一声,“以他目前的状况,我报不报仇也只是锦上添花。”
      拂樱的指节白了又白,对此事有着枫岫的相助更添了几分笃定,探查的话到了嘴边又咽回去,一旦开了口,中间那道墙壁轰然倒塌,两个人的关系一经流放,再也不感到安全了。

      两日后棺殓入殡幻空之间后殿,依着习俗,死者需穿着干净的衣服体面下葬,方能清清白白地投胎转世。寒烟翠与湘灵身形相仿,也不避讳,连夜吩咐宫人钿尺裁量了新衣亲自换了,惶然惊觉湘灵的手腕不足自己的一半之细,又是含了眼泪,狠下心来,抱了她放进棺材里。
      拂樱静观片刻,递过来一只银盒,“在王女府找到的。”
      寒烟翠接过,竟是她少时佩戴的长命锁,极薄的两枚银片贴着湘灵的胸口一声响亮,一锁长岁长相依,二锁白首不相离。
      棺柩落土的那一刻,她连呼吸都屏住,日光千丈烘出一陌淑景良辰,一颗心却被绷绷实实地钉在了黑暗里,从此泥土腐蚀,昆虫噬咬,再无一处好肉。
      葬了湘灵,寒烟翠管拂樱要罗喉戒玺,一锭木匣到手,不过是枚成色略微鲜亮些的金镶玉,而她从一个应有尽有不识愁的王女,到如今国将不国无地自处,趋趋泥沙俱下,步步日月倒行,亲朋好友皆做了新鬼,无一不是拜它所赐。
      眼波融融,蓦地一冻,恨怒湍急滩险,她作势就要往地上摔去,“说来说去,你苦心半生为的不过就是它,可你又得到了什么,佛狱又得到了什么?是它误了国,或者,根本是你误了国?”
      拂樱始终一脸无动于衷的漠然,口里木木的,更无半点滋味。
      少年意气今何在,此生未死已销魂。

      屋内静到了极点,血液呼吸都缓慢地胶着了,仆然间,一抹血红在戒面悄然盛开,张牙舞爪的修罗花也似,透着妖异凶残的魅色,却又流淌着高逾世俗名利情爱的诱惑感。
      想不明白什么牵动了它的反应,拂樱心念电转,疾奔后院,却见明晃晃的混沌里,印象中的那座楼台殿宇不复往昔,泛金篱菊屈服于修罗,光明向死寂脱帽致敬,一种超乎了万物造化的邪恶絮絮溢出了血池。
      戒玺之境就这么轻而易举地再次踏入,又与先前所见截然不同,拂樱心中一凛,却是以一个与旧友共饮一杯酒的轻松口吻,看着那凭虚而立池中,非人非鬼的一糊黑说道,“暗邪略影,我以为我们再次见面之时,会是佛狱出现了你将侍奉为主的人。”
      黑影道,“经历过上次的事情,汝面对吾,依然自若处之,倒是叫吾另眼相看。”
      拂樱的眸光透亮而真挚,“只要存在共同的利益,世上没有永远的敌人,拂樱并非胶瑟之人。”
      黑影看着他,玩味良久,道,“若有机会,汝与吾或许会是很好的合作伙伴,只可惜......”
      说到此处突地一顿,他手腕一扬,五指如锥画沙伸向前方,指引着一簇簇残木碎石拥起了湘灵,尸身随风滟滟而动。长命锁孤悬半空,一闪一闪,影泻一池凌乱,看得拂樱无端心惊,略一琢磨,实为不祥。
      他眉头微皱,嘴唇轻动正要开口,只听恓恓遑遑的一声惊呼,“你要对她做什么?”
      寒烟翠追着拂樱出来,此情此景一落入眼,对黑影的身份认出了个不差毫厘,衣袖一颤就要往前冲,被拂樱一手扯住,听他慢条斯理道,“入地为安,死者为大,你虽然不是人类,挖坟掘墓也太下作了些。”
      黑影不急也不恼,目光掠过湘灵,道,“这名女子是什么人?”
      拂樱道,“是我佛狱贵客。”
      黑影又问,“既是贵客,当敬之重之,为何会让她死得苦状万分?”
      简短的一句话,不亚于一把钢锉戳进头颅直插躯干,寒烟翠被剖解的破碎不堪,断断续续挣出几个字,“这.....与你何干?”
      黑影厉色道,“吾主之事,岂能与吾无关?”
      寒烟翠脑中轰的一声,泥雕木塑状呆住了。

      一点既明,拂樱眸中亮银流转,这黑影张口念经撂下木鱼就赶和尚,若是道明真相免不了又是一片金镝横飞,便是要当关二爷供着,好言好语先稳住他,“此女在碎岛与慈光的战事中受了重伤,因与我国王女交好而来到佛狱,终是医治无效身亡。佛狱没有救焚之功,却也不该殃及弃人之过。”
      听信了他的解释,空气中侵袭体肤的冰瀑之意渐渐消弭,暗邪略影若有所思,“原来枫岫没有完全诳吾,四魌群岛确实存在天命之人,不过吾发现得太晚了。”
      拂樱早已猜到,不动声色道,“枫岫一贯话到嘴边留半句,心眼儿多得像蜂窝煤,过几天又贸然现身一个也未尝没有可能。”
      他说得轻描淡写,不过是心里但求一线希望,却深知再出现九两九命格的可能性好比苹果树上结了李子,眼中的失望被一层冰绡隔绝了,一片墨黑里,绿绮弦断。
      寒烟翠听得一知半解,对什么天命毫不在意,目光只圈住湘灵,道,“你要如何处置她?”
      “既是吾主,自然与吾一同留在此地。”
      血池中豰纹三褶若沸若涌,势同掀壁,黑影蹂身化作一抹轻烟上下笼着湘灵,电光火石间,寒烟翠飘然一摇,袖中小箭发动,交疏分二击打着水面,澄汇成一泓血泉,整座戒玺之境都渲上了一层水陌轻寒。
      满目鲜红,艳极,煞极。
      她秀丽的眉眼里锐意矆睒,“你觉得你可以随便把人带走吗?”
      黑影语气中的嘲讽之意渐深,“这里的规矩,汝身边的人没有提醒汝吗?”

      一道银光闻风起鹊惊飞玉尺劈向寒烟翠,轻则穿心而亡,重则把人一切分二,再无生机。
      稍纵即逝的一线时机,只听一声轻唳,拂樱振衣而出,燕子穿帘,冲过重重的水雾扬手一掌挡住攻势,同时步法一错,抵向寒烟翠后背,力挟千斤,化掌为爪,五指打开按住她的肩头,抄着她划过流星也似的一道弧线,云层一惊而散。
      寒烟翠不顾肩上巨力,脑中画面只定格在那个清早惨绝的一幕,如被一匹缝满荆棘的布包裹住全身,剧痛从每一个毛孔中渗了出来,死死抠着他的手背道,“你放手,我不能再和她分开!”
      指甲陷进肉里,劈得裂了,销剪春冰一地。
      她的肩胛骨单薄的一捏即碎,拂樱却没有一丝动容,咒世主临死前的交托芒刺在心,原本以为自己早已淡忘了的事,正历历落落的鲜明,手中力道用得绝狠,“你继续任性,我保不住你!”
      她拼尽最后的力气,要去挽留这世上残余的一点温暖与相许,却见那道淡黄色的人影被天幂压得极低极低,晃了一下,就这么消失了。
      看得心寒眸酸,再也哭不出来。
      月上柳梢,佳人远去,所爱隔海,海不可平。

      风过飞檐,环佩声金振玉质琳琅清响,恍惚是脏器一一敲碎。
      “你不是知道怎么去戒玺之境吗?”寒烟翠抓起他的手腕,掰开手指,“你带我进去,我要去陪着她,她那么天真,什么也不懂,没有我在身边,要受了欺负该怎么好?”
      她声音凄楚,神色半是清醒半是疯狂,拂樱心中微叹,猛地摔开她的手,“够了!”
      四肢登时浇铅铸银了一样的沉重,寒烟翠双膝一软,跪落尘土,额头抵着地面,却又不知该向谁恳求。
      四下平芜十里空茫,再也没有坚持的力气了,整个人成了踏潮搁浅的游鱼,一身扎人的沙粒就是归宿。
      跪了一炷香的光景,身旁拂樱的声音沉沉传来,“一味沉湎于痛苦又怎么能往前走呢?人总要学会止损。”
      “你哄着我除掉戢武王我认了,害死了灵妹我又可曾提过半个恨字?可是罗喉戒玺夺走了父王,现在又带走了我的爱人,你却只会说风凉话!他们不是物品,是会哭会笑的人,你怎么能说得这么轻松,这么不近人情?”
      “多情易伤情,无异于自取涂炭,儿女心肠要如何成事?”
      寒烟翠胸口一股气,堵得两肋都发疼,立起身子道,“父王死的时候,将我嫁到碎岛的时候,你也是这样抛得一干二净重新上路,然而我做不到。情之一字不是筹码不是算计,故人离开,冷冰冰地躺在一个遥远的地方,心也就跟着去了.....你一生急功近利只知道钻营取进,怎么会懂情之所钟?”

      情之所钟,从机心世情中引身而退,以心为牲,献给一片荒野无涯,酒醒梦断浪淘尽,再也杀不出生路。
      或许他不懂,或许他不愿,才能精确地规避掉悲伤。
      拂樱稍有迟疑,终是冷静地轻声道,“你荒废的每一个时辰,都成了徘徊在佛狱的亡魂。国兴则民安,你这个王女也才有容身之处,以身为质任人鱼肉的日子,你若是留恋余香,那弭界主虽年老病弱,后宫佳丽多得数不完,我却正有意联合慈光,也无所谓再成全你一次。你说的没错,拂樱误己误国,那就索性一误到底,佛狱如今不过是残山剩水,若能以篡逆之身换得乾坤事了,也不是什么难以取舍的买卖。”
      寒烟翠本就心绪杂乱不宁,更是被他话中阴狠激得浑身发抖。
      清晖淡起,衔风而来交融了夜色,打在拂樱脸上光影相缪,线条分明有如山川。千军万马之际,他重新披甲持槊,轻踏黄沙走过四合暮烟,金顶莲花帐里掌灯小坐,又成了那个生铁般冷硬的佛狱三公。
      “哭得差不多了,就同我过来罢。”

      幻空之间的书房里浸满了晓色,烂荧荧的光就在整墙的黄花梨书架上封印住了,冰糖一样半透明的晓色。
      拂樱抽出一个卷轴轻轻拍着,浮灰细漏,破坏了这种粘稠的质感,顿时有了低潮和虚弱,数不清的迢遥年光正平地履雪,长空游丝,推移到了金色的札页上,一息尚存地动了起来。
      庚子年五月一字一刻,恍惚有裂石穿云的声音,寒烟翠看得愣了,道,“二十年前....这难道是?”
      “这就是魌海协议。”
      锁深秋,忆白头,当年的惊心旧事也听咒世主念叨了不少,见他无端追述必是另有不为人道的隐情,她眼珠转了转,道,“你翻出这张纸,莫非戢武王起兵的原因还需追溯至魌海之战?”
      “碎岛之事,戢武王不过是后尘。”
      拂樱伸手抚上卷幅,忽地扬掌一震,哗地一响,边框的金箔舂剉碎散状地苏苏而落,中间的纸笺披面垂下,平熨如悬瀑,云蒸霞蔚地托现着一个眉目英朗的男子手持书卷端坐树下,一身朔气戎甲衬得气度凛然,定睛细看,五官布局竟与戢武王有几分相似。
      寒烟翠深吸一口气,这与碎岛宫中如出一辙的画上,正是那一副叫人过目不忘的好相貌,更何况,谁又会忘得了自己公公的样子呢?
      “若只为了罗喉戒玺,戢武王发兵两个国家之昧举始终令我辗转。思及往事,我迷失途轨,托先王英灵,指点我找到了线索。”
      他眸光暗了下来,脸色凝重的可怕,寒烟翠心中砰砰直跳,“雅狄王的失踪与佛狱慈光有关?”
      拂樱阴鸷地看着画像,“魌海协议名为和平协议,其本质,是一纸杀诏!”

      一言落地,晨钟磬然长鸣,电光淬厉撕裂了云际也似,寒烟翠一阵头皮发麻,细细梳篦着首尾,却是拎了剪刀面对着一棵歪藤,萦纡曲折深透了地下,七岔八跷伏根千里,不知不觉泥泞及膝。
      当日三国以此协议作为休战的约定,佛狱同慈光竟是另有算计,雅狄王失踪魌海的尸骨早就葬身鱼腹,这切肤切齿的杀父之恨,才成就了戢武王今日之志。
      非是复仇不足以释其怨,戢武王心性坚定岂会轻易绝尘罢手,想到盘松岭的变故她心有余悸,碎岛的退兵并非终点而是为战场以碧血灌溉,假以时日,必将要佛狱散尽骨骼,以血泊酎,以乱发当哭。
      她大感无措,道,“接下来......要怎么办?”
      拂樱封好了卷轴,思忖半晌,既然禳命女才是枫岫算出来的人,罗喉戒玺于佛狱乃至整个四魌也都没什么用了,但是无用之物也要物尽其用,最大化地发挥此物的价值,是佛狱仅存的筹码,也是他最后的下注。
      大江东去,输赢在此一掷。
      终是做了决定,他衣袖一动,定定地打了一个稽首,“这几日我不在佛狱,一切交给王女。我尽量赶在中秋之前回来......狙击者,冲击者等人随我征战多年,可以相信。”
      简短几句辄代臆决地理所当然,全然不把她放在眼里,好像她永远是最初那个习武累到掉眼泪的少女,每走一步,都要看着他的眼睛。
      寒烟翠低声道,“不过几日而已,没有必要啰嗦。”
      拂樱知她恨极自己,放下眼帘道,“兵法云,法无定法,势无常势,太多的事情也是同样,不经意间一切都会面目全非,若是数月前,你何曾想过再踏上佛狱?我既然会离开南疆,也未必永远守在这里。因势变化而制定相应的计策才能活下去,你要逐渐习惯,让佛狱一点点倾斜到你的身上。”
      寒烟翠觉察到他心怀戚戚,暗暗地翻了个白眼儿,拂樱一心赤望丹阕,就算整座四魌都沉落,也会毫不犹豫地纵身跳下,踩在另外三个国家臣民们的白骨山堆上,把佛狱托上来。
      恨他早就成了一纸黑底红字的誓愿,信他则是长途跋涉后的阳春一曲。
      当恨意构建了生命的一部分,千疮百孔的袍子也得以蔽体,多年之后她再忆起他,已是无悲也无喜,时移事往,在残破中细拣出了补偿。
      她抿了抿唇,道,“你是要去慈光见无衣师尹?”
      “我不去找他,他也会来找我。死生知己,贞志不移,佛狱怎能抛下慈光,独揽这久别重逢的满山秋色呢?”
      拂樱的眼神越是幽冷,语气越是温柔,温柔的好似在等着一个回家的人,“更何况,故人许久不曾入梦了,不亲自会一会,要我如何心安?”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0章 天命之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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