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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楔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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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九华山,断肠崖
夜,月明星稀
……
一道消瘦的身影,黑衣蒙面,负手而立,孤傲而不可一世。
百步之遥
一位锦衣华服的中年人盘腿坐在一块巨大青石上,牙关紧闭,脸色漆黑如墨。
中年人叫黄冬,暗盟之主。
十年前,为了冲击“大梦修罗”,他选择了闭死关。
十年后,他出关了,却没有人知道他是否已经进入那个神秘境界。
他就要死了。
他中了毒,已入膏肓。
江湖上有一种“毒”,无色无味,无药可解。
它的名字很独特,又很平常,就叫做“毒”。
“毒”
其价值何止连城,非玉液琼浆不足以比拟。
普通人,不配死在这种至尊之毒之下。
换言之,能够死在这种至尊之毒之下的人,哪个不是名动天下?
身为江湖最神秘组织——“暗盟”的缔造者,黄冬绝对够资格受“毒”荼毒。
此时,中年人脸上除了墨黑之外,看不出任何痛苦神色。
他竟是凭借深厚的内力暂时将毒性压制了下来。
黑衣人叹息一声,道:“黄冬,你也算得上一代宗师,交出阎王印,自尽吧。”
黄冬头也不抬,嘴唇微动,道:“凭你还不配这么跟本座说话。”
黑衣人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他知道,这天下,够资格这么说话的人不超过五个,黄冬,算得上其中之一。
只是,他的笑容很快僵在了脸上,眼中闪过一丝明显慌乱,继而神色骇然,“阎王帖?”
黄冬右手上多出来一张请柬。
借着明月光亮,能够清晰看到其上落款,“阎王请客”。
这张请柬,正是令天下人闻之色变的阎王帖。
阎王,掌管天下魂灵。
“阎王叫你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
百年来,阎王帖仅出现过三次。
第一次,号称武林第一奇才的杜子美,死在了他一生致力追求的武林盟主尊位上。
第二次,绿林道第一把交椅吕占山,死在了他自己的藏宝室中。
第三次,权倾朝野的大将军赵吉,死在了他守卫森严的中军大帐中。
远远地,黄冬玩味儿地看着黑衣人,淡淡一笑,将请柬递了出去,道:“你想要?过来,拿去。”
黑衣人没动。
“呵呵,怕了?”
黑衣人欲言又止,依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呵呵,这可不像你的性格呢!”
黑衣人全身一震,更加慌乱起来,“你知道了?”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黄冬没有直接回答,反倒重重叹息一声。
黑衣人怔怔立在原地。
黄冬将请柬随意扔在青石上,站了起来。
黑衣人立即惊慌退后。
黄冬缓缓走上断肠崖。
蝼蚁尚且偷生
他不想死。
却不得不死。
“毒”,不亏为至尊之毒,即便以他的修为,竟是只压制了不到短短一炷香功夫,现在,药性终于再次开始发作了。
黑衣人说得对,黄冬,堪称一代宗师。
宗师有宗师的尊严。
死,何尝不是一种尊严?
“过了今天,这个天下,不会再有黄冬,不会再有阎王帖。”他喃喃说着,一步跨出,落下断肠崖。
声音远去了。
黑衣人一个箭步冲上断肠崖,跪伏在地,“盟主……”
一书生
二十年后
武城
夜,漆黑如墨
正值子夜时分,一个书生打扮的青年神色匆忙地走在大街上,边走,还时不时回头四顾,他始终感觉有什么东西跟着自己。
可是,每次转过身去,却什么也没有。
越是如此,越令人感到害怕。
未知的往往最可怕。
书生姓李,李响。
他满腹经纶,他满腔抱负。
奈何造化弄人。
就在刚刚过去的大考中,李响之名,再落孙山之后,这已经是他第五次落榜了。
按理说,现在的他,该气馁,该失意,该落寞。
或者像张继那样,孤身一人,泛舟湖上,然后写下流传后世的绝美诗词: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姑苏城外寒山寺,一片钟声到客船。
他什么都没做,只因为穷,穷到连租借一叶扁舟的钱都拿不出。
人活着,总离不开穿衣吃饭。
他是人,当然也要穿衣吃饭。
他喜欢苏杭的锦绣,喜欢它的光滑亮丽,喜欢它的五彩缤纷,喜欢它入手的丝滑。
他喜欢全聚德的烤鸭,那红润鲜美的色泽,那油而不腻的口感。他喜欢狗不理的包子,皮薄馅儿大,咬一口香气四溢。
喜欢这些本都无可厚非,可是,这些得要钱。
他没有钱。
现如今,一日三餐已经成了困扰他最主要的问题。
“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老话不错,可惜,黄金屋只是空中楼阁,颜如玉往往又是财主家的金屋之娇。
他不敢奢望,它们于他,只是虚无的,飘渺的。
他现在想着的是如何活下去,只有活着,才有希望。
想要活下去,就得吃饭,想要吃饭,就得有钱,想要有钱,首先要赚钱,所以,他来了武城。
武城丁财主家准备招个账房先生,招账房先生当然是为了管财。
丁财主有财,有很多财,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只不过,他没有才,连私塾都没有毕业。
这不,钱太多管不过来,准备找个管钱的。
经一个远方亲戚介绍,李响得到了这个差事。。
他清晨开始动身,直到子夜时分才赶到武城,这个时间,丁财主早就睡了。
丁财主不喜欢睡觉被人打搅,李响初来乍到,当然不想给东家留下不愉快的印象,所以准备天亮以后再去报道。
天已经很晚了,城里很多旅店都已经打烊了,当然,即便开着,他也住不起,因为没钱。
他准备随便找个地方将就一晚,等到了天明,找到工作以后就不愁吃穿了。
他在大街上转悠,找寻容身之所。
就在刚才,路过一处义庄,只抬头看了一眼,没敢进去。
良禽择木而栖,君子更不能立于危墙之下,他离开了,具体些来说是逃也似的跑着离开的。
书中不只有颜如玉和黄金屋,还有牛鬼蛇神等各种离奇古怪的神话故事。
李响自幼饱读诗书,深受熏陶,自然也深受荼毒。
虽然远离了义庄,但刚才的惊魂一瞥,仿佛已经印在了脑海当中,阴森恐怖的感觉像是扎了根儿,挥之不去,浮想联翩。
源于此,他神色匆匆,一走三回头。
义庄是暂时安置死者的地方,活人很少有人有胆量去那里,更遑论过夜?
当然,也不排除有极少数胆子特别大的人。
不过,李响显然不在这极少数之列。
“咔嚓~”,一身霹雳。
夜空中,一道闪电划过天际,顿时,漆黑大地亮如白昼。
闪电只不过一闪即逝,之后,天地重归黑暗,甚至比刚才更黑了些。
“轰隆隆~”炸雷突起。
打雷了,一声接一声,一声比一声大。
打雷要下雨。
说话间,豆大的雨点倾盆而下。
李响全身瞬间被淋得尽湿,开始瑟瑟发抖。
缘于身体上传来的阵阵寒意,也缘于心里越来越强烈的惊慌恐惧。
人在绝境下往往能够爆发出意想不到的潜力,就好比疼痛到了一个极限后,会变成另外一种轻松。
眼看雨越下越大,他心一横,想道:“与其在这里冻死,倒不如去义庄躲避一下,这有什么?死人难道还能比活人更可怕?”
一边想着,双腿已经朝刚才经过的义庄方向迈出。
“没事的、没事的,那里安置的都是死人,无论他们生前多么达官显贵,多么穷凶极恶……现在,他们已经死了,只是个不能动的死人罢了。”他极力找各种理由说服自己,以便克服恐惧。
义庄,是间很大的房子,稍显破旧,却决不破败,还挺干净。
里面陈设极其简单,有床,有桌椅,还有烛台。
这里似是有专人看守,从眼前的陈设上可见一斑。
奇怪的是现在这里没人。
看守武城义庄的老姜去了翠红楼。
翠红楼是一家妓院,里面有个叫翠翠的姑娘,是他的相好,老姜隔三差五会去那里过夜。
李响的运气实在很差,恰巧赶上老姜的隔三差五。
在门口徘徊了一阵,他决定进到里面去,外面实在太冷了。
手倚着门,探头朝里面看了看,没发现异常,这才跨进门槛。
突然,“咔嚓”一声巨响,一道闪电划破了夜空的黑。
闪电很亮,持续时间也长了不少。
“不少”是相对而言,至少李响已经将里面的情形看的真真切切。
大房子当中,除了桌椅烛台床,还有四口黑漆漆的大棺材。
它们纵向排成一列,整整齐齐。
李响本能惊叫一声,瘫坐在了地上。
他本来想掉头夺路而逃,可双腿突然间软的提不起任何力气。
闪电消失了。
夜,无尽的黑。
大地,死一般的静。
暴雨拍打着地面,“哗啦啦啦”响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