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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赤霄 ...

  •   赤霄
      滈(hào)池君於四月薨,環宇震驚。
      天下既亡,山東豪傑並起,戮力而欲隳(huī)君廟。有道途者斬白蛇於郊,其斫(zhuó,動作名,斧子)化劍,曰“赤霄”。
      途者乃舉眾起義,八年而天下定。登極,告天,稱“漢”。
      河之水有伯曰“冰夷”,人首魚尾,修七尺有餘,貌端甚麗,桃枝而夭夭,玉立以婷婷。河伯者,社稷之善妒之神也。
      一日,河伯問于魚夷,“滈池君焉在?”
      魚夷對曰,“斬於郊。”
      河伯驚,問曰,“其何可斬耶?位人君之列,安得死於郊乎?”
      對曰,“失其心而至死路也。”
      河伯歎曰,“然也。吾欲尋其真身而救之,其魄何往?”
      對曰,“臣不知。”
      乃之東海,見若。若素憐冰夷美麗,遂願與之往。
      冰夷問其知否,竟不能答。
      於是留冰夷于琉璃宮,出而招蝦蟹鮫鰈,曰,“汝等散而尋滈池君。”
      蟄伏類具出而尋之,久不歸。
      望若不來,河伯疑其不知,欲去。
      若捧袂而笑曰,“子與兄共去,可否?”
      冰夷笑曰,“兄為弟所累,弟心中甚感。然不勝其煩,乃辭去。望兄見諒。”
      若大怒,坼庭狂電,雷鳴不止。
      河伯正色曰,“氓(méng)乃罔婦,婦也不從。兄今欲何,憤之至此?”
      若曰,“尾生期於橋下,洪水至而不歸,其信也至此;伯夷事于殷,周軍閥而不臣,其誠也至此。今汝至此而惜吾之力,不願吾為汝所事,豈非汝之不信,彼之不誠?”
      河伯哂笑,曰,“尾生之信,君子之為;伯夷之誠,聖人之行。冰夷乃神祇之列,不屑於此道。”乃辭去,若阻之不能。
      冰夷乃登弱水,以問于王母。王母居昆侖,蓬頭戴勝,雖媚而勝於男子,又有三青鳥在側,常人不敢近之。
      河伯乃問王母,“滈池君焉在?”
      王母曰,“崩於途。”
      河伯驚,久不能平,乃問曰,“魚夷告餘以‘斬於郊’,‘崩於途’又何為?”
      王母曰,“肉身崩於途,真身斬於郊。不知汝問何?”
      河伯曰,“既斬於郊,其魄安在?”
      王母曰,“吾自掌三疾七病,不問生死,實不知。”
      河伯欲去,少鵹(lí)攔而問曰,“君念去何?”
      冰夷笑曰,“尋向所之,非探滈池君不能。”
      少鵹耳語之,“守生死之神,乃夷羿(即後羿)之一魄,君可至而問矣。”
      冰夷頻顰,仍辭謝。
      夷羿仇冰夷甚已,冰夷恐其知而不申,乃懼去。
      魚夷請入,對曰,“君既欲尋滈池君,則必萬死乃不辭。今也畏夷羿之一魄,何也?”
      河伯曰,“夫吾初見於此君,其愛吾色嬌,欲媾於吾。吾固念室有妻而拒之,今妻為其所奪,爪牙無力,吾自不敵,如往而問之,豈不難逃一劫?”
      魚夷笑,對曰,“君何不見尊者以求法?”
      河伯大恐,曰,“不可!尊者素疾吾之不德,吾懼其甚已。”
      對曰,“尊者所疾,無非棄洛嬪而夷羿占之。今事涉夷羿,尊者安能不顧?”
      河伯躊躇久之,乃著錦戴冠,登雙龍車而入朝,見尊者。
      伏羲,悟靈尊者,天地之規矩也。亦乃冰夷之舊丈,然惡其甚,不肯相見。
      於是帝乃出見河伯。及見,大笑曰,“汝事不濟乎?”
      冰夷切齒良久,方跪,對曰,“欲尋滈池君,久之,未果。”
      帝乃撫掌笑曰,“欲相告乎?”
      冰夷曰,“敬告之。”
      帝頷首而笑曰,“寡人不欲於此。”
      冰夷切齒不止,對曰,“吾其見尊者矣。”
      帝曰,“小羲羲不慣與生人見。”
      對曰,“舊婿焉乃生人?”
      然帝曰,“不可,小羲羲惡汝甚已。”
      怒,對曰,“事關重大,安能不見?”
      頃,帝忽側首曰,“彼與洛嬪夫妻乎?”
      冰夷懵,曰,“然也。”
      帝曰,“得夫妻之實乎?”
      不解,乃問,“其何解也?”
      帝俯首而笑曰,“夜共枕席耳。”
      冰夷悚然,曰,“未。”
      帝問曰,“安與滈池君有實?”
      冰夷頷首而不答。
      帝了然,笑曰,“不知弄磚乎?弄瓦乎?”
      冰夷大怒,正色曰,“男子共寢,焉得後栽?”
      語畢,面乃赧,頓悟上當。
      帝自足矣,曰,“滈池君乃人神,自留於人間,不歸天班。”
      對問,“臣焉得下界?”
      及此,帝之左仕者祝融跪曰,“不可,足下容貌甚美,恐世人奇之,避禍不趨。若實欲下界,則臣請與之同往。”
      祝融乃司火之神,素與河伯善,多次救其於水火,人所知。帝向知其二者曖昧,亦不宜點破,遂許之。
      於是冰夷與祝融俱下界,及長安。
      時天下已定,漢乃興土,黑水不見。河伯素惡塵類,乃至惶惶。
      祝融欲至漢宮,冰夷不許。祝融曰,“戮滈池君者,漢人也。今入漢宮尋其人,焉能不知其所之?”
      冰夷曰,“不可。昔者斬白蛇,日今成九五——人神之君也,吾等不可貿然。”
      祝融悟,曰,“諾,然何可為?”
      冰夷曰,“入冬庫,尋赤霄。”
      祝融曰,“何為其然也?”
      冰夷曰,“斫化赤霄,可見其神。神相若,其可見乎?”
      祝融曰,“諾。”
      乃至冬庫,閉門不謝。
      祝融乃詔禦劍司,司不至,乃有一少年,現而跪於前,問曰,“師走,尋師何為?”
      祝融曰,“欲尋赤霄。”
      少年笑曰,“安尋其矣?”
      冰夷冷笑,曰,“汝乃何人?言辭爍爍,欲就死地乎?”
      少年揖曰,“吳劍幹將耳,豈敢饞于河伯前?”
      冰夷叱曰,“幹將聽令,吾命汝尋赤霄,速去!”
      幹將不服,然力不能及,久望之,再揖,乃去。
      俯仰之間,幹將已歸,負劍。
      及解劍,交于河伯,冰夷視之,深黑寒涼,冰氣逼人。
      祝融曰,“好劍!”與實欲奪劍拔之,然氣力耗盡,鞘未動矣。
      冰夷奪而曰,“夫寶劍有靈,何可不撫其靈而強使之順矣?由是觀之,汝之不惠,尤勝於吾。”
      於是輕撫劍身,拔而出。
      頓時天暗地轉,雲布如龍出。其間緩緩而一人,以方步出,衣黑錦,戴弁(bìan)冠(皮制頭冠),劍眉直鼻,星目朗然,氣宇非凡。祝融視之,自慚不如。
      然旱雷乍驚,祝融頓生昏沌。冰夷不顧,喜而奔於前,執其手曰,“滈池君,吾尋之苦矣!”
      滈池君莞爾,曰,“上神何苦之有?露水姻緣耳,安得念及至此?”
      面赧,久不語。
      滈池君曰,“上神廢念我,其還也。”
      曰,“念君至此,日夜不息,乃望見君。此言何出?”
      滈池君曰,“上神青睞,大喜不勝,然心有所念,實不可矣。”
      切齒甚然,面怒如紅扉,曰,“所念何人?”
      滈池君曰,“燕地之琴師也。”
      冰夷曰,“其貌妖閑乎?”
      滈池君曰,“甚美,然不及上神。”
      冰夷曰,“其性嬌柔乎?”
      曰,“否,雅量非常,然高潔亦此。”
      冰夷曰,“其門高至乎?”
      曰,“否,實乃燕地屠犬之類也。”
      於是冰夷乃睚眥,“貌不及吾妖,性不及吾嬌,門不及吾高,何可使君戀之至此?”
      滈池君正色曰,“方吾為肉身,年且幼,為秦之趙質子,為趙王放馬於郊,其不嫌吾鄙,時探之。後分離,不得見,顧吾念之甚。及成人君,吞九州,列六合,仍悻悻然不敢忘乎。然再見時,轉已成仇矣。不得已而殺之,吾愧於其,自念難忘。”
      冰夷曰,“豈乃屠狗人高漸離乎?”
      滈池君曰,“正是。吾肉身位帝王,本欲求萬世之功業,奈何功業不成,心為情困,愧對‘滈池君’之名。”
      冰夷冷笑,曰,“甚好,吾欲救汝,然汝背我,汝心何安?”
      曰,“自下難安,然情已定,皇天可鑒。吾之真心,實難遷矣。況吾前生與離君有緣,乃東皇太一托之,實不敢駁。想離君對吾,亦乃真心一片,吾其背吾心而求苟生耶?”
      冰夷乃氣極,又哭又罵,曰,“吾欲鞭其屍而後快!毀人神至此竟不知!”
      滈池君曰,“上神息怒。人死鞭屍,又有何用?日思夜想,求之不得者,想來君爾吾亦然也。”
      冰夷聲淚俱下,曰,“吾何不及燕地屠狗者也?”
      滈池君再莞爾,拜曰,“未有不及,實乃吾之不惠,無有神眼,察之秋毫,覺上神之心矣。”
      冰夷痛苦不語,扯滈池君袂。滈池君揮而往,決絕不回。
      祝融頓醒,見何伯拭淚不止,足下赤霄,龍光不復如前。
      於是二者回朝,赤霄獻於帝,事乃終。

      越明年,河水氾濫,洪流滔天,直擊燕地。燕良田七千畝,一日之內遍寢。燕地稷神上本參河伯,帝置之不顧。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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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赤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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