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宠丹青妻》青楚Tc

15、守得一世长安

　　世人皆知，山路崎岖难走，一不留神便坠入无底深渊。华袖这一路“走”的却是轻松，几乎没费什么气力，全因使力气的不是她，而是墨阙寒。
　　她身体虚弱，眼下又没个习武的女子，只能由来寻人的护卫，亦或者墨阙寒扶着走。
　　在短暂的沉默后，墨阙寒走到她面前，一手握住她的手臂，在场的数人先是震惊，之后不约而同地转过身去，重仰轻咳了一声，咽下想要说的话，示意带路的男子可以走了。
　　华袖也没料到墨阙寒居然主动握住她，手指不由紧握，他力道恰好，即不会握疼她，也支撑了她的体力。
　　华袖暗道：“没什么大不了的，事从权宜，男女大防也只能放一边。”
　　甫一到崖边，墨阙寒立刻放开她的手臂，走了一半就没路了，就是从崖底到半腰这段山路，还是很久以前住在崖下的隐居人为了才药才凿的，这边需要爬云梯了，华袖有些为难，这不是扶着走能解决的事情，墨阙寒却直接拉着她使了几分轻功跃上了崖。
　　他看似平常，一直等在崖边的重晖却是发现他落地时身子有些不稳，心里着急，几步上前想扶着他，但他忽然想到，如果真的这么做，这无疑就暴露了王爷受伤的事实，霖城势力复杂，一旦传出去，又是一堆麻烦。
　　墨阙寒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幽深的眼眸意味不明，重晖却是懂了，恭身后退。
　　“崖边风大，属下方才做主，使人护送肖姑娘到不远处的林子里安坐。”重晖着实不喜欢情绪不明的肖唯菱，先前她直愣愣看着崖下不知想些什么，过后居然还浮起一丝若有若无的诡异笑容，吓得重晖坚持送她远离崖边，不管怎样她是主子母家的人，若是出了事，免不了有人责怪王爷。
　　墨阙寒点点头，正好有护卫赶着辆马车过来，华袖福了福身，先上了马车。
　　“王爷，可要让肖姑娘也上马车？”重晖请示道。
　　“不，派人从镇上再寻辆马车来。”
　　正如他所想，重晖心里得意，面上却不显，吩咐别人办事去了。
　　回到王府，华袖一下车就被一个人搀扶住，华袖抬眼一看，顿时笑了。
　　“绾绾，你鼻子眼睛红成这样，是不是辣椒吃多了？”
　　正一心戚然的花绾先是一呆，而后眉头一皱，“姑娘你病的真重，我这就请长平总管寻大夫。”她家姑娘一生病就犯迷糊，看什么说什么，与平时不能说大相径庭，却是有些犯愣。
　　荆薇小院因华袖而忙碌不已，同样有病患的明枫堂却安静了许多，跟随墨阙寒到霖城的徐老太医眉间染了浓浓忧色，王爷的伤比他想象的要重许多，就连重晖对着一盆盆血水和墨阙寒胸膛上一道翻出血肉来的狰狞刀伤，都凝重了神色。
　　“王爷，您的伤，恐怕不能参加明日的祭祀了，须得卧床休养几日，再不济也得两日。”徐太医也是了解霖称的形式，但他的伤确实不宜动作。
　　“本王会在明日后，让邓将军过来住上两日，但明日的祭祀还是要去。”邓将军是他心腹之将，让他来王府小住，只会让人认为他们在谋大事而紧张，指不定能引出些许动静来。
　　重晖张嘴欲劝，墨阙寒却摆手不言。
　　华袖身子底不错，喝了药睡上一觉，身体好了许多，她晨间用膳时，隐隐听到外边儿有哀泣声。
　　“这是怎么了？”虽然压抑，但显然人声许多，声音就大了起来，华袖无端紧张起来。
　　轻竹想也不想道：“是这场战争战死将士的家人在送灵，这是王爷特许的，午时还会在战场祭祀，告慰那些英灵。”
　　“那要是没有家人的呢？”华袖紧着话问道。
　　“王爷会登记造册他们的名字，派人到他们的家乡寻人，若是无亲无故，王府会为他们造茔。”
　　华袖瞅了瞅轻竹，说：“你了解的可真详细。”
　　“奴婢的父亲就是战死的，所以这些事情也算是清楚。”
　　这是揭人伤疤了，华袖不免有些愧疚，转移了话题，询问起霖城的元宵来。不过，近到午时，华袖却有些坐不安稳，在一连喝了几盏茶后，她唤了轻竹进来。
　　“一般祭祀，王爷会去吗？”
　　“会的，看天色，应该要走了。”
　　“那你去让管家帮我询问王爷一声，我可否同去，我绝不添乱，只是，想去看看。”先前听到的哀泣让她心情也抑郁许多，忍不住也想去送那些英士一程，他们以血肉生命换得霖城甚至南景国的安宁，值得敬佩。
　　只是她也只是突发奇想，凭着一腔热血，待到轻竹领命去了，她却有些后悔，这种事情，她逾矩了。
　　不到两刻钟，轻竹匆匆跑进来，边行礼边说：“王爷准了，还让您快些，别耽误的时辰。”
　　华袖眼睛发亮，一下子跳下软榻，慌忙跑进内室更衣。幸好她随性惯了，不喜环钗，不着彩衣，只换了件素色外衫，用木钗挽了发，就算是好了。
　　快步走出府时，墨阙寒已经在马上等候，身后还跟着一辆马车，估计就是给她准备的，她带着婳绾快步上了马车。
　　一路上，华袖注意到，街道上一个商贩都没有，家家户户紧关着门，整条街道都安静极了，唯有几不可闻的小儿啼哭声才表明，还住有人家。
　　祭祀场，一下车，华袖跟着就感受到了肃穆的气息，几位高僧带着近百名和尚在祭台前念经，后面是一群身着白衣的百姓，旁边则是铁甲持枪的士兵，除了百姓的哭声，就是僧侣们庄严的诵经声。天机苍茫，寒风啸然，正午的太阳也仿佛蒙上一层阴霾，华袖跟着墨阙寒站在高台上，看他的衣摆被狂风吹起，发丝凌乱，玄色的铠甲在阳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光泽，看他始终静默站立，不动分毫。
　　一刻钟后，诵经声停下，跟着旌旗猎猎，战鼓雷鸣，一群战马不安的踢踏着铁蹄。一位将领捧着一把黄土恭敬地跪在墨阙寒身前，双手高举过头。
　　墨阙寒抓起一把黄土，烈风正起，细土从他指缝间露出，被风吹散，不知去往何处之地。
　　华袖忽然落泪，人这一生，生如何，死如何，不过最后都是一把黄土罢了，最需看重的，是生死的价值。
　　由高处远眺，似乎能看见一排排青冢，于天地间，沉眠于那里的将士依旧是一个顶天立地、保家卫国的汉子，悲凉的是他们的亲人与朋友，是挂念他们的人，和他们挂念的人。
　　回到荆薇小院，心境不平的华袖在画室待了一个时辰，做了一副画后，在旁边提了一句诗。
　　她看着这幅画良久，深深地吐了口气，才恍觉腹中饥饿。
　　唤来花绾，她将画卷收好，说：“这是给王爷的，你送去，就说算是报答今日允许我跟着前去祭场的答礼。”
　　因受伤，墨阙寒回了明枫堂，花绾是无法进入，正欲让护卫禀告，恰好遇见了领着邓将军从外回来的重晖。
　　“这是什么？”重晖看着她手里的画卷，问她。
　　“是我家姑娘予王爷的画。”
　　重晖径直接过，说：“我会交与王爷的。”
　　进了内室，重晖将画奉上，墨阙寒问清由来后，才缓慢打开画卷。
　　“这……这真是……”邓将军离得近，看得清楚，一时之间竟无法言语。
　　画上是一个身穿铠甲的将士，牵着马站在一棵柳树下，天边残阳如血，男子的远处是一个青冢。
　　“血溅沙场马嘶鸣，泪洒青冢人佝偻。”画边有句诗，邓将军轻生念了出来，离人已归，心人不再，可能是许多将士最心痛的事情了。
　　“此女，胸襟疏阔。”良久后，邓将军才说了一句话。
　　墨阙寒看着这幅画沉默许久，才对重晖说：“放到架子上吧。”
　　有的人，为了功成名就；有的人，为了养家糊口；有的人，为了家国永安。他们上战场的原因不同，对家国的贡献却是相同。
　　邓将军与重晖见墨阙寒闭眸沉思，请示后退出房室，来到庭院。
　　“这位丹青师傅，看来不一般啊。”邓将军感叹道。
　　重晖“嘿嘿”一笑，“自然是不一般的，她在这王府，可算是被王爷青眼相待的唯一人。”
　　“难道王爷……”邓将军很是震惊。
　　“谁知道呢？不过无论是谁，都比住在西棠楼的那位入住王府好得多。”现在住在西棠楼的，正是肖唯菱。
　　“今日一早就要面见王爷，不过，被王爷拒了，只盼着她这两日都别来了。”重晖的话音刚落，就有一侍卫前来禀报。
　　“重晖大人，肖姑娘求见王爷。”
　　重晖与邓将军相视一眼，前者有一种想打自己的冲动，怎么这么乌鸦嘴呢？说什么来什么。
　　“我去通禀王爷，你且等着。”
　　嘴上说着，重晖却走得极慢，对于这位为了嫁进王府不择手段的肖姑娘，他是十分不想替她通禀王爷，就算知道王爷肯定会拒绝也不想走写一遭。

作者有话说

　　古时，民间称画工为丹青师傅。
码字时想起一句话，唯有祖国和信仰不可辜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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