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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灯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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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微微有些泛白,打更人揉了揉酸涩的眼,再一次敲响了手中的更。几声钟响从远处传来,浑厚辽远,打破了这满城的寂静,也打开了奉安街几乎每户人家的府门。这日,是朝议的日子,这些住在奉安街的勋贵,自得兢兢业业地早起上朝。
除了,街尽头的那月前才重新修缮过的镇南王府。
谁也不曾想过,那座废弃了十几年的王府,会有一日,住进那样的人物。
不少先帝一朝的老臣出门上朝时,望向那座府邸,眼里满是欣慰。顾家那女子,终于还是要嫁入天家了。
顾琬未出云幽关,便遭了暗算,陈臻想着这事不小,立马着人快马加鞭地报告给了皇帝。皇帝思量一番,索性一道诏书,通告了天下,镇南王怀嘉郡主为后,若有冒犯者,按律处决。皇后乃一国之母,冒犯国母,按律当诛!是以诏书颁下以后,虽打扰顾琬的人多了许多,但终于还是没有刺杀事件发生了。
而皇帝将迎娶怀嘉郡主的颁下的那一日,不少两朝老臣都记起了一件旧事,一场十八年前的,在奉安街不算豪奢的宴席。
十八年前,镇南王府,王妃李氏诞下一女,因着是镇南王的第一个孩子,是以,虽是女儿,这百日宴也不比哪家男孩的差。
是日,镇南王府张灯结彩,鞭炮齐鸣,京城百百官道贺,百姓得赏。宴席之隆重,一时无二。但席间也有不少对镇南王此举嗤之以鼻的,毕竟,只是个女子,到底是别人家的。而皇帝到了黄昏时候还未派小黄门道贺赏赐,更是让他们暗自高兴了好一会儿。
却不想,这个连各个王爷大婚都只派小黄门颁下赏赐珠宝的嘉沅帝,在正宴开始前一刻,亲临了宴席。
皇帝亲至,镇南王当然是受宠若惊,诚惶诚恐地将皇上请至上座。皇帝却笑吟吟地拒绝了,道是朝中事物繁多,只是想起你府中女儿今日百日,这才出宫来看看。
镇南王听到此言,自是连连谢恩,并立马叫奶娘把孩子抱来,皇帝亲自接过,抱了好一会才递给奶娘,亲自为那小女孩赐名“琬”,赐封“怀嘉郡主”,还笑着对当时欣喜无措的镇南王说了一句在场的人都无法忘怀的话“彼若为子,当可保大晋百年之兴!顾铮,好好培养,莫让闺阁困住了九天之凤。”
仔细想想,先帝那时便是生出了叫顾家女儿为太子妃的意思吧。如果不是后面南方那些事,顾家这孩子,应早为太子妃,甚至,为后了吧!
一些和顾铮原先关系甚好的老臣,坐在上朝的软轿里,欣慰感叹,还好,不论怎么说,最后入主中宫的,还是顾兄那孩儿。也算,不负先皇之意了。
众臣上朝按下不提,再说这让顾铮旧友感叹欣慰,让一众勋贵之女艳羡嫉妒的顾琬,此时却还在床上赖着。
“小姐,该起了。”卿云推开房门,端着盆温热的洗脸水,把水盆放到了盥洗架上,才进入内室,有些无奈地喊道。
床上,顾琬听到,立马把被子一拉,蒙住自己的头,瓮声瓮气地,“我还没睡够!”
“小姐,天都大亮了!”卿云一边劝着,一边走过去,想拉顾琬起床,“您自个儿以前不都说睡久了容易老了筋骨不是,现在怎么天天赖着!”
顾琬使劲压着自己的被子,“反正现下我也不能出去,婚嫁之事,又不用我操心,不睡,那我干嘛,读书写字?”
卿云此刻才噗嗤笑出声来,“小姐,您忘了,今日是什么日子?”
听着卿云神秘兮兮的话语,顾琬心里暗自思量,莫非还真是什么特殊日子?于是在脑中暗暗计算,六月底离开云州,路上走了一个多月,今天……是灯巳节!
顾琬一骨碌爬起来,笑着对卿云讲:“幸亏有你提醒,要不然我就得错过了!”
卿云莞尔一笑,唤来丫鬟们给顾琬梳洗打扮。
顾琬带着卿云,跟着在京城守了十几年的老管家到处逛着,突然看到一座茶楼,看到那茶楼大堂座无虚席,疑惑地问老管家:“这茶楼是有什么独特的茶,这么大的茶楼,竟座无虚席?”
老管家听了她的问话,停下脚步,望了望生意鸿昌的茶楼,浑浊的眼里闪过一些什么情绪,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回答“并不是茶楼茶叶有什么奇特,而是这里的茶炮制方法与别处不同。”过了一会儿,才继续补充“而且,今天是灯巳节,按着这隆泰茶楼的习俗,晚上会有节目演出,所以,才有这么多人。”
顾琬听了,若有所思,过了一会,“我们也定个座儿吧!卫老。”
“郡主这样喊,折煞老儿了。”那卫老辞道,然后,去和茶楼交涉。
顾琬在他去付定金的时候,若有所思地望着二楼雅间,不知,这座茶楼里,会藏匿多少秘辛。
这茶楼座位预定好,顾琬一行人又去别处观赏,暂时不提。
皇城中,勤政殿里头,一个兰布衣裳的男子跪在期间,“皇上,怀嘉郡主一行人在京城两市行走,似乎是想了解京城的情况。一路人虽多,但无不轨之徒。”
上首的男人在他禀告完之后,没有一丝迟疑思索,立刻吩咐“继续跟着,小心保护。”
“是。”
皇帝从桌上拿起一本奏折,“好了,下去!”
“微臣告退。”那人恭敬行礼,躬身退出殿门,然后,才疾步出宫。
等那人离开,皇帝才又出声,“李元福,替朕备一套便装,今晚,出宫。”
“是。”一个声音在后头响起。
晚上,京城东西市都是人潮涌动。到处是不绝于耳的贩卖声,顾琬看着那些暖暖的小灯笼,心里头却有些烦躁。
“这位小姐,您看我这灯笼,这做工,这材料,怎么也不止您出的这价呀!”不远处,一个憨厚男人的声音传来,“要不,您再加点?”
那小姐又说了几句,才叫身边的丫鬟付了钱,提了灯离开。
顾琬方才被这两人的话引了来,此刻走近,发现这人的灯笼做的是真的不错,不仅制作材料是一等一的,而且,制作手法也是娴熟无比,做出来的灯笼很是生动,她提了一盏兔子灯笼,唤过卿云,付了钱,便往隆泰茶楼而去。
这灯巳节热闹不假,可这人山人海的,顾琬着实不愿再挤了。
顾琬坐在二楼雅间,慢悠悠地喝着茶,看着楼下两两携手的情人,不时又瞥一眼楼下戏台子上的戏。无聊,顾琬在心里给这戏下了个结论。
隔壁间,一身便服的方天睿也饮着茶,皱着眉看着台上之戏。
灯会散的差不多的时候,顾琬如释重负地放下茶杯,轻轻把它倒扣在桌面,带着倾云离开了。
卿云被她拉着走了好久,才后知后觉地说“小姐,我们还没付完茶钱!”说着就很敬业地要跑去付钱。
顾琬拉着她,说“老板都还没急着茶钱,你急个什么劲儿,快,趁着现在人少灯市还未全散,我们再去逛逛。”倾云又劝,奈何劝她不通,只好提着个灯笼兔,惴惴不安地陪着她逛灯会。
雅间里,已将目光放在外头行人身上的方天睿,眼里有了笑意。
“姑娘,等等,姑娘!”一个儒服少年跑着追赶她们,但这灯会虽是将近散了,但还是有几个女子的,顾琬她们也不知道是喊她们,只自顾走着。
少年只好跑到她们面前,拦下她们,气喘吁吁地,“姑娘,你们……”又喘了几口大气,才在顾琬玩味的眼神和卿云一副我就晓得的了然中,补全了话“姑娘,你们的这只灯笼不知……可否转与鄙人?”
倾云一听,虽没有马上把灯笼兔护住,但还是往后退了退,直接发问“灯笼兔到处都是,你为什么不直接去摊贩那里买?”
看到她脸上的防备,少年无奈地,有些踟蹰地解释:“我来晚了,小姐们买灯笼的那里已经没有兔子灯卖了,小子有个妹妹,她平日里最喜欢兔子……今天生辰,小子想着……”因为尴尬,少年不由自主红了脸。
“卿云,把灯给这位公子吧。”顾琬听着,偏过头看着倾云,淡淡吩咐。
卿云不解地望着她,“小姐!”但看到顾琬的认真神色,只好给了他。想了想,补了一句:“祝令妹生辰快乐。”
男子道过谢,便要付灯笼兔的钱。顾琬笑着把钱退回去,还顺手解下腰间佩玉,一道递上,“相识即是缘,这枚玉配,便当我给令妹的生辰之礼。”
那人接过玉佩,仔细看了几眼,神色激动,过了好一会,才诚恳谢道“小姐之重,子庆日后必定报答。”
“好!”顾琬爽快地应下,“天色已晚,公子莫让令妹久等!”
那人又再三道谢,才高兴地离开了!
倾云终于忍不住开口:“小姐……”还没问出来,就听到顾琬细声却坚定的声音“这人,于我们,会有大益。”
倾云于是咽下疑问,随着顾琬逛了好一会残市,才回了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