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向河梁，回头万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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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都如何风云暗起，暗潮涌动，都不是站在沙盘边听着底下将领报告今日战况，看着南诏进攻方向，在脑海里不断分析敌我双方力量的顾琬能在分神注意的了。
顾琬帐中灯火亮了半夜，待底下将领同赵渊达成了共识的时候，顾琬终于淡淡开口：“既然诸位已经达成了共识，那叶某现在就去禀告蒋帅。”
“现在已是深夜，怕是不太安全，不如派人传书，现下境况，可不能再出什么事了。”一位年纪较大的男子见她说完就是要骑马去找蒋涵，立马站起来阻止，话语间倒是一点都不似作伪的担忧。其他的人纷纷附和。莫说顾家一家在此次战争中已经付出了让人不得不叹息的代价，就是单从现在现实情况考虑，顾琬万一在途中遭遇了不测，于云幽大军也算是极大的损失，更何况……现在的情况，蒋帅并不适合见人……
顾琬却完全不理会他们的话，径直走到了帐外，帐外，早早领了顾琬命令牵马等候在一旁的暗卫景云见她出来，立马将手上马鞭交给了顾琬，自己翻身上了另一匹马。顾琬眼神微微亮了亮，这些个暗卫，倒都是些很会做事的。她嘴角微扬，并没有说什么，也直接翻身上马，长鞭一甩，“驾~”她大喝一声，驾马远去，那暗卫也驱马赶上。
眼见两人两马绝尘而去，方才阻止的人均低下头，叹了口气，罢了，反正……也瞒不了多久，终究，是要知道的……
罢了，罢了，天意如此，终不可违。
“开门！”风尘仆仆赶到云幽关城下，顾琬亮出自己的将印，对着城楼上警戒的将士喊。
城楼灯火明亮，那些守卫将士自然认得出是顾琬，但并没有听到元帅召叶将军回来的消息。他们生怕有诈，着人去请示蒋涵，对着顾琬恭恭敬敬地道：“末将已着人去请示元帅，还请将军再等一会儿。”顾琬身后的景云听那人如此说，心里晓得他们是怕她暗通了南诏，顿时怒从中来，就要破口大骂，却听到顾琬温温和和的一句：“好，烦请快些，本将有要事要见元帅。”那城楼小将见她如此言语，心里颇含了愧疚，又派了人去催促询问。过了不算太久，有人在那小将耳边说了些什么，然后顾琬就看到城前浮桥放下，城门打开，方才那将满脸愧色地站在最前，迎接顾琬。
“请叶将军入城！”他低了身，双手垂膝，向自己无端怀疑了的顾琬行了军中最尊贵的礼。
顾琬骑马入城，在经过那守将的时候，轻语“你不必觉得愧疚，我大晋就是需要你这般的将士。”而后，便策马向元帅府赶去。
顾琬身后，那小将深垂的身影久久不起。在明亮的灯火之下，隐隐可以看出，他的身躯微微颤抖。
仆踏入元帅府，顾琬就闻到了一股不寻常的味道。
蒋帅并不是什么讲究左拥右抱的人，他的夫人侍妾平日里也并不爱涂脂抹粉，不知为何，今日这元帅府倒是充满了香粉味。顾琬随着老管家到了蒋涵的卧房，叫景云等在外间，而后，自己入了内。景云撇过脸，抱着剑直接上了一棵大树，坐在那里等顾琬。
“蒋帅，你近来怎么突然……”换了嗜好？顾琬揶揄的话还没讲出口，就自己停了下来，眼底瞬间染上了血红，“蒋帅，这是何时伤的？”她听到自己原先一派悠然的声音变得颤抖，她疾步走向那卧在床榻上，血色尽失，青发尽染的老者。
床上的人听到她的声音，掀开了眼皮子，一双眼里是藏不住的喜悦，他挣扎着就要坐起，但奈何并没了那力气，他试了几次，最后终于有些颓败的躺在床上，摸索着找到了顾琬的手，“你能来……我很高兴……”随即又是自说的一句“原先我也安排好了，叫你们明日来的……我……有些事，总得交接好……你来了，很好很好……”
顾琬紧紧拽住他冰凉的手，看着蒋涵一向健康的脸色慢慢变得灰败，立刻出声，大声道：“蒋帅有何事要交代，尽管吩咐顾琬便是！”
蒋涵却使劲将他的手从顾琬手中抽出，从怀里掏出了一个染血的信封，塞到了顾琬手里“我所有……要交代的……都写在这里了……还有，等会儿……将那几车陈粮带走……这些时候了，给将士们……吃顿饱的”说着，不住的泪流“你去吧……”他摆摆手，就与顾琬告别，但是却在下一瞬带了红光和满足，低低呓语：“顾兄、嫂子，你们来了……真好……”
房间顿时一片空寂，原先的隐忍的呻‘吟终于消失，顾琬抬头，强忍住了眼泪，将那信封塞进了里衣，而后，对着蒋涵尸骨，恭恭敬敬地磕了几个头，带着一身的肃杀之气，走了出来。
守在外间的老管家见她眼底一派血红，额间也是添的淤红，便知里头发生什么了，他强忍着心里头的悲伤，对着顾琬禀告：“粮食已经装好，将军……保重！”而后，便步履蹒跚地往夫人院子去了。
蒋涵逝世的消息被封锁的很严，除了等在顾琬帐中的那些将领，再没有人知道他们的元帅已经死去。
第二日天才微微擦亮，将士们就闻到了久违的饭香和肉香随着寒风飘来。他们咽了咽口水，伸长了脖子往造饭之处望去，不知今日是怎样的美食？
不多时，造饭的就报告顾琬，饭已造好，可以食了。顾琬点点头，叫他们去通知士兵。
那些士兵听到可以开饭，都摸出了自己的头盔，在雪里擦洗了一番，而后排着队，井然有序的去领饭。饭并不香糯，入口间还有一股陈米的霉气，但是他们都吃得很开心，他们捧着大大的头盔，一边吃，一边鼓着腮帮子赞叹今日真是好运气，不仅有干饭吃，而且还有肉，那样大片的肉！
景云也捧了一碗饭，递给了顾琬，顾琬却没接，“你吃吧，本将早前吃了好些肉，现在并不饿。”说完，就转身回了营帐，“将士们吃完，来叫我！”
景云看了看碗里的饭食，叹了口气，坐在顾琬帐前，吃了。
待众将士都吃完了，顾琬才从营帐里头走了出来，她站于高台之上，朗声问道：“众将士可都已吃饱喝足？”
“是！”整齐划一的回答声。
“好，那么，众将士听本将号令！”顾琬凛然站于高台之上，天地之间，除了呼啸的风声，便只余下她的声音“左一至左二两万人，为左翼，由赵渊带领，左三、左四，右翼大军，张将军带领；”她看着底下的士兵，没有被点到的方阵都怀着期待昂首看着她，等着她的命令,却听到她换了一种声调，慨然而问：“突骑营将士何在？”
一个并不算大的方阵齐声应答。
顾琬于是看向他们，话语却并不是对他们吩咐的，她说“其余四万余将士，由常江军领，为中军！”而后，不容他人再言语，决然出声“大晋安危，云幽父老性命，皆系于此战，还请诸位……全力以赴！”说着，她身着坚硬铠甲，向他们折下腰，深深一礼。
诸位将士都红着眼眶，握紧了手中的兵器，回答“将军放心！”
“好，诸位下去，准备准备。”她站起身来，看了一眼天色，苍然道。
其他将士都已随主将离去，只有左一和左二还停留在原地。他们之前，威远将军怒气冲冲地跑到了叶将军面前，说着什么。
顾琬看着目眦欲裂的赵渊，不着痕迹的避开了他的手，背过身，讲：“赵渊，我并不是任性……你可记得我那日在将士们前面说的那些？那不是假话！”
“赵渊，不论你是如何成长的，你都无法否认，屈完他是你爹的事实！”
“可我如今是大晋的守将，阿琬……你不信我？”
顾琬转过身，叹了口气，不带一丝波澜的说“赵渊，我若不信你，便不会让你领兵……别说了，我自有我的理由，你下去部署吧!”
赵渊颓然下去，但等他走到士卒之前，已是换了一副模样。
阿琬，你既说了你有你的理由，那么……我信你，你千万保重！
赵渊最后看了一眼高台之上茕茕独立的顾琬，而后，带着两万人马，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诸位可知，叶某将各位留下，所谓何意？”等到点兵场上只余下那千人，顾琬才从高台上走下，站到他们之前，问。
“不知。”那些人诚实回答，但随即又补道“但总归会是与杀南蛮有关的！”
“不错。”顾琬肯定地接过话语，而后说：“我们不从正面迎敌，专打他防备薄弱的后方。”她略微停了停“也就是说，我们要深入敌方，诸位，可愿与叶某冒险一试？”
“自当同往！”
……
没有人知道，那一场大战里，到底死了多少万人，就算是亲历者，也不能说出个明白，他们回忆起那场战争，只是稍稍偏过头，哽咽着说：“数不清啊……漫山遍野的……全是尸体，南诏的，大晋的，一层又一层……山上河上，都是血染成的暗红……都是血，到处都是血啊……”
连最为严谨的史官，也只能只大略交代了这一场战乱：厉庸侯元年冬，南诏发兵，直逼云幽，云幽大营将士死战，南诏久攻不下，奇袭交、济，云幽分兵夺回失城，二年春，云幽苦守三月，援兵未至，所余将士死战而出，守得云幽二州不破，换得二地百姓得迁。二年二月，冀州等三州州牧率兵驰援，彼之时，云幽之地，恍若炼狱！
所以，后代之人，没有人想到，他们觉得的那位最负盛名的思皇后，其实，并非是死在了昭宁帝复辟的路上,而是……在那场大战之中，生死不知……
作者有话说
第45章 向河梁，回头万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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