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最后的交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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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云州又待了五六天，皇帝估摸着时间也差不多了，于是委婉的向顾琬提出回京的事宜，顾琬虽然心里头不舍父亲和弟妹，但一想，人皇帝都亲自陪着回来了，还是要懂得知足的，于是没有提出异议。
“皇上决定就好。”她和和顺顺地说。
方天睿看她并没有提出反对什么的，而是很爽快的答应了他的要求，心下又惊讶又喜悦，于是在离开的前一天，特许了她的父亲和兄弟陪着她玩乐。
方天睿特许的话一出，原本有些怏怏的顾琬眼里都绽开了花朵，她忍不住地翘了嘴角，欢欢喜喜地谢了恩。然后等送了方天睿出去后，认认真真地筹划那天的活动。
机会难再得，一定要好好把握住。
顾琬认真而欢喜地筹划，半点都不关心方天睿的异样。 还是方天睿来了便避出去的卿云，从厨房领了汤来，看皇帝不在，有些疑惑地出了声:“皇上今日怎么就走了？”
顾琬打开炖盅，看了一眼，眼里有些厌恶，不耐烦地:“没事，左不过是政事多些。唔，对了，魏苒那边可有什么消息？”
“并无。”卿云干脆利落，回答。
“还没有消息啊……”顾琬搅着汤勺，有些惆怅地开口。那个孩子，可撑不了太久。 想到孩子，她忽的来了精神，“对了，那个孩子是谁所害，可有眉目了？”
“卿凌还没传信来，想必是还无确切消息。”
“嗯。”她舀了勺汤，又倒了回去，重复着这个动作，许久，才放下调羹，说了句话“加大力度，实在不行，京城之事暂缓。”
“知道了。”卿云应下，而后退下，将顾琬意思传达下去。 她走出楼阁，不经意地往帝王所在瞥去，却发现，那宫室之外，也无半人往来停留。看来，并不是小姐所猜，不知，是出了何事？
方天睿房内，仅仅两人，气氛很是压抑。 方天睿坐在书案之后，双手捏眉，有些不敢相信地对着底下伏跪着的人，“你再说一遍！”
“皇上，梁王无诏归京，现已到离京不过半日之距的眉县。”
接下来，又是长久的沉默。
“好了，朕知道了，你们好好盯着。”方天睿忽然出声吩咐了，语气里含了一些无奈。
梁王，他现在还不能动。
“是，臣告退。”那人利落应下，而后躬身退出。
方天睿独自思索了良久，或许是想明白了什么，他喊道“李元福！”
李元福低着头站在外间，听着帝王与暗客的谈话，心里也默默思考着对应之策，正自思考间，猛的听到帝王传唤，心中一凛，疾步趋入，压低了声音问“皇上可有何吩咐？”
“朕与兄长，相隔千里，兼之案牍百姓之累，平日难亲，现七月流火，物化渐丰，木山之行，当可准备，万望兄长暂离幕府，相聚木山，以叙年来之喜事，谈来年之图景。”方天睿在他问完之后，徐徐道来，原本沉沉的眼里放着异样的光芒。讲完，怕李元福不明白，特地强调了“务必使此密旨密而天下知。”
“是，老奴明晓，老奴这就去办。”李元福默默将方天睿方才所叙述的话语记在心间，等着方天睿吩咐完了以后才回话退下。
方天睿看着他躬身离开，又想了想，招来几位暗卫，疾疾写了几封信，郑重地交给他们，嘱咐道“定要将此信安全送到长公主和中书令府上。”
“是。”那些人慨然发声，并不再有他言，对着方天睿行了礼便急急离开了。
方天睿待他们离开，揉了揉眉间，小歇了一会儿，继续处理案间奏折。
也不知李元福是如何做的，反正顾琬回京的一路上，都有人在谈当今圣上德高仁义，是不世之君，有此君，天下明也。
就这样，在听了两个多月的百姓交赞后，顾琬终于看到了巍峨古朴的郸城城门，古朴大气的城门之前，橘黄的夕阳之下，一众大臣恭恭敬敬垂手立于两侧。顾琬倚在凤轿内，看着这些大臣微躬的背，心下喟叹，终如夕阳啊！
御轿倏然停下，稳当利落，方天睿着一身便衣，从御轿里头走出，为首的紫衣大臣趋步上前，一揖到底，欢喜地“老臣拜见皇上，吾皇圣安。”后面官员稽首而呼，“臣等拜见皇上、皇后娘娘，皇上、皇后圣安，”方天睿见紫衣大臣这样行礼，忙上前两步，扶起了，“老师不必行如此大礼。”而后，才携着紫衣大臣免了其他人的礼。
顾琬眯眼瞧着，只觉得这紫衣大臣身形似乎不太熟悉，似乎……不是楚员？
而另一边，方天睿握了魏源祯的手，往御轿走去， 待到了御轿之上，坐定了以后，方天睿还是很隐晦将自己的问题抛了出来，“不知为何这点小事也要惊动老师，楚相他……”
“中书令近来突发恶疾，故不得来。”魏源祯一双眼包在枯瘦的皮肉底下，原本显得极有神，但在方天睿提到楚员的时候，眼睛不由得黯淡了下去，勉强地回答。
“可是，朕并没有接到任何消息。”方天睿似是自己嘟囔，又似是故意想要魏源祯解释。
“子胥他……不愿让皇上担心。”不知是想到了什么，魏老老眼里喊了晶莹的泪，他拿袖子擦擦泪，又对方天睿告罪，才继续说“子胥他年轻时候，原是将军，后来才由将入相的，在军中的那些年，大了许多仗，挨了不少刀剑，这些年来，这身子骨愈见不好了。老臣原劝着他，早些退居，他总说未见贤人，不敢忘忧。”
“如此啊……”方天睿沉思良久，才讲“待回城，朕便去探望。”
“臣代子胥贤弟谢过皇上。”魏源祯颤巍巍地就要站起来谢恩，方天睿忙阻止了，连连说“楚相贤臣，朕理当探望。”
只是，贤臣渐老，良臣尚弱，这样的局面却并不太好啊，方天睿凝视某处花纹，心内暗想。
要培养自己的新臣上位，那么老元勋就必得下台，或者，让出实权，只是，谁又会愿意？方天睿不自觉地皱了眉。
待一班大臣三三两两谢恩散去，又叫李元福送了顾琬回宫后，方天睿才衣裳都来不及换地赶去了中书令府。
楚相这个人，是个硬气的，但凡是可以支持着起来，他绝不会卧在府中。只怕，他并不乐观了。方天睿催促着驾车的将军，待快马赶到中书令府后，立刻跳下了车，往已见萧肃的府内走去。才走了不远，便遇到了眼泪涟涟地送太医出来的朝华夫人张氏。张氏和太医见皇上来了，急忙忙地就要请安，方天睿出声阻止，问“楚相究竟怎么样了？” 张氏听了，却只是泪流，说不出话来，太医只好叹着气将实情禀告，“楚相现下，微臣实是无力回天。”
太医的话如一记炸雷，轰地一下炸在了方天睿耳边，他虽平日里刻意堤防楚员，但不可否认他之于大晋，犹如松柏之于青山，这样的人，就这样要到尽头，他如何能够接受！
他快步往楚员卧处走去，仿佛走快些太医的那些话就可以不作数。但在卧榻之外，他堪堪停住了脚步。里面，不过几月未见的楚员，一头青白相间的发已然变得苍白如雪，原本健康的肤色现下也蒙上了一层雪白，如果不是这就是楚府，任谁也不能想到，这会是他们的楚员，大晋金骑将军，大晋王朝中书令！
卧在塌上的楚员察觉到外间有人，艰难地开了眼，偏过头，见到一身便服的方天睿，嘴唇翕动，竟高兴地流出了泪，他虚弱地抬起枯瘦的手，对着方天睿伸出。方天睿忍着眼泪，一步一步走了过去，握住他枯瘦冰凉的手，安慰说“楚相莫担忧，国事有大臣，梁王的事朕也会和长公主再仔细斟酌，您好生养病就是！”
“老臣的身体老臣……自己知道”楚员含着老泪，缓慢而轻声地，“老臣能等来皇上，很满足了。”讲完，又闭眼歇了许久，再睁眼，眼里只有坚定，不见遗憾“老臣其实是因查梁王一事……露了些破绽，才变得如此，老臣自知命不久矣，现下有些话，愿能助到吾皇。”
方天睿紧紧握着他的手，强忍着泪，讲“楚相请讲，朕都听着。”
“大晋现下看来虽算繁荣，但其实极为脆弱，饥荒一事，非是偶然，大晋制度需改，这是一；”他讲了，艰难爬起，拿着白帕掩口，咳了许久，“梁王不甘其位，蠢蠢欲动，这是其二，”他讲到这里，似是有些犹豫，但过了一会，还是讲了出来“只怕，勾结外敌也是做的出来的。还有，南诏……始终是个祸患……”想到交战多年的南诏，楚员又是一阵大咳，直把一张雪白的脸咳得紫红，方天睿忙为其抚气，并应着说“相爷所讲，朕大致了解，不知，楚相可是已有何良策？”
“老臣无能，未能为这三宗难题找到解决之人，但是……老臣举荐一人，必能解这第一宗问题。”言语里有些遗憾，他拿着帕子擦了擦嘴，而后又揩了眼角滑落的泪，继续，虚弱却掷地有声“愿吾皇重用左岭，左岭的政才，臣与其他大臣……有目共睹，而且，老臣私下见过他，这个孩子，可辅圣上。”
左岭？！方天睿心下诧异，但还是从善如流，应下，“好，左岭可用，朕记在心上，您可还有其他要交代寡人？”
“云幽大营，虽说是镇南王私军，但所以都是忠心耿耿为着大晋的，皇上万记信任。”
“梁王虽是长子，但终归母妃地位太低，归附之人想来不多，要注意的，是外面。”
讲完这些，楚员似是极疲累了，闭了眼，除了急急吸气，再没半点动静，方天睿于是悄悄擦干了泪，将他小心扶下，掖好被子，“相爷既然乏了，那朕改日再来探望。相爷所言，方天睿字字记于心中，必不忘却。”说完，就要起身离开，楚员却在他起身的那一刻，突然拉住了他的下裳，睁大了一双老眼，求着“若是有朝一日，楚家大错，愿吾皇饶恕！”
方天睿彼时依着床榻坐下，紧握着楚员的手，字字铿锵“您放心，但凡非危及大晋，朕必网开一面。楚相，好生修养就是。”
“好好好，有皇上这句话，老臣放心了。”他一时间，老泪纵横。
方天睿又安慰了一段时间，才离开了中书令府。他不知道的是，他的马车刚刚消失在奉贤街，楚员就派了人，去找了左岭入府。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最后的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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