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西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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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天睿拥着顾琬回到客栈，陈臻已吩咐人将热水送进了方天睿和顾琬两人的房间，方天睿送顾琬进了房，将她的衣裳放下，才转头回了自己的房间。
顾琬入了房，三下五除二地将衣裳褪尽，把自己没入了热水里，舒服地眯了眼，把晚上这些糟心事儿全抛到了脑后。 顾琬泡了好一会，泡到水都有些凉了，才有些不舍的起了身，拿过屏风上的巾子，仔细地拭干了身，穿上早早准备好的衣裳，便趿拉着鞋子，打开了门，叫了侍者进来倒水。
外头，在顾琬进到房里洗漱时就候在房外的几人，见顾琬打开了门，俱低头躬身入了内，将浴桶抬走。只是，在其他几人都没注意的时候，其间一个长得略瘦小的，悄悄碰了一下房间里的桌子。顾琬倚着门框，看着他们的动作，那人的动作，到底落入了顾琬的眼。呵，有意思，那人是谁？顾琬眼里含着一丝探究，盯着这群人。但是，直到浴桶抬走许久，也没再见方才那人再来或有什么动作。顾琬于是更觉奇怪，房门也不关就直接往方才那人碰过的桌子走去，不知道，那人是在玩什么把戏呢，顾琬心里竟隐隐有些期待。
顾琬走到桌子旁，低头开始寻找，不知道，那人留下的是怎样的记号呢？正想着，顾琬便在桌子和桌布 之间的缝隙里头，发现了一个小小的纸团。难不成这便是暗信了，这么明显？顾琬只觉简单的不敢相信，虽觉得简单到不可思议，但为慎重起见，顾琬取了帕子，包住了那小团纸，揣进了袖子里，而后，仿佛什么都没发生地，闲闲走去，把门关上。坐在床沿，小心地一点一点打开了那纸团。
上面只有两个苍劲的字，西山。
西山？不过这样两个字，想来不是什么暗杀的信息，只是，西山不是在燕州么？是谁要费这么大气力，传来这么一张不知所指的纸条，他又是为了什么呢？顾琬拿着着张纸条，百思不得其解。
顾琬暗自思索，外头护卫之兵士礼貌地敲了敲门，然后，问“皇后娘娘可是还有何吩咐？”
顾琬望了一眼外头，夜色已深，该到安歇的时候了，难怪这人会问，于是匆匆收了纸，塞在了枕头下，吹了灯，才温声道“并无，你退下吧。” 而后，躺在还算舒适的床上，翻来覆去又想了好一会，但到底什么都想不出来，只好放弃，闭目睡了。
外头，方才问话的士兵恭声应是，距了顾琬房间几步远，而后站定。后头排着是士兵自是轻悄悄地往后挪。
而另一边，灯火早熄灭了的房里，方天睿却还没有安睡。这些天来的所见，让他压根无法安寝。他睁着眼，想了好久，觉得疲倦得不行了，才终于沉沉睡去了。
毕竟明日还有安排。若是不睡，路程怕是艰难。
将士轮了两轮班的时候，天终于显出一抹白，而后，渐渐翻涌扩大，趋于平明。
方天睿和顾琬睡得虽晚，又才历了逃亡，但到底是在外头，虽有兵将守着，到底不如宫里头安心，却也早早醒了。 顾琬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并看不清什么东西，使劲儿眯了几下，才借着天光看清了一些。她盘腿坐起，懵了好一会儿，才撩开帐子，望了一眼外头天色。平明时分了，顾琬心里暗暗记着，想了想，兵士们大概是轮着睡觉的，于是，复又躺下，继续想着西山二字。
那边，方天睿也自想着心事，倒是都没起了来。
可等到日出时分，顾琬终于还是忍不住地起了来。她自己简简单单地梳了个发髻，然后仔细地穿戴好，才开了门，吩咐着拿热水上来。
一个临楼梯的士兵听到顾琬吩咐，急跌跌地往楼下厨间跑去，准备给皇后娘娘打热水。待到了，揭开烧热水的锅，放了手进去一试，立刻缩了回来，这水竟还是凉的！心里头顿时有些不满，待要唤了掌柜的来问，却见那胖嘟嘟的掌柜已自己来了。那掌柜的见那士兵脸色不好，连连告罪，而后，在士兵的喝问下，道出了实情。
那士兵听了，红着眼眶，打了盆冷水就往二楼跑去。
顾琬坐在房里，等着热水，好容易等到那士兵回来，一试，却是冷的，于是问“怎么竟是冷水？”
那士兵便将掌柜所言一五一十全告诉了顾琬，顾琬听过以后，眸中尽是怒意，这王德仁，太不像话了！
顾琬和方天睿匆匆洗漱了，便下了楼，随便地吃了一些食物，只带了陈臻，就往外头走。
安陵街市，此时人虽少，谈不上多热闹，但街市很是整洁，便是摆摊的百姓，也很是自觉地将自己贩卖之物与他人的保持着相当的距离。安陵街市，太过整洁有序，一点都不像，不像有灾民涌入的地方！
安陵此地，位于豫州中部偏南，其中虽无大江大河流过，但靠着南部的沩水谷地，向来也都是富庶丰饶之地。换句话说，安陵的富庶，很大部分，是靠着临着沩水的南部，而反向推之，今年北方几州洪情严重，这临近沩水的百姓，自是难得幸免。而他们逃难，首选的，便是这近家的安陵！安陵街道，不该如此整洁，不见一个流民！
顾琬和方天睿压抑着愤怒，慢慢走着，盼着能从这些早起的百姓嘴里听到些什么。
“刘家阿嫂，你这篮菜卖是不卖？”一个兰布衣裳的妇人指着一篮子看起来还算新鲜的菜，问那坐在小凳上的老妇。
那老人并没有抬头看她，慢慢地讲“不卖的，您再看看其他的罢。”
那兰布衣裳的夫人也不恼那老妇的态度，她蹲下去，仔细地挑着另一篮子的蔬菜，闲闲地唠开了“您这篮子菜，还是预备着送到西边？”
那老妇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诶，西边的人也全亏了您和一些善心人，”那妇女挑着菜，叹了口气说，而后，把选好的菜递给了老妇，叫她称好了斤两，然后付了银钱，便要走人。那老妇忙巍巍站起，沙哑着声音，急急喊道“还没找余钱呢！”
那妇人却是轻巧摆手，讲“您便收着，买些米粮，合着这些菜，也算是顿丰盛的了。” 讲完，便疾步离去。
见她急急离开，老妇也没再追，她又坐回了小凳子，讲方才那妇人挑拣过的菜仔细拢好，自言自语地“米粮这些东西，有钱也到不了西边山里头啊！”
西边山里？难不成和昨晚字条里头的西山有关？顾琬灵光一动，联想到了那莫名其妙的两个字，于是，一点也不隐瞒地告诉了方天睿。没办法，自己的人没一个带在身边，只能靠着方天睿先了。方天睿于是派了暗卫带了些许粮食去西边山里搜查。
方天睿暗卫神不知鬼不觉地出了安陵城门，径直往西边去了。等到了西边山林，这些经历了不知多少事儿的男子，都忍不住红了眼。
山林之脚，到处都是横七竖八躺着的衣衫褴褛的人，男的，女的，老的，少的，此时全然不分性别年龄，都羸弱地靠在地上，脸上也都像极了他们身下的土地。这群人，这群长气进短气出的尚还存了一丝人气可以称之为人的人，他们，面如土色，瘦骨嶙峋，没有一丝半毫人样。
而不远处，有几个稍微健壮一些的中年汉子，伏在一条黑水河边，认真地捞着什么。他们之间，有人走近了看，只见那些面如菜色的男子，伸着他们黑瘦黑瘦的指节异常粗大的手，在那散发着阵阵恶臭的水里，捞着还能吃的食物。那暗卫才走过去，其中便有人兴奋地举起手，而后，小心翼翼地将手中之物放到了身边。暗卫一瞧，却是一条还惨存着几丝鱼肉的鱼骨架。他正要走回去，却听到方才那男子身后，传来了一丝微弱的哭声，那男子慌忙地将手在身上披着的破布上揩了揩，粗笨地抱起一个小布团，笨拙却眼放了星光地哄着“狗娃乖，莫哭莫哭，爹找着好吃的了，待会儿，就有吃的了啊！”
那男人一手抱着孩子，另一只手捡起了方才捞出来的鱼骨，仔细地挑出了里头夹着的肉，放到嘴里，眉头也不皱地，细细咀嚼，然后，对着怀里的孩子，喂了进去。孩子得了吃的，一下子便安静了下来，睁着大的过分的眼，滴溜溜地看着他的父亲，等着下一口粮食。那男人一只手来回几次，弄断了鱼骨，便要往嘴里送。那暗卫终于忍不住，走上前，从包袱里拿出两个大白馒头递了过去。
看到那样白净松软的馒头，不止是那抱着孩子的男人眼睛放了光，其余几个男子也都抬头，看向了馒头，咽了几咽口水，终究没有伸出手。
暗卫于是将馒头塞了过去，那男子拿着白净的馒头，愣了许久，然后放下孩子，连连磕头，直喊着恩人。暗卫扶起他，并没说话。却见那男子将其中一个撕了一小半，将剩下的全给了其余男子，那些男子接过，也对着暗卫叩了几叩，于是，拿着馒头往山林走去。那里，是他们老弱乡亲所在之处。
而方才得了馒头的男子，将孩子小心抱起，然后，撕了一条馒头，放在嘴里，细细咀嚼，再喂给怀里的孩子时，泪流满面，孩子他妈，到死都没能吃上一口粮啊！
暗卫们见状，没有说一句话，只纷纷解开身上的包袱，将馒头分给了这些流民。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西山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