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左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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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天睿仔细地将拜访灵牌的供桌擦拭干净，将手中布巾叠好，放回原位，欲与顾琬讲些什么，一转身，却并不见她站在身后，方天睿心中掠过一丝惊慌，但镇定下来想想，方才并没有任何声音发出，想来她还在这殿中。方天睿初步下了定论，眼光便在殿中逡巡起来。
顾琬却还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没有意识到外界的变化。她微微仰着头，眼里闪烁着光芒。温煦光亮的长明灯照耀在她的身后，为这抹看起来孤寂的身影添了几抹温暖。
方天睿静静站在她身后，隔着温煦灯火，看着她的背影。许久，顾琬终于低下了头，方天睿于是走过去，也仰着头观察肖皇后画像，“方才在想什么？如此入迷？”
顾琬本还在思索，突然听得他的声音，着实有些吓了一跳，但很快，她便调整了过来，认真地回答，“皇上，你看，其他的同一朝帝后画像纸质、画法都是一样的，除了，淳安皇后。所以，……”
方天睿听着她说的话，眉不自觉的微皱了一下，但顾琬并没有看着方天睿，所以并没有看到。
“淳安皇后……她的原画像，在明元十八年，被歹人毁坏，父皇只好重新依着记忆，自己画了一张。”方天睿看着画中端雅含笑的女子，回答，语气中，似乎有些羡慕。这就是他的父皇心目中的淳安皇后，永远那样端雅，仿佛天人，没有其他凡间妃子那般的嫉妒和怨尤。
“淳安皇后，她真是幸福。”顾琬感慨，身为一位皇后，能被皇帝将音容笑貌铭记在心那么多年，纵不得独宠，又有何遗憾。而且，肖氏一族，在嘉沅一朝，也算是权柄在握，享足荣华，肖皇后此灵，可安。
方天睿从自己的思绪中抽离出来，下意识的看了一下顾琬，见她脸上浮了一抹微笑，好心情地拉过她，“好了，先祖已拜过，该回去了。”
“嗯，好。” 顾琬回握住他，温柔地应着。
方天睿虽觉得她的语气有些奇怪，但心下又欢喜她的这样的改变，倒也只是紧握了她的手，并没说其他。
送顾琬回到坤宁宫，陪着说了几句话，卿云便走进，见过礼，才禀告，柔嘉宫遣宫人来，仿佛有什么事。
方天睿立马想到温昭仪肚里的孩儿，又想，李元福未来禀告，想着也并非大事，于是叫顾琬歇着，自带了御前的人，一刻都未多留地赶去了柔嘉宫看温昭仪，问了她最近情况，说了好些贴心话，然后顺便在那里用了午膳。用完午膳，方天睿仔细地嘱咐了温昭仪好好休息，好生养胎，温昭仪听话的一一应下以后，方天睿才安心离开，在预定官员的陪同下，去国安寺进香祈福。
而坤宁宫这里，顾琬等方天睿离开了一会，拉过卿云，附耳吩咐了一些事，卿云立马下去办。
不知道……这前朝的密辛，你们能否挖得出来？
元日之后，除了惯常的皇帝祭天，后妃事桑蚕之事，大晋王朝似乎并没有什么大事发生。 时间，就这么顺顺当当地到了泰和元年三月，春闱举行之时。
按照大晋惯例，春闱一试，取全国三十六州前二十名入试，乡试次年三月二十日举行，考生需在三月初六之前赶到，此后时间，直到出榜，考生都需在贡院度过。
泰和元年三月初五，郸城，泰昌客栈前，一辆装饰极为简朴的马车停了下来。而后，一个绝不能称得上恭敬的声音响起，“客栈到了，下车。”
“知道了，”里面传出一个少年的声音，很是不耐烦的，但是，下一句却是很恭顺“公子，我们到了。”
“哼，快些吧！别让你家跛足公子耽误我时间！”前头悠闲坐着的车夫大声提醒，言语里尽是嘲笑。哼，不过一个跛子，考中状元都没用，更何况，乡试才不过十四名而已，不过是来闹笑话的。
不管他的本意为何，他这一嗓子，倒是激起了二楼闲谈的士子的好奇，他们都默契地装出谈论的样子，专心地听着底下的反应。跛子士子，呵，倒也算是有趣。
方才在马车里头回声应车夫的少年此时听到那车夫在这么多人之前，作出如此言论，心中怒火已是冲天，他冲开车门，跳下去，便要理论。那车夫自然那样说，自是不怕，傲然地盯着少年。
许久不听得底下有声音，有些人已按捺不住地望向底下，见那少年 已是剑拔弩张的架势，暗自想着，约莫是有一场好戏了。于是，剥了花生，饶有趣味地等着。
却见少年正要理论之时，一个穿着蓝色布服的身躯露了一截，那少年忙跑了过去，搀着他下了马车，怨道“公子下来，怎的不喊小的。”那人却并未答话，就着少年的搀扶，走到马车夫前，而后，深深一鞠，“这些日子，多谢您照料。”而后，从荷包里头取了一些碎银，奉至车夫前，“左某心意，万望勿嫌。”
那车夫一把抓过银子，掂了掂，终于笑着，“那某就祝公子此番得中了。”
左岭拱手谢过，让了道，让那人离开。而后，一脸淡然的走进了泰昌客栈。
身后，少年一脸郁闷。
“公子，小店已无……”未等掌柜说完，左岭身后跟来的少年便已接过话，“我们月前托人定下了房的。”掌柜的看着这两人的穿束，并不相信，但想着，也有人故意穿得落魄，以防山匪，于是也还算平和地问:“不知公子是……”
“沧州左崇云。”左岭未等书童开口，自己答到。
掌柜的查过，确是定了房的，于是唤了店内佣工将他们请了上去。
沧州左岭，原来那般出色的沧州才子，竟是个体有显疾之人。不知是该喜还是……
不管众人如何想，左岭自随了佣工上楼，洗漱用饭后，便自睡下。今夜子时，便是入贡院之时，早些安歇到底比较好。
近来士子入都，隆泰茶楼生意也更是兴隆，士子多喜欢高谈阔论，又多自视清贵，不愿入酒肆，于是，隆泰茶楼几乎时时座无虚席。
方才载左岭主仆到泰昌客栈的马车停下，车夫一跃，下了马车，茶楼立马有人来牵引马车，车夫打发了那人一点碎银，径直入了茶楼，喊“上一壶雪尖。”
茶楼掌事的立马遣人招呼车夫，那人低声解释，“客官，实在抱歉，现下依然无空座，您看……”
“多大点事，”那车夫见到有人独坐，自往那方去了。那人到也不介意，让他坐下了。
于是，那人自去侍茶。
车夫坐下，对面的人便倒了一杯茶，递给他，讲，“雪尖，兄台倒是会品茶之人。”
车夫喝了一口，砸吧砸吧，回味了一会儿，才应着“倒是比不上您的云州雾罗。”
那人于是安心，压低声音问:“沧州才子可达？”
“当然。”
“客官，您的雪尖，慢品。”
……
子时，敲更人才敲过更，泰昌等客栈，许多士子便起，简单收拾好东西，便往贡院赶去，左岭自不例外。
贡院外，长兵肃穆，灯火通明。左青挎着包袱，陪在左岭之侧，看着前边的队伍，有些担忧，“公子……”
左岭晓得他在担心什么，拍拍他的肩，轻声却笃定的，“你放心，贡院士子考官不会欺着我的。”
“嗯，公子，记得别太累着自己。”左青应下，想了想，又提醒。
“你放心，我自有分寸。”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左岭的言语有些肃冷，神色寂寥。
左青于是缄口，陪伴着。
虽说大晋三十六州取二十名，再加上郸城二十名，共七百四十位士子入会试，但是，并非所有人都愿意在子时便起，所以，人数并非很多，很快，左岭便过了检查，他轻声吩咐了左青几句，便高一脚低一脚地随着前面的士子入了贡院知省院。那里，就是这些大晋英才将要停留大半月的地方。
大晋泰和元年三月二十日，大晋王朝第六代帝皇，昭宁帝的第一次会试，拉开帷幕。
因着会试之重要，此次分了五个考场，抽调了京畿营的将士维护秩序，监考。
孟远端坐在桌前，等候发卷，却突然听得有嗤笑声响起，定是崇云兄来了，没想到，竟能与崇云兄在同一考场。他心里头有些兴奋。 左岭走进考场，自是听到了他人的嗤笑，他神色自若地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等候开考。
铜磬声响过三遍，主监考官派人发问卷、答卷，众人润笔，调墨。众人准备好了以后，铜磬声响一声，宣告开考。众人于是开始构思。
时间分分秒秒过去，不知过了多久，孟远终于将笔放下，小心地擦了把汗，仔细看过一遍答卷，心下满意，眼里含了一丝笑意。
而另一边，左岭也搁下了笔，他示意身后将士，将策论收走，走出了考场。
沧州左氏，不会就此沉没。
左岭迎着初春微煦的阳光，目光坚定。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左岭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