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宅门迷妆》忘记浮华

2、第二回：顾家大小姐回顾宅

　　一夜风雨怒吼，第二日一早，便已经晴好了。顾宅院儿里的烟岚凤尾，迎着晨露，轻轻摇曳。
　　顾宅里的下人们，都里里外外的忙活着，虽然老爷和大太太离开了顾宅。但是二姨太、三太太、四太太和几位少爷小姐还在。
　　二太太早早儿的便醒了，坐在梳妆台前，瞧着自己有些煞白的面颊，“越桃，今日我想穿那身儿碧色的蜀锦衣裳。”
　　“二太太，奴婢瞧着，还是红色最适合二太太。如今在顾家，还不是二太太您说了算，您还有什么不称心的。”越桃拿起一只和田玉牡丹簪，别进二太太墨色的发髻里，声音又尖又细。
　　二太太凤眸闪烁，瞧着镜子里自己依旧姣好的容颜，双眸透露出几分阴毒，“你说的是，如今黄管事也已经死透了，十七年前的秘密，在这座宅子里，便再也无人知晓了。”
　　越桃嘴角上扬，立即踱步过去，将红色织锦上衣取来，给二太太换上。“不过，黄管事腰间的玉佩，不知去向了。”
　　“人都已经死了，一个玉佩，还能顶用么？这个秘密，怕是永远无人晓得了。”二太太辗转来到偏厅，各位姨太太和少爷、小姐早已经在此候着了。
　　“用食！”二太太刚坐在主位上，旁侧伺候早饭的妈子，便大声喊了一句。杏木圆桌旁侧的数个丫鬟，便将手里端着的米粥等吃食放在圆桌上了。
　　“二太太，这是我一大早盯着厨子熬的绿豆莲子粥，二姐素日里可是最喜欢的。”三太太站起来，拿着剔透的瓷碗，给二太太盛了一碗。
　　二太太嘴角咧开，露出清寒的笑靥，“三太太这般有心，我怎么以前竟浑然不觉呢。”二太太使了一个眼色，旁侧的越桃立即抬起自己的双手，弯腰接过三姨太手里的瓷碗。
　　“哎呀！奴婢该死，奴婢该死！”越桃手一软，一碗香甜的蜜粥，便泼洒在三姨太米白色的蜀锦衣裳上了。
　　“二姐不想领情，也不必这般弯酸妹妹啊。”三姨太倒是和气，没有动怒，眉头一蹙不慌不忙的收拾起自己袖子上的蜜粥。
　　二太太素日里最瞧不惯三太太一副什么都不在乎的模样，所以只要有机会，便处处刁难她。“三太太，这绿豆莲子蜜粥这般香甜，还是你自己喝吧。今儿一早，我……”
　　“二太太，三太太，大小姐……大小姐回来了！”外厅的丫鬟，急急忙忙的踱步进来，战战兢兢的站在餐桌跟前儿，
　　“什么？大小姐回来了？”二小姐——顾舒月正在喝粥，呛得直咳嗽。二姨太和三姨太立即站起来，朝外厅踱步去了。
　　二姨太瞧了瞧自己一双儿子，还昏昏欲睡的模样儿，心头格外来气。众人齐刷刷的站在正厅，瞧着院儿里站着的大小姐。
　　顾家大小姐——顾婉君，是老爷和大太太的第一个女儿，六岁的时候。顾家来了一个道士，说是顾家十一年后将会有一场大灾难。如果将女儿送去道观祈福，便会消灾灭祸，顾家便会安然无恙。
　　大少奶奶自然是舍不得的，不过瞧着顾家老爷，娶了一房又一房的姨太太，心头发慌得紧。便将自己的女儿送去了清水观，这般一来老爷会心存愧疚，二来自然是加倍珍惜识大体的大太太。
　　众人都没有说话，只见顾家大小姐，背对着众人。一袭清布蓝衫，将高颀清瘦的腰身掩盖着，墨色的青丝只用一根玉簪挽着。活脱脱的，姑子模样儿，左肩上挂着的包裹，破旧不堪。一双清布翘鞋，沾满了泥土。
　　“你说，你是顾家的大小姐？”二太太眉头一蹙，厉声问道。
　　大小姐缓缓转过身子，二少爷和三少爷瞬间睁大了双眸，讶异的盯着顾婉君。世间竟有如此清丽脱俗的人儿，双眸若秋水般扑簌迷离，密卷的睫毛不知是沾染的晨露还是泪珠，微微颤抖。唇如玫瑰般，唯有素净的面颊，白得过分了些，瞧着怕是身子不大爽快。
　　“是，我便是顾家的大小姐，今日回宅来了。”顾婉君颔首行了一个姑子的礼，声音倒是很稳，丝毫不像外表这般柔弱。
　　二姨太瞧着顾婉君说话了，迈开步子，踱步置外院儿，围着顾婉君转了两圈儿，“顾家大小姐，不是五月初十才回府么，怎么提前两个月回来了？”
　　“回二娘的话儿，昨儿一夜风雨，清水观被大水淹了，我别无去处，只好回顾宅来。”顾婉君低垂着头，十分端庄懂事。
　　“既然风雨摇曳，那为何昨儿不回来？偏偏要等到大太太和老爷，都离开顾府了，你才回来？”二姨太这么一问，三姨太也怀疑了起来。四姨太和婉君一般大小，冷眼瞧着这一切。
　　“昨儿，我不知道清水观会被大水淹没。昨儿夜里，我住的禅房只是积水很深而已，今儿一早，便坍塌了。”顾婉君声音低沉，微微抽泣。抬眸，双行清泪挂在白皙的面颊上。
　　“既然坍塌了，那大小姐是如何死里逃生的？”三姨太站在厅内，瞧着顾家大小姐，虽是关心实则是质问。
　　“回三娘，昨儿半夜，我便去了住持的房里。不过，今日一早儿，整个清水观都被河水淹没了。”顾婉君抹了抹自己素面上的泪珠子，二少爷——顾默坤兴高采烈的踱步过去，取下顾婉君身上的包袱，“姐姐，我瞧你就是顾家的大小姐，快进来吃些蜜粥吧！”
　　“二少爷，我觉得二娘说的有道理，她为什么昨儿不回来。偏偏要等大娘和爹走了才回来，她定是认为，在顾家，没有谁再认识大小姐了，便想混进咱们顾家。”三小姐——顾舒锦上前，拉住了顾默坤。
　　“我觉着，锦儿说得颇有几分道理，这位大小姐，定是冒牌的。”三姨太素来不参合顾家这些事，今日态度却格外坚决。
　　顾婉君抬眸，瞧着众人都不认自己，双眸的泪珠子便更肆意了，“这十一年来，你们倒是在顾家享福，可我呢？我日日跪在佛祖跟前儿，为你们祈福……”
　　顾默坤紧忙拉着顾婉君的手，“姐，你跟我进来，我从不知道我还有这么个如花似玉的姐姐。”
　　“慢着，若是今日你不能证明你就是顾家大小姐，那就别想进顾家的门。顾家家大业大，已有百余年了。眼下都是老爷在操持，你却说是你日日祈福的功劳。这般混话，谁信呢？”二姨太咄咄逼人，顾婉君直起身子来，细细的瞧着冯木香。
　　冯木香迎上顾婉君的目光，清寒无比，带着丝丝怨恨。冯木香觉着自己头皮发麻，背后阴森森的，这目光好生熟悉。
　　二太太脚下一阵踉跄，身子往后退，左脚被台阶绊住，“啊！”越桃立即上前扶着，“还不快把这个女人哄出去，任由她在这里蛊惑人心。”
　　越桃话音一落，旁侧的四个老妈子便过来，蛮横的架住了顾婉君。顾婉君倒是不反抗，嘴角上扬，轻轻一笑，“可否让我，和二姨太说几句话儿？”
　　“放开她！”冯木香站直了身子，面色有些煞白。瞧着跟前儿这个女人，便想起了十七年前的那个夜晚。这个女人的眸子，瞧着清澈无比，但其实就像是一朵怒放的罂粟花，妖娆里带着巨毒。
　　二太太左手紧紧的捏着自己的生丝手绢儿，水葱一般的指甲，掐着手心儿的肉，生疼。顾婉君步步逼近，扶在二太太的耳旁，轻声说了几句。
　　顾家的姨太太和小姐、少爷，虽然好奇，但是却听不清说的什么。顾婉君说完了，二太太眸子瞪得极大，然后转身大声儿道，“她就是顾家的大小姐，越桃，快扶大小姐进去梳洗。”
　　三姨太眉头一蹙，瞧着顾婉君趾高气扬的离开了。“二姐，她跟你说什么了，你便相信她是顾家的大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