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道门》中二狗

2、第二章

　　转眼过去了一年多，邦尼在小女孩家里渐渐地长大了。他的名字是在小女孩爸妈的准许下小女孩亲自起的。才四五岁大的小孩并没有什么词汇量也没有什么起名的诗情画意，她见着邦尼那一身白白的毛皮，想到学校里老师教的小兔子的儿歌，于是欢天喜地的指着邦尼说，“从此以后，你就叫邦尼了好不好。像小兔子一样，拥有一身白得像云朵一样的皮毛的邦尼。”于是邦尼自此名叫兔子实为狗。
　　这名字对于他来说并没有什么困扰，因为他无论是作为一只狗，还是后来阴差阳错的变成了一条龙，亦或者再后来变作了一个人，他都没有什么文化，并且也不在乎文化这东西。但是这后来却着实让编写魔界史的史官发愁，他实在是觉得，威震四方，能赤手空拳单挑一个军的活着的传奇，世间仅存的一条冰霜巨龙，拥有这么一个过分可爱的名字实在是写不下去手。于是他斗着胆子去求魔王殿下给邦尼大人去赐个姓，这样他好歹有办法写下去，再然后，他眼睁睁的看着魔王殿下一拍大腿，笑呵呵的赏了他金币两箱貌美如花前凸后翘的梦魔双胞胎一对，兴致勃勃的提着一束玫瑰花瞬移出大殿。
　　再然后，他就听说了魔王向自己的坐骑求婚了。

　　再然后的然后，听说邦尼大人的宫殿又冻住了。这次据说事出突然，里面的侍卫和女仆一个都没跑出来，全被冻住了。

　　史官写着字的手一抖，感觉自己好像身上莫名其妙间接背上了不少条性命。他身旁娇滴滴的梦魔看到了，立马帮他换了张纸，还善解人意的帮他按摩起了手臂。软玉温香里，他有些心猿意马。那微薄的负罪感于是就被扔到了九重天外，他拉着梦魔的小手，心想这魔界史过些时日再写也不迟，反正邦尼大人不久就要有姓了。

　　这都是后话。看回邦尼这边。

　　此时的邦尼大约快要两岁，他身形不复幼时的圆润可爱，变得修长而匀称，两只圆乎乎的眼睛渐渐变得狭长，两只眼睛的颜色似乎又更浅了一些，隐隐的泛着金属一般的银色光芒，被这样一双眼睛盯着看久了心里会隐隐的感到一丝寒意。他静静地趴在黑暗的储物间里，听着门外激烈的争吵。

　　“完蛋了！完蛋了！再也没有人喜欢我了，我会被学校的人讨厌的！”小女孩带着哭腔喊着。

　　“都怪你当年领了这么一只不知好歹的东西回家！这畜生咬起人来下死口。现在要怎么跟艾瑞克的爸妈交代！”一道愤怒的男声，“你现在怪我有什么用？”一道尖刻的女声，紧接着碗盘碎裂的声音，再然后就是女人低低的哭泣声。

　　邦尼放下了竖起的耳朵，漠不关心的转了个身，对着墙闭目静憩。他并不在乎这家人想要对他自己怎么样，他从来对于吃喝以外的东西并不怎么上心的。

　　虽说人们常常以为孩子是最为纯洁善良的，可是偏偏是着对这世界充满好奇的孩子因缺少道德的约束往往会做出极端残忍的事情来，他们带着最甜美的微笑充满好奇地踩死地上忙碌而卑微的蚂蚁，他们轻轻笑着将金鱼扔进马桶然后带着一丝神秘的快乐按下冲水键，当父母问起，他们便手拉着手，天使一般纯洁地看着自己的养育者，清脆地道歉，然后对视，露出恶作剧一般地微笑，这是他们心照不宣的快乐。

　　那是一个炎热的午后，邦尼趴在厨房的瓷砖地上，试图利用瓷砖的清凉来散热。六岁的爱丽丝走进来，带着她的一群小伙伴们。她穿着粉红色的小裙子，蹦蹦跳跳的带着自己的小伙伴们在家里上蹿下跳，骄傲的展示这个，展示那个。邦尼懒懒地睁开眼睛看了他们一眼，然后背过身去面对着墙继续睡了起来。爱丽丝的小伙伴中，有一个穿着背带裤的小胖子，因为他平时不怎么做运动，所以渐渐地有些跟不上自己小伙伴的步伐了。

　　“爱丽丝，我能喝点水吗？”小胖子擦了擦头上的汗，高声问道。于是爱丽丝就带着他来到了厨房，打开了冰箱，帮他倒了一杯水。走进厨房的小胖子看到了趴在地上的邦尼，有些好奇的摸了摸他。邦尼回头看了他一眼，并没有太在意。不过小胖子看到了他漂亮的蓝眼睛，夸张的大喊起来：“爱丽丝，你们家的狗的眼睛真漂亮，比我的玻璃弹球还像玻璃弹球！”

　　爱丽丝闻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真是笨啊，什么叫做比你的玻璃弹球还像玻璃弹球。”

　　小胖子听到她语气里的不信，有些着急。“真的！我说真的！”说着，他从自己口袋里掏出一把玻璃弹球，哐啷哐啷地散在桌上，然后从中拣出一颗蓝色的，拿到手里又去戳了戳邦尼，“喂，喂，笨狗，看我，看我！”

　　邦尼不耐烦的动了动，并没有回头。

　　小胖子人虽小，不过自尊心到是比他的人还要胖，他隐隐约约觉得被一只狗无视实在是有些丢人，尤其是在女孩子面前，于是他狠狠地踢了邦尼一脚。邦尼吃痛，猛然跳起来做出攻击姿势，对着小胖子龇牙，发出了低低的呜声。

　　小胖子被他盯得有些害怕，连连往爱丽丝身后躲，“爱丽丝，你们家狗怎么这样啊。他好没有礼貌啊！我不过就是想看看他的眼睛，他居然就这样凶我。”

　　爱丽丝看了看邦尼，又看了看小胖子，虽然她看到了小胖子踢邦尼，但是今天可是她的生日，她不想让这小胖子出去对别人说自己的生日派对糟透了，她的受欢迎程度可能会受到妨碍的。

　　于是她对着邦尼皱了皱眉头，大声呵斥道：“邦尼你这笨蛋，这是我的客人，你不可以这么没礼貌！”

　　邦尼对于她稚嫩的呵斥感到一丝不解，他并不明白为什么遭到了眼前这个小人类的呵斥，不过他也并不想惹怒给自己食物的人，谁知道这样做下次还有没有送到眼前的饭吃。

　　于是邦尼收了攻击的姿态，缓缓地厨房外面走去，并不再多理会厨房里的那两人，到院子外面找了个荫凉的地方又睡去了。

　　小孩子总是比大人要更加记仇一些的，因为他们的善恶是非观总归是没有那么健全，依靠着本能的时候还是多一些，所以格外喜欢以牙还牙，以眼报眼一些的。

　　屋内气氛不错，生日歌唱过了，蜡烛吹过了，爱丽丝坐在桌子最中间的位置，快乐的笑容里夹杂着几分作为众人焦点的傲慢。小胖子坐在最边的位置，埋着头吃蛋糕，手里捏着那个蓝色的玻璃弹珠，不时看向院子，若有所思。

　　他看了看兴致高昂的众人，悄悄地下了地，没有人注意他跑进了院子里。

　　邦尼懒懒的躺着，突然感觉嗅到了小胖子气息的接近。他并没有忘记刚刚那一脚之仇，于是他警觉地站起，谨慎的盯着向自己缓缓靠近的小胖子。

　　“你这条蠢狗，我不就是想要看看你的眼睛，你凭什么对我爱理不理，还叫我在女孩子面前出丑？”小胖子看着邦尼，面色有些阴郁，不过他转而好像又想到了什么，突然又有些诡异的笑了起来。

　　“哈哈，我想到了一个好办法，我把这玻璃弹球送你当眼睛，你就没办法对我凶了。”话音刚落，小胖子从口袋里面掏出一把剪刀，缓缓地向邦尼逼近。

　　邦尼并不明白眼前这有些超重的人类幼崽在对自己说些什么，不过动物的本能使他轻而易举的感受到来者不善。看着他手中剪刀在阳光底下反射出一丝寒光，邦尼又摆出了攻击姿势，这一次他并没有发出威胁的呜呜声，对于想要伤害他的生物并不需要警告，只需要找准时机，一击致命。

　　小胖子似乎平时是被娇宠惯了，有些过分的不知天高地厚。亦或者是他并不觉得这样一只中型犬能够对他造成什么了不起的攻击，更何况邦尼漂亮像一只布偶，并不像能够置人于死地的猛兽。他嘴角上扬，有些兴奋地喘着气，然后他突然一边向邦尼跑了起来，一边挥舞着手中的剪刀。

　　不过他还是实在是有些初生牛犊的莽撞劲了，邦尼虽然是一只中型犬，不过他比起自己将自己圈养了许久身子早已经退化的人类来说，无论是机动性还是反应力都是强了不止一点的，更别提那尖利的生而就是为武器的牙齿了。

　　他轻巧的往旁边一避，然后返身精准地将小胖子扑倒在地然后一口咬在了他的咽喉上，对于要置自己于死地的人身为动物本来就没有什么怜悯和犹豫，所以他丝毫没有保留自己的力气，张口就是要见血的。

　　鲜血几乎是喷涌而出，小胖子同时发出濒死的惨叫，声音凄厉，屋内的人纷纷跑到院内，然后就是一片尖叫一片哭喊。

　　邦尼不懂自己做错了什么，他被平时爱护自己的那个常常亲自给他喂食的男人狠狠地压在地上，被拴上锁链，拖进了储藏室。他看到那个女人浅蓝色的眼睛里溢满了泪水，泪水后面是恐惧。然后他看到了爱丽丝，爱丽丝的眼神中除了恐惧还夹杂着愤怒和怨恨，他毁了她的生日派对，她到学校去会被人嫌弃和嘲笑了。

　　他不懂自己做错了什么，他依照本能保护了自己，可是那些人类看着他，仿佛他做了什么无比可怕与丑陋的事。他不懂，不过他也并不是很在意，因为毕竟他们和他不是同样的种族，他并不用去理解他们的想法。

　　这就是短短的两个小时发生的事情。储藏室里的邦尼听着外面的忙乱，心里有些许烦躁。他隐隐约约地有些不安，这不安让他没有办法继续闭目养神。他敏锐地直觉让他察觉到了这场忙乱过后，他可能会被愤怒的人类伤害。不能坐以待毙，他站起身来在原地焦躁地踏步。要自救，他要自救。

　　储藏室是一个略有些简陋的木头搭建的放工具的小棚子，单独的在房子外面。邦尼撞了撞面前的门，发现并没有办法打开，于是他开始打量这间屋子。这间屋子杂七杂八放了很多东西，十分拥挤，邦尼烦躁的四处乱撞，于是一时间保持着微妙平衡的物件们都纷纷掉落了下来。一时间一阵哐啷作响，声音大到猛不丁的把邦尼吓到了墙角。

　　这么大的动静，屋内的人是丝毫没有察觉。毕竟外面的动静要大多了，救护车的声音，来来往往的人的脚步声，小孩子的哭喊，林林总总，谁会有心注意这边的动静。邦尼待没了动静，从角落里跳出来，看着一地狼藉，颇为不解的歪了歪脑袋，毕竟对于一条狗来说，盒子里的东西全部掉不出来，这面前突然多了不少东西是有些让他有些想不通。

　　他静静地观察着多出来的东西，有一样吸引了他的眼球。那是一颗蛋一样的椭球形的物体，上面长满了鳞片一样的东西。这蛋似乎是金属做的一般，泛着冷冷的银色光芒。这屋子的主人是个极喜欢旅游的，于是在他们的旅途中也就免不了买上一堆有用没用的纪念品回来。旅行中的人总是比较容易接受游说的，毕竟他们是出去消费享受的，于是就有了这么一间专门辟出来的储藏室，专门放一些没有用，理智回笼后让人感到受了骗的东西，眼不见心为净。这个蛋估计也是那些没用碍眼的东西之一吧。

　　邦尼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到这个蛋的气息很奇怪。并不像任何一种他曾经见过的东西，这是一种他从未闻到过得味道，这种味道太过奇异但却又不带有任何的攻击性，于是他好奇的凑上了前去，用爪子拨了拨。

　　这蛋顺从的在他的爪子底下滚来滚去。邦尼就像每一只得了玩具的狗一般，兴致勃勃的追着这个蛋在一地狼藉中跑来跑去，早已经把刚刚那点不安抛到了脑后。

　　他一不小心撞得猛了一些，这个蛋狠狠地磕在了一个铁皮箱子的边角上，然后不稳的晃了晃，接着就裂开了。邦尼好奇的凑上前去，然后他看到自己的脸在蛋的金属外壳上奇怪的倒影，整张脸上只能看到那双蓝色的眼睛冷冷的回视着自己，然后隐隐约约地他感觉到，这并不是他的眼睛，因为那双眼睛的瞳孔渐渐地变得狭窄和尖细起来，就好像是，就好像是…他试图从自己脑容量并不大的脑子里翻找出一个合适的形容词，对！像一只蜥蜴。

　　然后他一晃神的工夫，那裂缝居然像是有生命一般越长越大，越长越大，然后那蛋整个裂开了。邦尼感到不对，想要往后退，可是那裂开的蛋里面有一股强大的吸力，他根本无法逃脱，于是他就整条狗被吸进了蛋里。再然后，那个蛋就不见了。

　　然后这个储藏间，除了那一地狼藉，似乎再也没有邦尼存在过的影子了，邦尼就这样凭空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