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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月如环,夕夕都成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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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之约很快到了,钟离数没有告诉任何人,独自去赴约。这条船倒是宽敞,船舱内备有竹榻和桌案,桌上还摆着小酒小菜,而纳兰绰看起来已经恭候多时了。
“我今日来,是想和你谈个条件。”她开门见山。
“不急,边游湖边聊。”
纳兰绰把地点定在游船上,一来是知道钟离数怕水,除非她想要投湖自尽,否则在这巴掌大的游船上,她逃不到哪里去;这二来,游船远离岸边,以防藤原武突然闯上来坏他大事。
而钟离数想的是,岸上游人多,自然不是谈话好场合,船上人少,她也不至于那么尴尬。可等到她发觉之时,船早已驶向湖心,与繁华街市隔断了出路。
纳兰绰眯眸,伸手示意她坐到榻边,而她有警惕,后退了一步,声明造船还是可以商量的,可他上前一步。
“我等这一天很久了。”
纳兰绰脱下自己的外袍,丢到地上。她趁这个空档逃到穿舱外,可是船已经在水中央,除了远处岸边有来往的商贩,水上没有任何人可以救她。
她已经退到了船舷边,纳兰绰却越来越近。
“我说我反悔了,你还有什么条件。”
“再换一个条件,你还会讨价还价的。”
他仗着她怕水,已经走上前,手触到她衣衫前的蝴蝶结。
“数儿喜欢在大庭广众之下,我也不介意。”
“那三百艘战船你还要不要了!”钟离数喊出这句,四周静悄悄的。
而纳兰绰等的就是这句。
钟离数松了一口气,扶着船舷,这时,纳兰绰自觉地退后了几步,与她隔出一段距离。
“两个月内,我要见到这批战船。”
“自始至终,这才是你真正的目的吧?”
“数儿也太小觑自己的魅力了。”
钟离数这才意识到,是多久之前,他就开始谋划给她下套了!
她一刻也不想跟这个人呆在一起,朝岸边挥手,离得太远,湖面上起了雾,挥了半天也没人应。
纳兰绰听到她喊小武的名字,说了声“别费力气”,一个人迈入船帐内。他已经令平安屏蔽所有闲杂人等,湖面三里之内,今夜不会有任何游船出现。他还交代平安,第二天不要扰了他好梦,到中午再派船来接他。
他有百分之九十的把握,她会跟他谈条件,也有百分之十的惊喜,她会乖乖履行约定。没错,是惊喜,所以在她谈条件时,他心中全是失落。
惊喜和失落,从来都是因为彼此而存在的。
他不是逢场作戏,而是真的等这一天等了很久,他宁愿与她享一夜风流,也不想得到战船。他贪心,哪一个都不想放过。明知道今天得到她,明天战船的事就火烧眉毛,可欲念面前,还是挡不住。
得到战船虽然难,可总比得到她容易。
不一会儿,纳兰绰出来了,他拿着鱼竿,坐在踏板上钓鱼。
“放我离开。”
她使劲地在船板上跳,吓跑上钩的鱼,纳兰绰也不生气,悠哉地坐着。
他一条两条抵钓上来,她提起桶里的水和鱼,倒到湖里。
“不让我走,你也别想安生。”
他钓出来一条,都被她放生。最后,他收起鱼竿和刚钓到的一条鱼,到了船舱内。
钟离数一直祈祷有靠近的船只,直到天边露出月牙,湖面雾蒙蒙,再也看不到岸边,她也放弃了求救打算,抱臂蹲在船舱边,自怨自艾。
“你打算在外面待一夜?”船舱内,传来他的声音。
她肚子饿得不行,胳膊被夜风吹得起了鸡皮疙瘩,既然纳兰绰和她有了协议,自然不会再有什么企图。她揉揉腿,踉跄站起来,进了船舱。
纳兰绰靠在榻上,喝着小酒吃着小菜,别提多惬意。
她见备着她的筷子,径直坐下吃。吃了几口,她揉着胃说:“这些都凉了,我想吃热菜。”
纳兰绰没有理她,她今天太累了,也不想再对抗什么,只喝了一杯茶。
舱内仅有的一张床榻,被纳兰绰霸着。她把暖椅上垫的毛毡摊开,平铺到舱内船板上,又把辰时披的纱衣盖在身上。
起初不敢睡,时不时用余光警惕纳兰绰,这样昏昏沉沉地,入了梦。
不知过了多久,钟离数被一阵一阵的鱼肉香醒的。她睁开眼,摸到松软的被褥,意识到自己睡在榻上了。她看到火炉上架着砂锅,锅内冒着热气,是鱼香气。
纳兰绰单手支着额头,趴在桌案上昏昏欲睡。她现在精气神儿好得很,猫着腰想吓他一吓,还没走近,他猛然惊喜,望向她。
“睡也不踏实,肯定坏事做多了。”
纳兰绰揉揉额头,把鱼汤端下来:“也包括为你炖鱼汤?”
钟离数接不上话,闷声自己盛鱼汤喝,喝得出了满头汗。
她掀开了船帘,帘外格外清朗。潮湿的水汽,清凉的夜风,漫天的星星,落在了湖中。随着湖水轻微的涟漪,星光一闪一闪。
“好美啊。”她忍不住感叹。
这是她第二次见到这样的月夜。
第一次是什么时候呢?对了,她把纳兰绰推下水的时候,似乎也是此间风景。
这时候,纳兰绰也到了穿舱外,望向湖中闪闪星光。
“因为我把你推到湖里,你就记恨我十年?”
“对。”
“你你你,怎么这么小心眼——”她还想说什么,只是纳兰绰眼一横过来,盯得她浑身不自在。
“我也想遗忘,可是……”他朝她一步一步走去,将她逼到船舷边,困在他双臂之间:“让你忘不了我,这才公平。”说着,他吻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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局势全然反转后,轮到钟离数出面劝她爹打破规矩。
其实,抛开世训来说,为官府造船真是一笔不错的生意。一来,钟离家可以晋升为官船世家,生意更加持久旺盛,二来,与朝廷做生意,一笔可以赚够半年的利。
但爹爹搬出钟离家世训,说一旦破戒,钟离家必有大祸临头。
“规矩是人定的,如今形势逼人,为什么不可以。”
“数儿,你知道你娘……”
“我娘也会为我的终身幸福着想,而不是守着世训。”
啪的一声,扬起的手重重落下,她捂住脸颊,长这么大,爹爹是第一次打她。
这天,纳兰绰正在酒楼品尝美味,看到钟离数骑着踏雪,背着包裹,直奔北城门。藤原武也骑马随后追来,同行的家仆也跟上来挡住她去路。
“小姐,你还是跟我回去吧!老爷还是为你好——”
“我这次是认真的。”
离家出走的戏码她自小就上演了无数次,每次都是吓唬吓唬他爹,这次为了显示决心,她拿了几百两银子,几套行装,打定主意在外长居。
她勒住缰绳,来回游移,一会儿,踏雪就被团团围住。
阁楼上,平安瞧他们那吵架的架势,问:“大人,她该不会逃跑吧?”
“钟离家在扬州,她能跑到哪里去?”
纳兰绰猜到这是因为战船之事,她和她爹闹翻了。她离家出走,或许是一种要挟,让钟离晟乖乖答应他的条件。既然这样,他何不助她一臂之力。
“平安,去帮钟离数解围。”
事情慢慢朝着纳兰绰预想的方向发展,可是黄昏时候,平安回来,告诉他事情有变。他绊住了藤原武,却把钟离数跟丢了。方圆百里,只找到了那匹踏雪。
钟离家这晚也是不得安宁。
“老爷,小姐这次是认真了。现在小姐安危最重要。”
钟离晟的气也是没有消,他不知道女儿受了什么蛊惑,非要说服他帮官府造船。他只当她一时兴起,却不料她这么犟。
“我教过她一笔买卖划不划算,却未教过她,有些规矩是不能论价的。”
他告诉数儿她娘是病死,其实不然。当年就是因为钟离家与官府因造船上的过节,她娘才被逼自刎。钟离家的世训也就是那时候立下的。
“小武,妙儿,你们没有骗我,真不知道数儿躲在哪里?”
“老爷,路上有蒙面人助小姐逃跑,我真担心小姐遇上有歹徒。”
纳兰绰是一天都不能等了,皇上的圣旨催了又催,东临王派来的刺客随时要取他性命,他必须要主动出击了。
这天黄昏,他带着平安到了钟离府。
“你是说,数儿在你手上?”
“只要钟离大人答应本官的要求,本官自会将您的宝贝女儿安全送回。”
钟离晟晓得女儿为何态度大变了,她一定是被纳兰绰威胁了,现在关键要稳住纳兰绰。
“既然是造船的事,纳兰大人更要对数儿客气点了。”
其实早在数儿及笄之年,所有契据上的东家都改为数儿的名字,钟离家的印章也都交给了数儿,任何买卖,只有她盖了印章才能实行。只是数儿对船厂不上心,对他又太依赖,生意上的事都让他做主,所以,在钟离家的船匠眼中,很多事他说了算。
他也对纳兰绰坦白了这一点。
纳兰绰觉得自己转了一大圈,现在最着急的是找到钟离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