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劫》沧海云

15、相爱到如此勇敢的人

　　那年的中秋节恰好与国庆假期撞到一起，按前几年的惯例，唐峻一般会与陈敬一一起过节，与他一同回老家或者一起陪同来京与儿子团聚的父母。
　　只不过在陈敬一与妻子泽尔结婚的第三个年头上，情境稍稍发生了变化。

　　当年陈敬一在北大读博期间认识了他现在的妻子，她那时还是本科生，在陈敬一所在的课题组做毕业设计，算是他的小师妹。
　　那时候，泽尔经常会带一些甜点到实验室与大家分享，她说那些甜点都是出自她自己之手，而每个月实验室惯例的聚餐，陈敬一也会为大家奉献几道拿手菜。一来二去，承包了大家舌尖的陈敬一与泽尔被撮合成了一对。
　　只不过事后相熟的几个人才知道，泽尔大一的时候，听过一场叫做“榜样的力量”的演讲，主讲人正是陈敬一；而那一年的迎新晚会，在后台服务的陈敬一听到了让他如痴如醉的大提琴演奏，他凑到侧幕看到了那姑娘的侧脸，直到三年之后，他才在实验室再一次见到她，而她叫他“师兄”。
　　泽尔本科毕业后，没有再继续深造，而是在家里的支持下开了一间小小的艺术工作室，经营一些书籍、画作、工艺品等等，她也会在她的工作室里定期举办几场文艺沙龙，而她自己会创作一些画和文字作品，稿费不多不少。
　　两年后，陈敬一毕业，两人自然而然想到了结婚。直到那时，遭遇了双方父母四位老人的一致反对后，两人才意识到婚姻远比爱情复杂的多。不管两人如何努力，泽尔的父母始终担心陈敬一会把他们唯一的女儿带回偏远的农村；而陈敬一的父母始终认为一个没有个稳定工作的女孩子不是适合过日子的人。
　　经过大概两年的“抗争”，两人都觉得疲惫不堪，而这种疲惫催生的，竟是一场不管不顾的冒险。
　　陈敬一三十岁生日的那天早上，他被泽尔的吻唤醒。
　　“亲爱的，生日快乐！”她微笑着为他送上祝福，柔软的长发随意的散在他的胸前。
　　他将她紧紧的揽在怀里，加深了刚刚的那个吻，直到听到她的娇喘，他才停下来：“谢谢！”
　　“我还有个礼物要送给你。”泽尔忽闪着大眼睛，充满了笑意的望着陈敬一，粉红色的脸颊让她看上去那么迷人。
　　“是什么？”陈敬一轻声问道，别说是什么礼物，怀里的这柔软的人儿已经让他沉醉了。
　　泽尔从陈敬一怀里坐起来，打开床头柜的抽屉，拿出了一张浅蓝色的纸，递到陈敬一眼前，这时他才看清楚，原来是泽尔的户口页。
　　陈敬一一下子清醒了，他当然明白泽尔的意思，他也坐起身来，重新将泽尔搂在怀里。
　　“你想好了？”他有些不确定的问。
　　“比起父母的不认可，我更怕今生不能和你常相伴。我想好了，你呢？”她忽闪着大眼睛望着陈敬一，那水汪汪的眼神，叫人怎能拒绝。
　　“你知道，我一直是愿意的。”他将她紧紧搂在怀里。

　　在陈敬一步入而立之年的那一天，他成为泽尔的丈夫，算是迈开了由男孩成长为男人的第一步。而那一天，泽尔决定成为自己深爱的那个人的妻子，她知道，在他面前能够做真正的自己，这是除却父母和哥哥，难有谁能够给她的。
　　当然，这任性的举动不可能不惊动双方的父母，四位老人对这样的行为非常的恼火，虽不得已接受了二人已在法律上成为夫妻的事实，但仍旧无法接受这个自己尚未认可的女婿和儿媳。
　　自然，他们也没有举办婚礼，为了弥补没有求婚和婚礼的遗憾，陈敬一还是偷偷策划了一个小小的party。他提前“收买”了泽尔工作室的伙伴，故意将泽尔支开，又约来一些两人的好朋友，一起把工作室装扮的唯美而梦幻。等到泽尔回来，被眼前的一幕深深的震撼，她从心底笑出声来，眼泪却不住的在眼眶里打转。
　　陈敬一走近泽尔，单膝跪下，他握着泽尔的手，深情款款的说道：“谢谢命运让我遇到你，谢谢你让我拥有如此美妙的命运。我爱你！”他拿出钻戒，戴在她纤细的无名指上。
　　幕布墙上开始播放陈敬一亲自剪辑的二人恋爱多年的纪念短片，背景音乐正是陈敬一第一次遇到泽尔时听她演奏的那首曲子。
　　七彩的灯光，玫瑰色的红酒，香甜的蛋糕，由衷的祝福，难忘的夜晚。
　　唐峻自然见证了这一切，那天晚上，他喝了很多酒，酒却不如他们的故事醉人。
　　“敬一，泽尔，祝福你们。”他的眼神看似已经迷离。
　　“谢谢。”他二人异口同声。
　　那天，唐峻并未多说什么，他与陈敬一多年好友，各自经历的事情对方都很清楚。之后的某天中午，二人在食堂相遇，才又聊起这件事情。
　　“我是真的没有想到，你们就这样领了证。”
　　“不然呢？”
　　“也没什么，只是你们父母那边怎么交代呢？”
　　“或许，慢慢会有转机。”
　　“真羡慕你们，可以遇到相爱到如此勇敢的人。”
　　“……”陈敬一本想说“你也可以”，但他没有说，只是轻轻拍了拍唐峻的手臂。

　　果然，在陈敬一与泽尔结婚的第三个年头上，转机慢慢而来。
　　这年中秋节即将到来的时候，泽尔的父亲亲自打电话给陈敬一，邀请他来家里过节，而陈敬一的母亲也在国庆之前打电话给他，问他会不会在假期带着泽尔一起回家。
　　接到岳父和母亲的电话，陈敬一将这个看似不错的好消息告诉泽尔，两人一致认为，“转机”来了。
　　中秋节当天，陈敬一“抛弃”了唐峻，与泽尔一起回了娘家。很难想象，这是他第一次正式登门，而妻子娘家，用“府第”一词形容完全不为过。不知是因为早已通过妻子拍摄的照片对她的家庭已经完全熟悉，还是那一切都带着妻子的气息，陈敬一对这个深宅大院一点都不陌生，熟悉的就好像自己的家。
　　中秋晚宴，陈敬一奉献了几道拿手好菜，岳父和大舅对他的手艺赞不绝口，只是岳母仍然说比不上自己家聘请的名厨，不过她说那道干烧鲈鱼还不错。席上众人都知道，那道菜是泽尔打小的最爱。
　　中秋之后，陈敬一带泽尔坐上了回乡的列车，曾经遥远的距离随着铁路系统的升级好像缩短了不少。下了火车，陈敬一的堂哥开车来接他们。在空旷的原野上飞驰，泽尔说，她好像走进了经典的windows桌面。
　　当然，这并不是她第一次来陈敬一的家乡，却也是第一次来他的家。陈敬一的父母招待了她，他的母亲没有太多的文化，对知书达理的泽尔甚是满意，只是他的父亲仍带着些老旧的思想，念叨着什么“你二叔家你三弟的大儿子都上小学了”，其实他母亲知道老头子是着急抱孙子了，既然请泽尔进了家门，也就是认可了这个儿媳妇。

　　“好事情！这次是真的要恭喜了。”假期过后，唐峻特意约陈敬一吃了午饭，询问他拜见双方父母的事情。听到陈敬一讲述这几天的经历，唐峻知道他们的婚姻终于得到了父母的认可，由衷的为他们高兴。
　　“是啊。”陈敬一也是打心眼儿里高兴：“我们俩这么多年的坚持终于有结果了。”
　　“那接下来……”唐峻一脸坏笑的看着陈敬一。
　　“哼哼！”陈敬一自然懂唐峻的意思：“你别学我爸那一套！”
　　“老爷子着急是对的，你都多大了？”唐峻倒是为陈敬一操起心来。
　　“你也不小了！”陈敬一反呛唐峻：“说说，假期这几天都干嘛了？”
　　“呀！你终于想起问候我这孤家寡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