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全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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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
“前儿那块地交割了，银两契约均已过手。我已吩咐他们把水排了，整理出来，过几日，沈府便要过来看地。”说至此，白福不禁笑开来：“少爷，这可真是笔好买卖。沈府要起庄子，银子是不吝的，只要地好，价钱那不是随咱们开？这趟下来，少说赚个对半。”他越说越兴奋，得意之情溢于言表，眼中满是钦佩之色。
被他钦佩的对象却淡淡的，无半分喜悦之色，只啜了口茶，悠然望向夕阳下的远山。
白福讨了个没趣，只好转换话题：“少爷，又有人递了贴来，连姑娘的生辰八字都附了，说是温良端淑，相貌出众……”眼见得少爷皱了眉往外走，赶紧闭口不敢再说下去。
“你替我回了吧。”果不其然，还是这句。
白福深深叹了口气，望向窗外。少爷的白衣被落日染成了明丽的胭脂色，在黄昏的风中飘动。真的是风流潇洒，风采出众。
这八个字，可是少爷从前经常挂在嘴边的。
从前的少爷啊……
“风流天下我一人。”
有这么形容自己的吗？有，就是他白福的主子，陷空岛的五当家——白玉堂。
那会儿的白五爷白少侠，跟阵风似的，天王老子也不放在眼里。人长得漂亮，武功又好，一颗七窍玲珑心，学什么会什么，合岛子就数他最大，上上下下净惯着他，他越发胡天胡地的乱闯。
说一声“什么御猫，摆明跟咱哥几个过不去”，就去了皇宫，盗了御宝，关住了御前四品带刀护卫展昭，就差没把天给闯塌了。
可是，少爷的性子，打那回后就开始变了。
展昭走了，少爷也跟着去了，逢年过节回来一回，后来就过年也不回来了，再后来居然也做了四品护卫，全岛人欢天喜地的象过节，好一阵热闹。
这不是把自由的风，给关进笼子了吗？
白玉堂回来了。
白福着实吓了一跳。少爷好象受了重伤，憔悴得不复人形，一下船就晕倒在地，可浑身上下，没半点伤痕。
每天就只拼命喝酒。还好，只醉过一次，这一次，便是整整一个月。一个月后，少爷才打开紧闭的房门走出来。
四当家蒋平也不言语，只拿着面铜镜支到他面前，等少爷泪水终于流下来，才劈头喝一声：“你看你成了什么样子？！”
少爷被他这么一喝，竟号啕大哭起来，直哭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白福听了都跟着落了泪。最后，少爷喷出一口血，才开口说了回岛的第一句话：“四哥，我没事了。”果然就没事了。只是风流天下的白玉堂，也从此死去了。
少爷再没离过岛，把全部心思放在经营家业上。陷空岛在他的打理下，欣欣向荣，财势扩张了十倍有余。
只一桩，少爷从来不提成亲的事。
从那年起，陷空岛再没养过猫，一只也没有。
若梦
看完最后一份文件，白玉堂揉揉额角，无意中侧头，看到铺了满地的月光。
将一切都揭露出来的、如水般的月光。
白玉堂熄了灯盏，去墙上抄起“画影”，打算去花园里活动一下筋骨。月下舞剑，这样美妙的事，有多久没做过了？月色正好，“画影”也该吸取点月之光华。
“猫儿……”
“画影”落在地上，悄无声息。昨天下过雨，泥地还是湿的。
“猫儿猫儿……”
白玉堂的脑海中一片空白，心，剧烈狂跳起来。
“你干嘛到处乱跑？让人看见不吃了你！”一名小僮小声责骂着，抱起一只小猫。
白福匆匆跑过来，劈手夺了小猫，喝斥道：“你不要命了？岛上不准养猫没人跟你说过？”看小僮潸然欲泪，方柔声安慰：“你刚来不知道，这岛上不能有猫的。明儿我帮你送出岛去，找户人家安置了。”牵起小僮的手，白福自言自语道：“还好没有惊动少爷。”
二人离去良久，树影中的白玉堂动了动，俯身去拾“画影”，却发现自己指尖颤动，剑在手中也微微作响。
月光好生刺眼，白玉堂抬手挡了眼，一回首，“画影”又明晃晃折了月光，一般刺眼。白玉堂恼将起来，将“画影”背在身后，转过身，偏一池静水上，也细细碎碎飘着月光。
“好，好，好。”白玉堂咬牙切齿道。
大见亮的月光强胜那三五支蜡，白玉堂开了箱子，直往最底层摸去。
待那块蓝布展现在手上时，白玉堂闭上双眼，任那阵熟悉的剧痛，决堤的洪水般将自己吞没。
原来，它好好地放在那里。
原来，自己明明清楚它在哪里。
那些记忆，那么痛，那么清晰……
“白、玉、堂！”
“展昭乃昂藏七尺男儿，岂容你胡言乱语，横加污辱！”
“展昭不是瞎子，有些事心里明白，只盼着你能神智清明，悬崖勒马，大家还是好兄弟，你偏要捅破了这层窗纸！”
“白玉堂，咱们是过命的交情，可、可这等有悖人伦的事，亏你出得了口！”
“白玉堂，你我从此恩断义绝，就如此袍！”
雪也似的寒光掠过，蓝衫的一角飘坠于地。
断袍的是“画影”不是“巨阙”，那是自己交给他的，想让他干脆杀了自己。
展昭，你为什么不刺下来？若是刺了，一切也就了结了。
展熊飞，白玉堂秉性疏狂，唯有对你之情，是千真万确的。
猫儿，我不过是心里有了你，时时会牵肠挂肚，白五爷这个人，心里若装了个人，不说出来，便会憋闷死。
这样，就是白玉堂的罪？
白玉堂缓缓在床榻上躺下，将蓝布覆在眼上。
这一回我不要酒，我想就这样梦到你，梦到我们那些月下对剑，秉烛豪饮，顺流放歌的日子……
梦一般的日子。
一回就成。
白福立在房门外，好生踌躇。
刚刚有急报送到，说那个从前跟少爷交好的御猫展昭，七日前在边关战死。
要不要叫醒少爷呢？
说起来，展昭这名字，在陷空岛也是很久没人提起过了。
啊，月色这般好，明日定是良辰美景。只是——
到底要不要叫醒少爷呢？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全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