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潇潇》淡绿桃红

1、第一章

　　“彤江路是一条温柔的路。”
　　小烟记得自己当时突然笑嘻嘻地冒出这么一句话，文艺的语气加上不文艺的表情，把身边的阿许酸了好半天，说是抖一抖能甩出几篓子鸡皮疙瘩来。
　　去你的！小烟对他施展大力金刚指，直把阿许疼地哇哇叫：“啊啊啊谋杀亲夫了！”
　　“什么亲夫！”小烟跺着脚反对，手上的劲道却一点儿也没缓下来，“连女朋友偶尔的浪漫也理解不了！”
　　“是是是，我完全理解！你就是一个像彤江路的女孩子。”
　　阿许说完这句话，立刻别过脸去。
　　小烟还喜滋滋的，以为他表扬自己温柔，要知道，想从这家伙嘴里挖出什么关于她的好话来，几率简直比观音菩萨显灵还低。她脸上一热，娇羞的样子跟霓虹灯映照下的彤江路居然真有了几分相似。
　　很好看。
　　阿许就在她摆出暗爽表情时回望了她一眼，不习惯看到她的小鸟依人样，竟然有些愣神了，然后立刻发现这家伙根本没反应过来，于是邪恶地往她胸口扫了一眼，拔腿就跑。
　　小烟在下一秒终于明白过来，呲牙咧嘴地追了上去：“你给我站住！”
　　此混蛋居然犯她大忌，嫌她……平？
　　好大的胆子！
　　闹剧在一贯的“女王饶命，奴才再也不敢了！”和“小样儿！我今天不揪得你耳朵开花我就从此跟你姓”中顺利落幕，最擅长揪男友耳朵的于小烟同学再次创造新记录，让阿许从此一见到她耳根就自然而然开始发红。
　　“唉，我就是被你奴役的命……”他总是苦哈哈地对着小烟抱怨，“除了我，还有谁受得了你？”
　　“稀罕！”小烟也是一贯地鼻子朝天作傲慢状，脸上却悄悄漾满了笑意。

　　那个时候，多么好。

　　是啊，那个时候。于小烟有些自嘲地想着，她又在课堂上发呆了。
　　法理学张教授上课出了名的催眠，他又一贯执行“不点名，不提问，不留作业”的“三不政策”，所以来的人并不多，教室里人口稀疏地很，只能容五六十人的地方倒显得空旷起来。难得来了的人，又有不少伏在桌上打瞌睡的，看杂志的，背英文单词的，一圈数下来，正经听课的人统共也没几个。
　　撑不住打了个呵欠，她觉得上课实在没意思，干脆研究起老教授的头发。
　　嘿嘿，记得刚开学时还是戴着帽子，帽子周围一层稀松的毛发露出，怎么过两个月就长得如此浓密黑亮了?
　　假发的发明是广大秃顶患者的福音啊！

　　于小烟又想起来，高三的时候，跟阿许两个人跷了晚自习躲在小旅馆里看电视，那个时候娱乐活动少，有机会看个广告也要激动地咋呼半天。他们一个要看足球转播一个要看电视剧，小烟开始还肯安安静静地跟着他看球赛，安份了不到十分钟呢两人就开始争遥控器，抢得那叫一个日月无光。争夺中不知道谁按下了换台键和加大音量键，电视屏幕一跳，正好播放到某中年人被采访的画面，浓重的方言和突然高扬的声音把两人都吓得一震，然后同时回过神来，颇默契同时指着电视屏幕哈哈大笑。
　　“假，假发……”于小烟揉着肚子，手指抖抖抖，半天说不出下文。
　　“歪，歪了……”阿许学她，也笑得在沙发上打滚。

　　“噗哧！”于小烟沉浸在回忆里，突然笑出声来。
　　假发歪了而已，哪里用得着笑那么夸张，只是当时一点点事情也会开心地疯魔，两个人在一起就像神经病似的。
　　并不是因为开心才笑，而是因为跟他在一起，什么事都让人觉得开心吧。

　　只是，于小烟忽然想起自己已经很久没有那样放肆地笑过了。
　　现在的她，自从入X大以来就常常被人形容为安静的淑女，遇事也只淡淡地笑，还被说成是难得的古典气质美人。
　　没有啦……她记得第一次听到这个评价时，自己满脸的尴尬，并且深深感叹着时间神奇的改造力量。
　　这样的她，如果站在阿许面前，他还能不能一眼就认出来？

　　“喂……”坐在旁边的肖芹芹戳她胳膊，小声提醒，“刚才笑那么大声……张老爷子看着你呢。”
　　于小烟立刻回神，定睛一看，讲台上果然射来一道锐利的视线，真是不明白，看起来挺温和挺老好人的一个人，眼神咋利得跟刀子一样呢？
　　她惴惴不安地低头，生怕自己成为法理课有史以来第一个被点名回答问题的人，要知道，刚才她可是一点儿都没听呐……
　　幸好，张老爷子只是扫她一眼，顿了顿，又继续开始讲课。
　　课堂气氛刚肃敬了不到半分钟，又懒散起来。

　　下课铃响，肖芹芹又蹭过来：“小烟啊，下午去看帅哥么？”
　　“噢？竟然引得动肖姑娘亲自摆驾，那可得去见识一下了。”于小烟眯起眼，颇感兴趣。
　　“好姐妹！下午跷了马经跟芹芹姐我赏美男去！”肖芹芹一手大力拍着小烟的肩膀，一手叉腰作唯我独尊状，惹得前排的张劲松回过头来，冷嘲热讽一句：“自己思春就算了，还要拉别人下水，肖芹芹你真行。”
　　“靠！本姑娘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指手划脚？小屁孩闪一边凉快去！”肖芹芹不耐地挥手，把张劲松当苍蝇赶。
　　张劲松一口气被她哽在喉咙里，进退不得，脸色也难看了：“女孩子不要满口脏话。”
　　“哈——哈——哈——哈！”肖芹芹模仿周星驰狂笑， “凭你也敢来管三管四？本姑娘这叫不拘小节，谁像你整天伪君子样！”

　　于小烟蹙眉——别误会，她才不是担心眼前这两个人会打起来，他们俩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自入学以来就没消停过，周围人早见怪不怪了，反正他们一天不吵嘴就皮痒——她只是在考虑下午的课。
　　“芹芹。”她寻思了半天， “我还是不去了，不想跷课……”
　　“拜托！小姐，一节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原理也不愿落下，你难道觉得马老先生比一个活生生的年轻美男更吸引你？还是你……”肖芹芹脸现惊恐，“居然暗恋那个教马经的老头？”
　　“我只是……不想跷课。”于小烟淡淡微笑，她最近好像只剩这个表情了，跟喜怒分明而夸张的肖芹芹完全不同，也与自己以前的放肆彻底相悖，像一丛原本灼热的火焰突然被压上了一座大冰山，慢慢冷凝下来，只剩地上平静无波的一滩水。

　　是的，她不想跷课，跟阿许约定过的，如果只有一个人考上X大，那么那个人一定要珍惜机会，无论如何不许跷课。

　　“那好吧，姐姐我就自己去欣赏了，唉，美国来的交换留学生帅哥耶，你居然一点不动心，是不是女人啊！”肖芹芹遗憾地摇头，其实她原本也没有指望过真能把小烟挖出课堂，只是看她什么都不上心的样子，想给她找些乐子罢了。
　　才20岁的女孩子，何必要一脸温婉的菩萨相？既没有人要靠她普渡，也没有人等着她显灵，这死丫头，有心事也不肯讲，一个人憋着难道很爽么？

　　于小烟感激地笑笑，她知道芹芹的心思，也不是没想过找人倾吐一下，只是……不知道从何说起。

　　说跟阿许在一起的快乐回忆？说他们约定一起考这所大学？说她放榜之后兴高采烈地去找他却发现这个人已经彻底消失，连丝痕迹也没留下？
　　如果她自己都是一头雾水，又怎么去告诉别人。

　　“先走了。”她对剩下的两人点点头，又微微一笑，“其实……芹芹你可以找别人陪你去。”别有用意地瞄一眼张劲松，男生顿时紧张起来。
　　肖芹芹没漏了她的表情，转眼又看见张劲松难得的僵硬样，大笑道：“算你倒霉，下午陪我去赏美男吧！”
　　“我不去……”张劲松的话在嘴里咕哝了一圈，含糊不清，其实也只是意思意思地反抗罢了。
　　他看着肖芹芹眉眼飞扬的样子，脸上浮起一丝儿难以觉察的红。

　　真是一对冤家，小烟摇头叹息，整天“美男”不理口的芹芹，怎么就没发现面前就站着一个暗恋她的美男呢？连她都觉得张劲松表现得实在太明显了，难为这个傻姑娘还成天拿一脸花痴着别人的表情去折磨他。

　　最漂亮的衣服都穿在别人身上，最好吃的东西都放在别人碗里，最好的男人都是……别人的，男朋友……
　　于小烟咬了一半的包子滚到地上，瞪圆了眼睛盯着迎面走来的男生。
　　她想，她大概是出现幻觉了。
　　她每次想起先笑后怒再暗中痛骂的某个混蛋，靠一个没影的约定逼得她这懒散爱赖床的人早起上课的某个混蛋，突然间消失害她思念了整整两年——准确说来是822天的某个混蛋，正意气风发地挽了个美女从她对面慢慢走过来。

　　于小烟不知道自己是该扑上去给他个拥抱还是先送上一记麻辣锅贴。
　　这算什么？衣锦还乡？抛弃糟糠之妻的陈世美？她是不是要来句“虎头铡伺候”！

　　她最后也没搞出校园暴力的现场直播来，只是俯身捡起掉落的包子，扔进旁边的垃圾桶，然后挺直了背，摆出毫无动摇的气势，嘴角上扬成完美的弧度。

　　“好久不见了，许谦。”

　　她看见对面男生的眼里闪过复杂的光，她原本可以分析出那里面的成分，但现在她的脑子实在太乱，乱得完全无法思考，只能用尽了力气强撑住不要掉眼泪。
　　于小烟你不能哭，一哭就连尊严都输掉了。
　　绝对绝对不能哭！

　　“同学，你认错人了。”

　　她听到对方这样说。

　　于小烟的脑袋哄一声炸开，她知道的，这混蛋明明在第一眼就认出自己了，可他不承认。
　　说她认错人？为什么？为了旁边这位美女吗？
　　她深深吸气，眼神慢慢移到他身边的美人身上。大眼睛，小巧的脸蛋，果然是个清纯亮丽的女孩子，她记得许谦喜欢这个类型，最爱拿了海报摆在她旁边对比，然后悠悠长叹望天，一切尽在不言中。紧接着就会得到她一顿好打。

　　于小烟你有志气点！人家摆明不想认你了，何必自讨没趣。
　　她屏住呼吸，轻轻扯动了一下嘴唇，做出个勉强可称为“笑”的表情：“抱歉。”
　　抱紧了书转身就走，靴子蹬在水泥地上哒哒哒响，敲得人心烦意乱。

　　“谦，那是谁？”
　　“不知道，认错人的。”
　　“可是她知道你名字耶……”
　　“说了认错人的！”

　　于小烟没想到自己走这么远了还能听到身后的对话，那女孩叫他“谦”……“谦”啊，过去的阿许也曾试着让她这样叫自己，但是都被她以“太恶心叫不出口”为理由拒绝了，现在他终于找到个肯叫他“谦”的人了。不过一个男人居然大声对女孩子吼，哼，好没风度。
　　于小烟拿袖子往脸上用力一抹，恨恨骂了声：“妈的！下雨了！”

　　伤心导致伤身。
　　下午于小烟跷了马经课，一个人躲在寝室里哼哼唧唧，杂七杂八的书散了满床，她都是粗粗翻两页又丢开，胃里时而火烧一样疼痛，时而搅在一起抽搐，她都恨不得把内脏统统挖出来丢掉。
　　肖芹芹回来时，就看到小烟缩在被子里，脸色像死人一样苍白，她慌得拿起手机就要叫救护车。
　　“别忙了……我没事，就胃疼……”
　　“疼得声音都变调了还说没事儿？你照照镜子，看自己那个死人脸！”肖芹芹骂，还是打了电话。
　　几分钟后救护车赶到，载了两人去校医院。
　　一番折腾下来，医生说是神经性胃炎，开了药打了针，要求留院观察一天。

　　小烟弓着身子缩在病床上，神经性胃炎已经好久没犯过了，想不到才受了点小刺激，陈年旧疾又出来添乱。
　　许谦你个混账！既然没相认的意思，那就滚远些，别让本小姐再看到你！
　　她在心里暗暗赌咒发誓，以后再想着这混蛋她就不姓于！

　　病房里静悄悄的，本来就没什么人住院，芹芹又出去给她买热粥了，她被疼痛折磨一下午，体力早透支了，于是朦朦胧胧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肖芹芹坐在旁边给她削苹果，一个护士小姐正在帮她换吊瓶。
　　“来来来，垫垫肚子。”肖芹芹捧过一碗温热的粥送到她嘴边，“趁热喝。”
　　小烟乖乖喝粥，听芹芹眉飞色舞地讲下午看美男的经历。
　　“你一定想不到，美国来的交换留学生居然是中国人哦！长得好俊秀好玉树临风好好看耶！”她手舞足蹈地形容，“嗯，我一看到他就觉得，跟你超级匹配啊！”
　　“哈？”关她什么事？小烟莫明其妙。
　　“怎么说呢？就觉得，一个是阆苑仙葩,一个是美玉无瑕，你们两个给人的感觉很相似呢！”芹芹兴奋后马上又鄢了：“不过可惜，刚才排队交药费的时候看见那帅哥来买药，一问才知道是过来帮学妹买感冒药，唉……哪个学妹这么大牌，肯定是女朋友啦！”
　　“噢。”小烟对这话题不感兴趣，转而问，“你今天下午跟张劲松……呃……”她挤眉弄眼，惊讶地发现肖姑娘居然脸红了！嗯，有情况！
　　“就……没什么……”肖芹芹左顾右盼，支支吾吾不肯说。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病人最大，不给你沉默权哦！”小烟闹她。
　　“啊！小烟快抬头看上帝！”
　　“胡扯！那种弱智把戏也想在我眼皮底下玩？我要起诉你侮辱我的智商！”
　　两个女孩子正在闹，忽然有人走进来，对着肖芹芹说：“你刚才忘了零钱，药房那边让我帮着带上来……”
　　声音嘎然而止。
　　他看到她了，她也看到他了。
　　于小烟，许谦，原本以为再无关系的两人又碰面了。

　　肖芹芹一脸受宠若惊地奔过去连声道谢，又对小烟招手；“来来来认识一下，这位就是我说的交换留学生！”
　　小烟吃了一惊，怪不得高考后就再没见人，居然跑美国去了。
　　哼！她在心里不屑，什么嘛，崇洋媚外的家伙！
　　许谦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神色不变，心里却在笑，也不知道当初是谁一脸向往地说以后要定居意大利来着。
　　两个人互瞪半天不说话，连肖芹芹这种神经粗到可以上榜的人也觉察到不对劲了：“你们……认识？”
　　“（不）认识！”异口同声，于小烟作否定回答。
　　“啊？到底认不认识？”芹芹一头雾水。
　　“（不）认识！”依然异口同声，只是否定回答者换了个人。
　　肖芹芹觉察到不对劲了，看这两人之间诡异的气氛，怕是有好长一段故事在里头，她嘿嘿傻笑：“我去打个电话。”脚底抹油溜走，还很好心地带上门。

　　于小烟总算明白了为什么会有“冷暴力”一说，沉默的气氛的确给人很大压力。
　　“许先生，我不明白你的意思，要装不认识就装个彻底好了，这算怎么回事？”小烟咄咄逼人地开口，却半天没等到回答。

　　许谦在神游。中午的时候，他其实比于小烟看到自己还要更早看到她，然后就脑子一片空白。孙芳菲在旁边缠得他心烦，当时脑子里什么也考虑不了，不知道都答应了一些什么事情，等到回神的时候，他已经站到了她面前。
　　小烟没变，一点儿也没变，跟两年前一样倔强的眼睛，一样俏丽的鼻子，一样棱角分明的嘴唇，只是稍微瘦了些，漂亮了。
　　然后他听到她说“好久不见了，许谦。”
　　她居然这般陌生地叫自己“许谦”，而不是“阿许”，不是只属于她的称谓——“阿许”。
　　他当时很想把她拖进怀里打屁股。
　　到底在别扭什么呢？明明不告而别的人是他，斩断所有联络的人是他，甚至率先带着别人耀武扬威状的人也是他，可是为什么，一听到她冷凝的声音，一看到她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的表情，一想到她居然还能保持一脸镇静地说“好久不见”，自己就忍不住想要狠狠地报复回去。
　　所以才有那句“你认错人了”。
　　真是白痴一个，自己讲完之后立刻后悔。

　　“许谦！如果只是进来发呆，麻烦你出去。”小烟聚集了很久的勇气，才能不颤抖地说出这句话。
　　神游归来的人总算有了点反应，许谦走近两步，皱眉看她苍白的脸色，沉声问：“又胃疼了？”

　　要不是手上还插着针管，于小烟真想抄起枕头丢过去！
　　她面上冷冷地笑：“许先生，我哪儿疼不劳你费心。赶快送药回去吧。”脸上的寒霜还没有褪去，忽然就被嵌入了一个久违的温暖怀抱。
　　许谦抱着她。
　　他身上有自己熟悉的薄荷味，于小烟还记得她对香水过敏，偏偏又喜欢薄荷的香气，于是严令阿许只能使用薄荷味儿的东西，洗面奶、沐浴露、甚至刮胡膏都是薄荷味的，闻起来让人神清气爽。
　　她不否认自己怀念这味道，却不曾料到会以这样的方式重温。
　　于小烟简直要尖叫了：“许谦！你把我当什么！想走就走，想来就来，想抱就抱！你当我是你的宠物狗吗！”
　　她使劲推他，却忘了一个病弱的女生怎么可能撼动一个死不放手的男人，推了好一阵才发现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肿了一个大包，一按就疼。
　　“针管扎歪了。”许谦皱眉，大步走出去叫护士过来。
　　等到护士给她换只手扎完针，两个人之间的气氛也彻底僵了。护士一走，小烟抓起桌上的苹果对他扔了过去：“你滚！”
　　许谦走到门边，回头看了她一眼，那眼神里东西太多，于小烟看不懂，也不想懂，恨恨地扭过头去不理他。
　　“我明天来接你出院。”丢下一句话，许谦出了病房。

　　肖芹芹在外面缩手缩脚坐了一阵子，手机关机了，她不敢开，刚才一开机就发现二十六通未接来电，全是一个人打来的——张劲松。
　　她现在压根不敢看张某人的脸。
　　校医院楼下大厅的通风过于良好，冷得她簌簌发抖还不敢上楼去，忽然听到脚步声，抬头一看，许谦正走下来，看见她也只是点头打了个招呼，面无表情地出去了。
　　这两人搞什么？肖芹芹回到小烟的病房时，她已经背对着门躺下了，背影看起来都杀气腾腾的，刚才那一番独处肯定出什么事了。
　　她走过来帮小烟掖好被子，安安静静坐下来继续削苹果。
　　削第一个。
　　削第二个。
　　削第三个。
　　削……
　　看似在睡觉的于小烟坐起来，斜眼看她：“行了，别削了。想问什么就问。
　　这可是你要我问的啊！“那好。”芹芹立刻正襟危坐，甚至清了清喉咙，“请问于小姐，你跟刚才那位先生是什么关系？”
　　“前男女朋友。”
　　“请问你们……什么时候分手的？”
　　“高三毕业。”
　　“请问你们，呃，为什么要分手？”
　　“不知道。”
　　“啊？”芹芹懵了，“麻烦具体阐述。”
　　“就是不知道。”小烟咬牙，“考完以后我去找他，他已经人间蒸发了。我也是到今天才晓得那家伙去了美国。”
　　这可奇怪了。名侦探芹芹开始推理，如果出国是因为某些紧急事件，那么至少到了美国以后还能想办法联络到小烟，再退一步，即使在美国也无法联络，那么作为交换留学生过来X大时，也绝对有机会联络她，但许谦两年来都没有跟小烟联络过……嗯，肖芹芹想来想去只有三种可能：“一，他失忆两年，最近才想起来；二，他另结新欢，抛弃糟糠之妻追着新欢去了美国；三，他从事特殊职业，为了不泄漏国家机密而与你切断联系。”
　　“得了吧！”小烟哭笑不得，“你电视剧看太多的后遗症么。”被芹芹这样一闹，她心里也稍微畅快了些，有力气打趣别人了，“别说我了，你跟张劲松到底怎么回事？”
　　肖芹芹立刻捂脸作娇羞状：“奴家不好意思说。”
　　于小烟很配合地挑起她的下巴——就是用那种“妞，给爷笑一个”的标准调戏手势：“别怕，本官为你做主，只管从实招来！”
　　芹芹望天：“他亲了我一下。”然后立刻红着脸强调：“是脸颊啊！只是脸颊！”
　　“他那么别扭的人……”小烟其实颇同情那个男生，“肯定被你逼急了才会有此举动。”
　　“我，我不就是说要去跟许谦搭讪么！”
　　于小烟面带扭曲：“你眼光真差。”
　　肖芹芹和她对视：“彼此彼此。”
　　两人同时大笑。
　　校医院的探病时间一过，护士就来赶人了，芹芹对小烟抛个飞吻：“好好休息，明天来接你出院。”被她苦着脸拿枕头反射回去：“小姐你就别涂炭生灵了，我还不想命丧于你家张郎手下呢。”
　　“哦呵呵呵，风声太大，我听不清。”肖芹芹端着女王笑回去了。
　　病房里立刻安静了下来。
　　不习惯这种气氛，于小烟开始左翻右翻，想找本书或者别的什么打发时间，无奈却发现自己什么也没带，只好气闷地往床上一躺，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