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来》赵不渝

1、01升学

　　夏日晴空，天高云淡。

　　慵懒的午后，阳光耀眼，让人昏昏欲睡。

　　杭茗坚持在房里写完一页数学试题，昏昏沉沉地合上卷子。

　　今天家里只有她一人，平时她会跟着表哥表妹一起去补习班，早上杭茗有些拉肚子，独自留在家。

　　快到十二点，杭茗饿了。

　　拉了一早上肚子，她没有食欲，到厨房找喝的。

　　杭茗从有记忆起就住在外婆家，外婆家住的是别墅。

　　外公外婆都是普通人，之所以住进别墅，是因为她的舅妈。

　　舅妈储璇是富家千金，和舅舅结婚后改善住房环境。

　　舅舅王树也到储家公司工作，已经是举足轻重的人物了。

　　杭茗进厨房，拿了一瓶矿泉水。

　　站定在厨房，仰头喝水之际，有人走进客厅。

　　听声音，杭茗立即知道是谁，是舅舅王树和舅妈储璇。

　　听清楚外面王树与储璇紧张激烈的对话，她下意识躲到边上，怕被看见。

　　客厅，王树大发雷霆，指着储璇的鼻子，斥责道：“是不是我不发现，你永远不会告诉我！储璇，你明明告诉我愿意嫁给我是因为爱我，你骗我！骗了我十几年！”

　　杭茗被王树的咆哮声吓得哆嗦，躲在门后，努力藏得更深。

　　储璇泣不成声，抓紧王树的衣角，哽咽道：“对不起，阿树。我承认，当初和你结婚是因为怀了言之，我害怕，我不敢，更不舍。我不愿意打掉他，他是我的孩子。对不起……”

　　王树嫌恶地甩开她的手，大步走到一边，掏出一盒烟，取出一只，含在嘴里。

　　储璇怯怯地将打火机递给他，满眼乞求：“阿树，我们十三年的婚姻，我早已在过程中爱上你，原谅我曾经的欺骗好吗？”

　　王树厌恶地将她的手推开，打火机被甩到厨房门边上。

　　杭茗吓得脸色惨白，双手握拳，屏住呼吸，她能清楚地听到胸腔内不断跳动的声音。

　　王树往外走，走到门前时转过身，将含在嘴里的烟取下，眼含热泪，愤愤地大声道：“为什么！从言之出生那天起，我疼他爱他！现在呢，他不是我的儿子，他不该姓王！不该叫王言之！”

　　储璇哀求：“你才是他的爸爸，阿树。不管你对我多怨恨，我希望你能对言之像以前一样，好吗？这件事，我不想其他人知道，特别是言之。”

　　王树呆立，面色煞白。

　　过了许久，他才回答：“他没有错，错的是欺骗我的你和轻易相信你的我。”

　　说完，毫无留恋地离开。

　　储璇追上去，却被王树甩开，他吼道：“别跟着我，让我一个人！”

　　下午，王言之和王语之两兄妹回家。

　　王言之上楼，敲了敲奶奶卧室的房门，问道：“茗茗，你好些了吗？”

　　杭茗拉开房门，看着站在门外高高瘦瘦的王言之，突然想起王树的话，那么刺耳，那么响亮。

　　王言之不是王树的儿子，他不是和杭茗有血缘关系的表哥。

　　小小年纪的杭茗就这么愣住，站在高她一截的王言之面前。

　　王言之抬手在杭茗脑袋上轻轻揉了揉她的自然卷长发，声音温和：“中午在家吃的什么？拉肚子不能乱吃东西。”

　　杭茗脑袋里一直回响着舅舅的咆哮声和舅妈哀求颤抖的声音。

　　她抬起头，看着大两岁的王言之，鼻子发酸，用手捏了捏，吸吸气说：“我没有乱吃，言哥哥。”

　　王言之笑容可亲：“下楼吃饭吧。”

　　饭桌上，王语之吐槽：“杭茗，你今天没去我上课一点意思都没有，下次可别吃坏肚子了！”

　　杭茗低头：“我以后会注意。”

　　同桌的储璇心中一惊，笑着问：“茗茗今天没去补习吗？我怎么不知道。”

　　王言之解释：“茗茗今天拉肚子，没去。”

　　储璇脸色惨白。

　　吃过饭，储璇找到坐在院子发愣的杭茗，拐着弯问：“茗茗啊，舅妈有个朋友说白天来家里找过我，你看到她了吗？有没有人来过？”

　　杭茗捏着小手，低头看着脚上的凉鞋，回答：“舅妈，我不舒服一直在睡觉，没听到动静。”

　　储璇窃喜，还是不放心，再问：“那——你舅舅回来过没有，他说他会回来拿东西。”

　　杭茗的头埋得更低，声音却抬高，笃定道：“我没有见到舅舅，我睡得太沉了。”

　　储璇起身，长舒一口气，杭茗从小是个好孩子，不会说谎。

　　储璇拍拍她的后背，和蔼地说：“以后吃东西注意，吃坏肚子对身体不好，你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杭茗稍稍抬起头：“我不会乱吃东西了。”

　　储璇才算满意地离开。

　　——

　　因为请教老师一道数学题，王言之是全班最后一个走的。

　　讲完题的数学老师和王言之走出校门，一个落魄的男人挡住两人。

　　男人直直地打量王言之，自言自语：“是你，你和储璇太像了！”

　　听到对方提到母亲的名字，王言之戒备地问：“你认识我妈妈？”

　　他说几句话，嘴角的梨涡更加明显。

　　男人抓住王言之的手，眼含热泪，用一种让王言之看不懂的表情注视着他。

　　王言之不想与陌生男人有瓜葛，他极力挣脱男人的手，男人却将他抓得更紧。

　　旁边的数学老师是一个年轻女人，她几步上前拿包使劲咂向男人。

　　男人更激动，胡说八道：“你是我儿子，孩子！我是你爸爸，你爸爸不是王树，我昨天跟他说了，你是我和储璇生的，她亲口承认了！你看看我，我是你爸爸啊！”

　　王言之只当他胡言乱语，不做理会，挣脱男人的手，回望老师：“秦老师，你没事吧。”

　　秦老师摇头，一脸震惊，她听到男人的话，意外也一时之间无法接受。

　　王言之的父母常常来学校接孩子，因为在一个学校，杭茗，王语之和王言之总是跑到校门边，笑得灿烂天真。

　　男人张开双臂抱住王言之的腰，高兴地大声呼喊：“你是我的孩子，你去问别人，你妈结婚前是不是有个男朋友叫曹祥！”

　　学校保安出来，将王言之拉到边上。

　　男人没再做出格举动，站在离王言之不远的地方，痴痴说道：“孩子，相信我，我是你爸。”

　　男人满足地转身离开，王言之和秦老师打发了保安一起朝公交站走去。

　　他一直在回想曹祥的话，即使走远还向那人离开的方向看去。

　　秦老师说：“王言之，这个男人的精神好像有问题。他再找你，你告诉老师或者爸妈，不要单独和他接触。还有……他的话你别相信，不要胡思乱想。”

　　王言之叫住：“秦老师……”

　　秦老师随着他的目光望去，不远处的十字路口发生严重车祸，王言之亲眼看见曹祥被大货车碾压。

　　——

　　九月初，第七中学校门前。

　　杭茗拖着行李箱随着人群走近第七中学校门口。

　　她很早就知道这所学校，不是因为学校是重点中学，而是王言之在这里读书。

　　他即将迎来关键的高三，而她，也将开启高中生涯。

　　人群涌动，杭茗却驻足。

　　身旁有和她一样的新生充满期待地走过，也有高年级的学长懒洋洋地迈着脚步经过。

　　仰头看着学校大门上的牌匾，心中涌起万千情绪。

　　有对未来的期待，也有对未知的迷茫。

　　站在警卫室外面的王言之看到杭茗，快步走过来，帮她拿行李，关心道：“我看了，你们住在604寝室。”

　　王言之拉着行李箱走在前面，杭茗慢步跟上，在他身后问：“我和小语一个班，一间寝室吗？”

　　王言之头也没回：“是啊，三班。”

　　杭茗没太多情绪，她在不远处注视着他高高瘦瘦的背影，假装无意地看着。

　　王言之说：“你班主任是我们班的语文老师，他是一个很好的人，学习上有什么不懂的就问。”

　　看着他清瘦的背影，杭茗说：“谢谢你，言哥哥。”

　　王言之笑着回头，见杭茗落后一大截，站在原地等她：“没事，换了新环境会不适应，过段时间就好了。”

　　杭茗走到他面前，环顾四周，看了看学校：“我会慢慢适应。”

　　王言之提着行李来到女生宿舍楼下，站在大门外，他将行李箱交给杭茗，仰头看看六层高的宿舍楼，无奈地摊手道：“哪怕是今天，宿管阿姨也只允许男士家长帮忙搬东西。我在这里等你，你上去收拾好下来，我带你去充值饭卡。”

　　杭茗接过行李箱，和王言之道别，拎着行李箱朝六楼走去。

　　来到604寝室门前，她看见门上贴了一张纸，上面写着高一三班 ，后面是六个名字。

　　其中有杭茗，还有王语之。

　　寝室门虚掩着，轻轻一推，门开了。

　　杭茗提着行李箱走进寝室，有女生在收拾床铺，正盘腿坐在上铺整理衣物，见有人进来，瞧了过去。

　　“嗨，美女！”

　　杭茗感受到对方的目光，不敢肯定在叫自己，一脸茫然地抬头看去。

　　女孩笑眯眯地说：“叫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杭茗回答：“我叫杭茗。”

　　“原来是你啊！”女孩从上铺下来，“我叫马艺宁，以后咱们就是同学加室友啦！”

　　杭茗觉得自来熟的马艺宁性格挺招人喜欢，她看了看其他空余的床铺，选中了靠近洗漱间的下铺：“马艺宁，我去铺床铺了。”

　　马艺宁站在她前面，笑容满面，热情地道：“我帮你吧。”

　　杭茗走到床铺边，推辞道：“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马艺宁提着热水壶下楼去了。

　　想着王言之还在楼下等，杭茗几下整理好东西，匆匆跑下楼。

　　宿舍大门外，王言之低着头，双手插在牛仔裤兜。

　　他无聊地用鞋碾压着光滑的地面，未注意到走近的女孩。

　　杭茗走过去，在离他不远处停下：“我收拾好了。”

　　闻声的王言之看向杭茗，朝她挥挥手：“走吧，充饭卡去！”

　　杭茗快步跟上去，和王言之一起经过操场，朝学校综合楼走去。

　　旁边有几个身着运动衫手里玩着篮球的男生朝两人面对面走来。

　　其中一个男生冲王言之挑挑眉，神色倨傲，将目光落在站在一旁的杭茗身上，毫不避讳地打量了她后，才问王言之：“这谁？你小子该不会高三才想起谈恋爱吧！”

　　似乎是听惯了同学的调侃，王言之朝男生说：“这是我表妹。”

　　几个男生同时唏嘘，有的还在后面发笑。

　　为首的男生将手里的篮球扔给后面同行的男生，神色暧昧地瞥一眼红着脸的杭茗，转而问王言之：“真是你表妹？要不是女朋友——”

　　他将手搭在王言之肩膀上，一副攀亲戚的巴结表情：“你以后是我表哥了！”

　　王言之瘪嘴，脸上有了不悦的表情。

　　他将男生的手从肩膀上推开，侧身对不宜在此处的杭茗说：“我们去充卡，不用理会他。”

　　杭茗微笑道：“好。”

　　她跟上王言之的脚步朝综合楼走去，不甘心的男生在后面吼道：“王言之你不够朋友啊！凭咱两的关系，我还能亏待你表妹不成！”

　　王言之突然停下脚步，转身站定，对杭茗说：“你等等我。”

　　他几步走回男生面前，认真严肃地说：“印嘉杰，她是来上学不是来找男朋友的，我妹妹成绩很好，我不希望因为你影响到她的学习，你别打她的主意。”

　　察觉到自己的行为过分，印嘉杰冲王言之笑了几声：“好啦，我跟你开玩笑，你表妹就是我表妹——“

　　他做出一副江湖老大的模样，豪放不羁地说：“放心吧，我会罩着她！”

　　王言之缓和情绪，和印嘉杰说了几句，急着朝杭茗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