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物语》莫*綾

18、近水楼台

　　宋远明如此的坚持，陆月颖也不好再拒绝，毕竟别人身为社长，从百忙之中抽出时间跑到她这里来，还要照顾自己，如果她还是拒绝，是不是太不近人情了？

　　于是她带着宋远明进了家里，宋远明马上让她坐在沙发休息，然后自己进厨房开始忙乎。

　　陆月颖真不敢让社长伺候她，可是无奈自己一天多没吃饭了，实在是体力不支。

　　宋远明打开冰箱看了看，还有不少蔬菜，可是没什么肉。他有些不满的说：“怎么都是蔬菜没有肉？你平时不吃肉吗？”

　　陆月颖摇摇头，“一般只有周末在家才会自己做饭，所以只有周末才会买点肉吃，平时回家都很晚，也没有时间做晚饭，都是自己做点蔬菜汁喝。”

　　宋远明瞅了她一眼，有些心疼甚至是带点责备地说：“你已经够瘦了，不用再减肥了。你看你现在这样，病倒了连做饭吃的力气都没有，要那么瘦做什么？”

　　陆月颖虚弱地笑笑，不做回答。宋远明看她很虚弱，也不再打扰她，开始忙着做饭。

　　陆月颖背靠在沙发上，她太累了，这样的姿势才能得到放松。她在心里默默地念叨着刚才宋远明的话，不禁暗暗感慨，已经有多久没有人这样关心她了？连她自己都快忘记了最后一次被人关心是什么时候，仿佛是上辈子的事。

　　这几年她都是怎么熬过来的？每当一个人累的体力不支或者是受委屈的时候，她连一个可以依靠的肩膀都没有。

　　起初她会难过，会哭，甚至会在睡梦中哭醒，慢慢的发现这样只会让自己越发的难过，于是连难过都不会了。

　　再难过又有什么用？没有人会真心关心自己帮自己，与其难过，还不如多想想怎么努力工作多挣钱，这不是周一凡曾经对自己的期望吗？

　　她记得周一凡对她说：“这是个很残酷的社会，我们根本没有多余的精力去考虑那么多的感情，拼尽全力在这个社会上生存才是最重要的。”

　　她记得周一凡无数次地对她吼：“要不是因为你拖了我的后退，我早就可以爬上去了，我走到今天这一步都是你害的，为什么当初我要找你？”

　　为什么自己曾经那么的恨他，曾经讨厌他的一切，讨厌他的现实，讨厌他的冷酷，到头来自己却变成了跟他一样的人？

　　自己已经潜移默化的被他影响，被影响到都快忘记自己最初的理想了。自己曾经梦想着做一个好妻子好母亲，结婚了以后就安心的呆在家里生孩子，照顾老公的饮食起居，不去想那么多复杂的社会关系，就算是老公挣的钱不多，只要一家人可以开心的过日子就可以。

　　可是为什么总是事与愿违？她以为她找的人可以让她依靠，可是现实一次次的冰冷地敲碎了她的梦想。

　　他总是会对自己很抠，对她很抠，她说要出去旅游他就说没钱，她说想买衣服他也说没钱，却源源不断地把省下来的钱给他父母，他的父母永远是缺钱的。

　　她似乎没有从他那里得到过什么温暖，她想要的温暖他永远给不了，却不断的从她这里汲取温暖。慢慢的，很意外的，她也变了，变的无比的现实和冷静，不再轻易相信任何人对自己的承诺，不再去幻想浪漫的爱情，她的生活里除了挣钱就是挣钱，似乎只有钱才能弥补她心里巨大无比的空洞。

　　奇怪的是，跟他在一起的几年里，她觉得自己很累很辛苦，却没有过现在这样病倒了起不来的时候，反而是分开以后，有过几次病的厉害的时候。是自己的内伤积累到一定的阶段终于爆发了吧？也许是上天也在惩罚她不好好珍惜自己的身体，所以让她现在体会为了别人伤害自己身体的后果。

　　正想着过去的事，被宋远明的声音打断。“我不会做什么好吃的，做了个煮面条，你看看合不合口味。”

　　一抬头，正对上宋远明关切的眼神，陆月颖莫名的有些紧张，不敢正视他的目光，急忙低下头，看到面前的茶几上摆着一碗青菜煮面。她端起碗吃了一点，意外的是味道还不错。

　　“挺好吃的，谢谢。”她感激地看着宋远明，除了谢谢她也说不了别的。

　　“不用这么客气，我也做不了什么好吃的，只会做这样简单的煮面，你别嫌弃就好。”

　　陆月颖微微的一笑，看着他感激地说：“哪有，有人给做饭还不好吗？如果不是你来给我做吃的，我现在还不知道该怎么办呢，也许还是只能躺在床上。”

　　这才意识到宋远明还站在自己对面，陆月颖急忙说：“你别一直站着，旁边就有椅子，坐着吧。”自己总是这么粗心大意，别人给自己做饭还让别人站着。

　　宋远明找了把椅子坐在茶几的对面，看她低头吃面的样子，发现她不化妆的时候也很可爱，平时她虽然看起来很漂亮，可是总是化成比较淑女的样子，给人感觉比较成熟，不化妆的时候看起来更年轻更有朝气，甚至有些很纯的感觉。虽然快三十岁的女人用清纯来形容已经不太合适了，可是她真的能给人很清纯的感觉。

　　刚才做饭的时候抽空就偷偷看她，发现她一直在发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也许是想起了什么过去的伤心事吧，有时候能看到她有些伤感的表情。

　　这个女孩子，看起来很柔弱，可是骨子里又很坚强，看起来很淡定，可是心里又像是藏了很多心事，她到底有些什么样的过去？他真的很想知道，可是她似乎总是刻意的和周围的人保持一定的距离，似乎怕人闯入了她的保护圈。

　　本来不想进入她的私人生活，可是今天上午打她电话一直不接，他突然开始紧张了，上午的工作也进行不下去了，他就是很想马上见到她，看到她没有事的样子。

　　可是一见到她，他还是吃了一惊，她虚弱的似乎一阵风就能把她吹倒，可还是倔强的想拒绝他。如果是平时，也许他会自觉的走人，可是看到她这个样子，他实在是不放心扔下她。

　　连他自己都奇怪，论美女，她虽然长的也算漂亮，可是他作为社长，见过的真正的美女也不少，主动投怀送抱的也有，可是没有一个能住进他的心里。

　　就是这样的一个只算是漂亮的女人，还总是对他不冷不热的，她也似乎从来不会在乎任何人，就能因为生病了轻易地牵动了他的心，让他坐立不安，他真的不知道她到底是不是魔女，对他下了什么咒。

　　刚才他打量了一下客厅，发现其实她真正的性格和平时给别人表现出来的很不一样。工作里她给人的感觉很能干，似乎从来不需要人帮忙，穿着打扮也一直很职业化，标准的黑白灰，除此以外很少看到别的颜色，所以他一直以为她很高冷的，可是看她家里，家具大部分都是干净的乳白色，茶几也是带着花边的，窗帘是淡黄色底色配上淡粉的花朵。

　　更重要的是，她的家里收拾的很整齐，厨房里也是各种厨具都有，看来是个经常做饭的人。以前他一直认为像她这样工作能力强的女孩子家务方面很差的，做饭更是奢望，可是现在看起来，她似乎什么都会，他不由地更加欣赏她了。

　　可是现在，当事人还完全不知情的样子，只顾着低头吃面，也没有什么多余的话。是不是就是因为她的清高，不像别人那样恨不得抱着社长大腿好求得一份好工作的骨气感动了他？

　　陆月颖吃完了面，抬头看到宋远明正看着自己，有些腼腆地说：“吃完了，谢谢你做的面。”

　　宋远明笑了笑说：“你吃饱了就好，对了，我今天亲自到你这里来才发现你平时上班真的很辛苦，我花了一个半小时就觉得很累了，你每天很早就要起来吧？天天这样跑吃得消吗？”

　　“还好，习惯了，我每天六点起来，已经跑了几年了，不觉得累了。”

　　“你没想过搬家吗？搬到一个上班方便一点的地方。”其实宋远明想的是，如果她搬家了，离自己近了，自己就更有理由往她这里跑了，她有一种无法形容的吸引力，吸引他想了解她的一切。

　　陆月颖摇摇头，平静地说：“我不搬，几年前刚来这里的时候想过，等以后自己有能力在东京找到工作的话，就搬到一个上班更方便的地方。可是这几年住下来，发现自己已经习惯了这里的生活，跟自己的好朋友住在一起，可以互相照应，而且这里的生活真的很安静，不会有谁来打扰，我喜欢这样的生活。”

　　宋远明深深地看着她，若有所思地说：“你真的跟别人都不一样，我见过的太多人都想住在东京，因为喜欢那里繁华的生活，住在乡下他们会觉得无聊，死气沉沉。”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喜欢的生活，适合自己就好啦。”

　　陆月颖指了指电视柜上摆着的几个相框，“这里有太多的回忆了，你看那里的几张照片，都是我以前跟这里的客户一起照的，那个时候大家都住在这里，中国人日本人都有，到了乡下，就连日本人做领导的脾气也很好，不会对你摆什么架子。”

　　“那个时候我们最喜欢的事情就是到了周末一个项目组的人就一起出去玩，去滑雪，看樱花，看红叶，或者是大家一起去附近打保龄球，然后一起去吃饭。那个时候总是有车的同事带着几个人一起，有时候会浩浩荡荡的几台车一起出发，很有意思。”

　　“有一年春节的时候，大家一起来这里包饺子吃，还拍了很多照片。这样的客户，这样的记忆，也许以后是再也不会有了。”

　　宋远明看了那几张照片，有一张是几个人围着一桌饺子照的，还有一张是大家一起在樱花树下照的，这样的记忆，真的是很宝贵。

　　“现在那些同事还在吗？”

　　陆月颖摇摇头，“我离开的时候，客户那里就已经没什么工作了，在慢慢的减人，我走了以后还不到半年，以前的同事就差不多都没有在那里工作了。后来回国的回国，搬家的搬家，只有跟我一起住的女孩子，她在别的地方又找到了工作，也离这里很近，所以一直一起住在这里。”

　　“就算他们已经不在了，我有时候也会想，也许以后他们还会回来，等到这里又需要人的时候。”

　　宋远明不禁有点嫉妒，能有人在她的心里留下这么难忘的回忆，能让她一直在这里等，可是她是个这么恋旧的人，不也正是她跟别人的不同之处吗？既然有人能让她这样感动，自己是不是也可以做到？

　　“忘了问你了，明天公司有忘年会，你也参加吧。发过邮件要你们回答参不参加，你一直没有回信。”

　　陆月颖吃了一惊，这才想起来还有忘年会的事，自己最近太忙了，居然把这事完全忘记了。

　　“明天如果我身体可以的话就去。”

　　宋远明看了她一眼，“能去就去吧，快到元旦了，大家都聚聚，本来在国外呆着就挺孤单的，也没有亲人在身边。不早了，我也该走了，你好好休息吧。”

　　说完宋远明站起身就往门外走，陆月颖突然想起了什么，赶紧去冰箱里翻出来一盒东西递给宋远明。“这是我前几天买的大福，你专门跑过来也辛苦了，这个给你路上吃吧。”

　　宋远明脸上的笑容似乎想控制都控制不住，接过点心说：“谢谢，我会慢慢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