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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Chapter 12 death 死亡(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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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2 death 死亡
伊藤由奈——I’m here
林拥雪的病发作得极为仓促,林羯把她送到医院的时候已经十分严重了。
其实她的症状早已经开始表现,只是她根本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一心以为自己是感冒了。这几日的乏力,头晕,烦躁不安,偶尔出现的局部抽搐和疼痛,都与普通感冒很相似。可是她发作起来的强烈症状却让医生立刻便作下判断——她感染了破伤风!
在检查过她手上的伤口后,医生更加确信了给她的诊断。
被钝器割至重伤,没有经过消毒处理,没有打疫苗,伤口甚至因感染久久不结痂,不是破伤风是什么。
医生看着病床上不断痉挛的女孩,惋惜地摇着头。
破伤风这种急病,如果是先注射过疫苗,还有百分之五六十的治愈几率,但是她显然是没有经过任何处理的,在这种状况下…
现代医学虽然一直不断进步着,但依然是自然科学中走得最慢的一种。天文地理尚容得人们用成千上百年的时间慢慢研究,但是生命的精妙绝伦,绝对不是任何生物可以揣测勘破的。
破伤风虽然不比艾滋病或是如狂犬病等传染病恐怖,但是未经过处理又发病到晚期的病人,也几乎算是没救了。
“你这个孩子到底在干些什么?”医生和护士都离开病房后,林羯一个人守在林拥雪床边。他恨恨地瞪了林拥雪半晌,眼睛几乎翻得弹了出来,可是又没有办法对林拥雪发作,只是怒到极点地咆哮了一句,便转身走了出去。
因为破伤风发作的病人与狂犬病相似,对声音,光线,水和注射都有强烈的反应,这些因素都可能引起病人更剧烈的痉挛直至死亡,于是林拥雪被安排在一间没有其他人的漆黑病房里。
林羯走后,整个空旷的病房只剩她一个人。她躺在病床上,全身僵直抽筋,除了眼珠还能转动,其他地方几乎都不能动。这种状态无疑是相当痛苦的,她极力忍受着病痛,思维却还相当清楚,脑子里不停地闪过冗杂的画面。
居然是破伤风,这么出乎意料的东西。
细细想来,她虽然被刀划伤过很多次了,但是她一向爱干净,随身带的小刀是没有锈的。根据医生的叙述,应该是好久好久以前摔在楼梯间那一次。那次她清楚地看见楼梯的扶手下面生满了锈,只不过再没有其他人发现罢了。
之后,父亲,母亲,陆延勋,孙无鉴,连宁,叶真衣,崇溪…这些她所熟悉的人一一在眼前经过,他们每个人的面孔和心灵都如此鲜活。从她有记忆以来,还从未对这些熟知的人有过像现在这么清晰的评价,他们的任何性格习惯都历历在目。有些以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也在这时候被她想清楚了。
原来竟是这样的吗,原来好多她深信不疑的事,都不是真实的样子。
不过,她已经不在意了。
从那个时候开始,从无意间听到陆延勋跟连宁的对话,或者还要更早,早在她对这一切都隐隐有了预感开始,她就已经不在乎了。
在乎,又怎样呢。
清明如此,她忽然想到自己现在的状况,也许离真正的死亡已经不远了。
呵呵,早先玩笑地想这次生病干脆就永远不要好,直接死掉算了,没想到居然成真了。
也好,也好,好多事情不用自己再烦心。她不惧怕死亡,只是她一贯那么懦弱,没有勇气让自己主动面对。那永恒的黑暗,她可以忍受,却不敢故意去直视。
所以上天给我这次机会,真是又一个的恩惠啊。
想到这里,她忽又悲不自禁。
此生此世,她自认为对任何人都没有亏欠,只除了一个人,那就是孙无鉴。
她已经不用再提醒自己孙无鉴的出现对自己的影响,不知是没有意识到,还是不愿意承认,他在她心中的地位一直都是极为重要的。即使含义不同,他都几乎和陆延勋占据同样的位置。
其实她也没有真正欠孙无鉴什么,他们相知相依,对于互相都是一种安慰,可是她总有一种对不起他的感觉。她自己也不知道这种感觉的来源是什么,但是歉疚从出现开始,就分明没有消退过。
也许她觉得自己卑微的身份配不上和他相识相伴,也许她觉得总是她在向他索求安慰,也许她觉得…在两人之间莫名的情愫中,自己不能够给出分毫的判定,这才是她最大的亏欠。
无鉴哥哥啊,我在这里,你知道吗?
面对或许就是尽头的生命,她意外的没有想到那个她珍视逾一切的人,而是想到那个一直默默陪伴她的另一个人。
大概我真的错了吧,明明真正有可能的幸福就在身边,我却忽略了。
对不起,无鉴哥哥,如果我还能坚强地活下去,就让我从今往后只看得到你。
在林拥雪躺在床上痛苦地挣扎的时候,并不知道在她背后发生的事。
她曾担忧过,却终于要发生的事。
林拥雪发病是在元旦凌晨四点,第二天白天她在医院昏睡的时候,与她家关系最近的叶真衣家得知了这件事。
不知是为了什么,林羯离开医院去了叶真衣家,丢下与疾病抗争着的女儿一整天。他回来的时候已经又是深夜了,手中多了一个牛皮纸口袋。
已经到中年的林羯感觉自己很长时间没有这么快地走路了,他几乎是从叶真衣家径直冲到了医院。虽然是大冬天,他的贴身衣物也已经被汗水湿透,脸上油脂混合着汗水不断地往下滑。他突出的眼睛血红血红的,几乎马上就要爆开。
他一边走一边狠狠咬着自己的牙齿,已经气得不能自控!
她可真行啊,在自己几近严酷的看守下居然还隐藏了这么多秘密!就是觉得她最近行为古怪得很,什么时候弄了这么深一条伤口在自己手上,也闷声不响一个字都没跟他提过。如果不是真衣这个孩子坦白交代了,还不知道她会做出些什么。
哦不,她已经做不了什么了。这一次她可玩儿得够大,把自己的命都赔了进去。他倒要看看,她还能再做什么,为了那个小兔崽子,她是不是真的什么都不在乎了!
就是她不想活了,他也不会让她就这么死掉。她还要留在自己身边陪自己过完下半辈子呢,她休想用任何方法摆脱!
想到这里,他的怒火不禁越烧越高。她那犯贱的母亲不择手段地跑掉了,她竟然也想跑,而且是宁可去死也要跑!
他不会让她如愿的,他不会让她如愿的!
林羯怒气震天地走过医院走廊,停在林拥雪住的病房外面。为了不惊动周围的人,他尽量克制住怒火,放轻动作打开了房门,进门之后又反手关上,随机按下房门上的反锁。
黑暗中,林拥雪还清醒着,正用一双与他酷似的阴鸷的眼睛看着他。
他先是一言不发地走到她床边,两人对峙似的对视了许久,终于林羯的怒气被她丝毫不知有愧的眼神激发到了极点!
“不要脸的东西!”他低吼一声,把手上的牛皮纸口袋哗啦撕开,一扬手把里面的漫画原稿纸全抛上天,最后把里面那本精致的漫画书狠狠摔在林拥雪身上。
呵呵,居然连这最后一着她也使出来了,她就这么恨我吗?林拥雪只是闭上眼避开落下的纸张,随后又定定看回林羯的脸。
到了这个时候,我还有什么好怕的。只是这最后一程,恐怕要走得辛苦一些了。
她忽然间觉得讽刺。一个花季年华的少女躺在医院的病床上等死,经历了一生的苦楚,最后也无可奈何地看开了。这些都还罢了,最悲哀的,无非是她在生命最后失去了最重要的两个人,却要面对着她最恨的人痛苦死去。
她短暂的一生残酷得像个玩笑。
若是有希望,她一定要重生!
要一个闪耀绚烂,与今世没有丝毫联系的重生!
可惜,这些都办不到了…
“你还真是厉害啊,在我背后偷偷瞒了这么多事。”林羯的怒骂接连而来,不容得林拥雪再有片刻思考的时间,“你长大了,翅膀硬了,甚至还会用这些歪门邪道的手段挣钱了是吧。你才多大年纪,就开始想男人了!你还想离开我是吧,我告诉你,无论你用什么方法你都不能改变这个事实,你林拥雪,是我林羯的女儿!”
说到最后,中年男人已经暴跳如雷。在他说出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林拥雪脸上不可抑制地显露出厌恶的表情,他敏锐的眼睛捕捉到这一点,于是报复性的快感涌上他丧失理智的心。
“我今天就要让你看看,你到底离不离得开我!”
说完这句话,林羯纵身扑向躺在病床上的林拥雪。
上天,我此生最后一次请求,让这一切快些过去吧。要死,就给我个痛快!
我恨,恨他们,更恨我自己。我恨我场悲哀的生命,我的心中只有恨…
林拥雪痛苦地闭上眼睛,全身因痉挛而不能动弹,然而她还是感觉到自己的手脚被捆在了床上。随后,她感觉心口一凉,一声哗的裂帛的声音传入耳中,她的肌肤顿时暴露在空气中。
到了这个时候,无论发生什么事她都不再惊讶了。她的思维再度空白,只剩下一张朝思暮想的脸。
延勋,来生,你会是我的吗?
铺天盖地的痛楚从她心底传来,她不能呼吸,唯有两滴浑浊的泪从两颊落下。
此时,林羯疯了似的横跨上林拥雪的身体,俯身靠近她的肩膀。少女仰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没有一丝反抗,因为她不能动也不想再动。
她感觉有污浊滚烫的呼吸贴近她的身体,她感到一张油腻松弛的脸贴上她的肌肤,她想向后退缩,不是因为畏惧,而是因为与生俱来的憎恶。那个人的手在她稚嫩的身体上一一抚过,引起她更加剧烈的战栗,最后终于停顿在她的脸上。她刚刚送了一口气,忽然,那双手猛的卡住了她的脖子!
“孩子,我不伤害你,因为你身上流着我的血。可是你必须陪在我身边,死都必须陪着我!你们都是我的,都是我的…”那个侵犯的人已经处于癫狂状态,口中喃喃自述着。
林拥雪还来不及听清他说的是什么,就已经被扼住呼吸。她的脸迅速发烫,好像要炸掉一样涨起。那双手掐地不留一丝余地,她的气息也一丝都不能通过。
她窒得涕泪长流,在视线与意识都快要模糊的那一瞬间,她忍不住猛然睁开了眼睛。最后一刻,她竟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林羯背后,高高举起什么东西。然后砰的一声闷响,林羯的沉重的身体就倒在了她身上,脖子上的束缚一下子就松开了。
她大口大口剧烈地喘气,喘得急了,一口气没接上,终于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