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动于衷》踏蓉客

25、出院

　　那一晃而过凄切的眼神自然落在了傅贤眼中，他心里升起了些幼稚的得意，想着这明摆着的道理林岳心里是也该想想就明白的。更何况他想要的人本来他也是不会放手的。
　　林岳眼神黯淡下来，脸慢慢垂了下来，又过了一会儿才静静地说：““如果是现在的我的话，我大概会选择能供我生活的吧。”
　　林岳侧过脸看向窗外，倏地一问：“傅总应该没有体验过穷的生活吧？””
　　林岳的语气一贯是轻松戏谑的，猛地声音沉下来令人听上去有些不习惯。
　　“所以你也一定不知道，比穷更可怕的是，从有到无再到一贫如洗。”林岳又回过头，认真的看着傅贤，眼眶似乎有些湿润：“连温饱都成问题的时候，我可能没心思去想什么样的感情我该选择，你说呢？傅总。”
　　傅贤心一沉，林岳的话里仿佛有话似的，令他有些措手不及。他确实没穷过，父亲是美籍归国华侨，经营房地产和教育事业，母亲是国内享誉盛名的钢琴家，从毕业后他就继承了家族企业并且自己开始开拓影视方面的事业，成立盛华娱乐之后第二年就被颁了新锐企业家奖，基本没受过什么挫折。
　　但是林岳的家庭条件不是也还行吗？傅贤记得他父亲原本是开烟酒公司的，母亲是私企的高管，再怎么说跟穷也沾不上关系。
　　他当年的确以林岳妈妈的工作作为筹码来威胁林岳过，但是林岳照他说的和肖颉分手之后，他也就没对林岳妈妈暗中做什么。只是林岳爸爸的公司……
　　傅贤顿了一下，他知道林岳爸爸的公司后来因为经营不善破产了，他当时也有留意过，所以后来也在暗中帮助过他们家。
　　所以，怎么会穷到“一无所有”呢？再怎么说林岳也不会像他说得这么惨才对。
　　难道真的是因为他吗？
　　傅贤正在愣神，这时候门外的护士敲了敲门，走了进来：“先生，您该换药了。”
　　被这清脆的一声打断，林岳也猛地反应了过来，他意识到自己刚才说得有些多了，于是赶紧顺势起身，顺带不动声色地用袖子把眼角湿的地方擦了擦，然后给护士让开了位置，脸上又挂起了自己一贯的笑容：“那就麻烦您了护士，我去外面抽根烟。”
　　又冲着傅贤点了点头示意，而后走出了房门。
　　刚一走出来，他眉头立马又紧锁上，往外一直走，直到走出了住院部大门，接触到了外面的空气，他才长吸了口气，抬起手指又擦了擦眼睛。
　　太难了，那些话就好像在心里忍了很久似的，他情不自禁地就说了出来。年少的那些意气和小心思，在家庭崩塌生死离别面前忽然变得尤其渺小。他说的话都是真心话，如果让他现在选择，他只会选择一个有钱的对象，而不是他喜欢的。
　　他脑中一闪而过傅贤受伤那天沾满血的脸庞，闭了闭眼。
　　整理好情绪之后，林岳又回到了病房。护士已经给傅贤换好了纱布，准备给傅贤把身子扶起来，林岳连忙上前搭了把手，左手扶在傅贤的腰间，右手撑着他的肩膀。
　　傅贤上半身是光着的状态，因为刚才要清理伤口换纱布，病服就脱了下来。林岳的手抱着他的腰，将他身体扶起来坐着。仅仅是短短的几秒钟，这样的触摸也让傅贤有些不舒服，他抬起头瞪了林岳一眼，奈于护士在旁边，也不好开口说什么不好的话。林岳看了出来，恶作剧似的又故意摸了一把傅贤的腰，才松开手，脸上还带着笑意说道：“傅总，护士不在，有什么难处你就直接告诉我，我很乐意帮忙的。”
　　林岳明显是故意的。傅贤哽了一下，其实心里是有些膈应的，但是又想着看林岳又恢复了往常轻浮的样子，反而觉得正常。他莫名松了口气，刚才的猜测，看来只是他多心了吧。
　　肖颉下午打了问候的电话过后，隔天下午才来了病房，还带了束花过来，林岳是小伤这天就可以直接出院了，跟肖颉打了声招呼就去办了出院，临走前还看了病床上的傅贤几眼，看着傅贤眼神丝毫没在自己身上，这才合上门走了。
　　肖颉一副惭愧的样子：“我昨天要紧着录节目抽不开身，那档节目是公司签合同早就定好的，要不然留你一个人在医院我肯定不放心。”
　　傅贤笑笑：“没事，我也没什么大事，你也不用来陪床。”
　　傅贤猛然这么一笑牵动了面部神经，额头缝过针的地方有点痛，他轻轻地皱了下眉，肖颉却没看到，只是顺着他的话说了下去：“你没事就好，要不然我连工作都没心思了。”
　　“你工作这么忙，我都知道。”肖颉的一句关心就让他很受用了，这几天的积压的不愉快也消散了。原本醒来没看到他，傅贤是有些失落的。
　　但他知道肖颉正在事业上升期，何况昨天那节目重要性前天在大厦门口遇到时他就已经看出来了。
　　“你为了我受这么重的伤，我是真的觉得很愧疚。”肖颉抬起手抚摸着傅贤的脸，轻轻地抚过他缠着纱布的地方，脸上满是心疼。
　　肖颉温情的样子让傅贤有些失神，他怔怔的看着肖颉，仿佛觉得两个人又回到了林岳没出现之前的时候，他们也曾经有过美好契合的时候，那时候肖颉还没有那么忙，每周末两个人都要回别墅在一起过，虽然大部分时间是在床上度过。
　　他把额头想贴过去靠近肖颉，但是肖颉却会错了意，关切地问道：“怎么了吗，哪里不舒服吗？”
　　傅贤急忙装作没事一样快速退开，靠回了原本的位置：“没有。”
　　肖颉笑了笑：“后面几天我在医院好好陪陪你，等出院了我再复工。”
　　傅贤也不再推辞，在脆弱的时候他的确想让肖颉陪在身边。
　　两个人近来少有能这样独处的机会，傅贤反而在内心感谢起这场车祸起来，要不是这场车祸，肖颉也不会抽出空来专门陪他。
　　“话说回来，你知道我这次去录节目，节目嘉宾里我见到了谁吗？”肖颉起身帮他倒水，一边说道。
　　“谁？”本来舒展开的面部只好又绷紧，缝过针的地方辛辛辣辣的。
　　像是故意铺垫好似的：“程远，是程远，你认识他吗？”
　　傅贤一怔，才想起来程远是谁：“他啊，你们这节目能把他请过去倒也是有本事，他近几年很少上节目了，毕竟拿过不少国际奖，在国内一直都神秘低调。”
　　“谁说不是呢，节目压轴嘉宾一直没透露名单，就连我们也不知道，谁能想到一出来……是他。”肖颉观察着傅贤的反应，向他递来了水杯：“我跟程远中间休息的时候聊了聊，互相加了联系方式，聊到新电影选角的时候他似乎对我挺感兴趣，邀我过去试镜，还跟我约了大概的时间。”
　　“嗯？我没告诉你吗？”傅贤把握着被子的手松开，接过了水杯：“我已经和那边制片人定好了，程远新戏的男一号给你。”
　　肖颉心里一喜，但又随即有些失落，喜是因为这件事他等了很久了，能和程远合作绝对是他能打入国际影坛的门票，对他以后的发展有很大的帮助，尤其这样一来他也有了能彻底脱离傅贤的资本了。失落是因为，其实当时程远对他表现得感兴趣，他内心是有那么一点期待是因为程远是真的对他本人赏识的。
　　正这么想着，肖颉的手机忽然响了，他划开屏幕一看，跟傅贤示意：“工作的电话，我得接一下。”
　　傅贤点点头，刚想继续说的话又咽了回去。
　　他原本是想说，在他找制片商那边洽谈之后，才知道程远原来的计划里就是有想接触肖颉看合不合适男一号的。所以，这件事能够促成的背后，也不是全靠他。
　　傅贤住了没几天院就出院了，这几天肖颉推掉了自己的工作在医院一直陪着他，出院那一天，又买了束花来送给傅贤。
　　傅贤出院后不久，肖颉的新电影《夜行》就上映了，各大院线宣传打出了“中国第一丧尸片X银象影帝主演”的字样，上映首日就拿下了五千万的票房，上映仅一周就斩获五亿票房，从一系列文艺爱情片中杀出重围，成为双十一档的票房黑马，这个制作成本仅600万的丧尸电影获得了大成功。
　　庆功宴上，《夜行》的主创团队聚在一起庆祝票房大卖，林岳本来不想来的，自己一个跑龙套的角色，本来他来就有些尴尬，肖颉好说歹说把他劝了来，说让他来凑个热闹。
　　导演取了一杯香槟特意敬肖颉：“没有肖颉，就没有我们电影的成功！这杯我敬你，敬我们的张昭。”他很庆幸自己用了肖颉，而不是用了别的流量演员。
　　林岳也拿了杯酒来敬肖颉：“电影我看了，的确很不错，祝贺你。”
　　“谢谢”，肖颉笑了笑道：“不过我也要祝贺你。”
　　“祝贺我什么？”林岳略带疑惑的笑笑。
　　“祝贺你成为悦林影视的老板。”酒杯碰了过去，发出清脆的一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