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屠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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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血红色。
土地是红色的。刀刃是红色的。被鲜血浸透了的衣摆是红色的。
偏偏，天幕是暗沉的墨黑。
刻骨铭心的画面倒映在眼前，像一幅滑稽的静态装饰画。
他抬眼望过去。表情纹丝不动。
啊啊，果然是这个场景吗。
他甚至有些怀念的笑了笑。
鲜血保持在从刃面坠落下来的一瞬间，静止不动了。
那个男人也僵直在原地，维持着挥刀出去的姿势，像一个可笑的石头雕塑。
天道众那群肮脏乌鸦的讥诮眼神，得意的，不屑的，像看一群匍匐在地面上的虫子。桂也凝固在他身边几寸之外的位置，保持着一个好笑的、一片空白的神情。
……那家伙，又有什么时候，大脑里不是空空如也的啊。
他弯了弯嘴角，真的笑了出来。
哼哼……哈哈哈哈哈哈——！！！！！
他笑得撕心裂肺，就连身体也忍不住颤抖起来。
仅剩的眼睛微微眯起，从这片战场——处刑场，扫过去的时候，看见了跌坐在地面上的那个女人。
哦呀。为什么要坐在地上呢。
高杉把刀抽了出来。这个场景里的刀。不是他原先佩戴在腰间、已经握在手里、差一点取了她性命的那一把。
不知道什么时候，仿佛时间倒流，他依旧是那个眼睁睁看着老师在自己面前斩首、自己却无能为力的可怜虫。
被天道众刺瞎的眼睛流着血泪。啊，不。鲜血，而不是“血泪”。他的眼泪？早就已经流干了吧。
滚烫的液体顺着脸颊流到下颌，在没有一丝温度的皮肤上滚过，像岩浆，烫得叫人直打哆嗦。
这个失败者、懦夫、冷静的疯子，就慢慢走到了女孩子身前，手臂举起、下颌微敛，泛着血色的月亮倒映在那只眼底，森寒又可怖。
这只眼睛的主人，脸上甚至还残留着一点儿笑意。
他居然并不急着一刀挥下了。高杉好整以暇的等着，等穿越女从蓦然看见战场的战栗中、从被杀意整个压趴下的惊惧中，颤抖的回过神来。
他等了好久。那个女孩咬着嘴唇一直在哭，瞳孔放大又溃散，濒临崩溃的样子。他慢条斯理的折磨着她，森冷的杀气掺杂着静静燃烧的怒火，排山倒海的压下去。高杉甚至不紧不慢的侧了侧刀刃，以确保刀锋折射出的月光，能够完整的刺进穿越女的眼睛里。
无能为力等待死亡的那种折磨，以及，和想象中完全不一样、真正鲜血喷涌的画面，几乎要把她压垮。
怎、怎么会……
好可怕。
好可怕……
好可怕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尖叫起来。她以为自己尖叫了起来。她只是动了动嘴唇，干涩的喉咙抽动一下，没能发出半点声音。
这和想象里的，不一样啊。
她只是想要打败那个妄图毁灭世界的大反派啊，为什么、为什么——
这么可怕！
松阳老师的头颅，在看着她。
无神的眼睛朝向这个方向，就像在问：为什么要打扰我的长眠。
凝固在挥刀姿势的银时，垂着头，鲜血染红了他一身甲衣。
他不是那个银魂里懒洋洋吐槽开黄腔、连房租都交不起的万事屋老板。
他是……白夜叉。
桂保持着一个匍匐在地的姿势。他被天道众捆得很紧，绳索直接往皮肉深处勒，四五把武器抵在他的后背上。可是桂拼命挣扎，竟然真的脱出一只手来。纵横的血痕正从身上蔓延开，他半点也感受不到，一只手徒劳的向前伸去，……是想托起松阳老师的头颅，还是想制止坂田银时呢。
“……”
她颤抖起来。抖的像一只鹌鹑。
明明，最开始都想好了的。
用穿越带来的外挂，直接投影出反派最害怕的场景。
就可以把坏人打败了。
她又不会害了别人的性命。
只要把高杉关在监狱里、保证他不会再中二发作，做出什么毁灭世界的事情，不就可以了嘛。
谁让高杉的人气这么高，而且、而且，又是银时和桂的同学啊。
她是为了不让这两个人伤心，才用这么温和的方法去拯救世界的。
明明，从穿越以来就一帆风顺的啊。
她很快就找到了万事屋，主角三人组也对她很好。
就算有这么多穿越女、时不常的出来刷存在感，就算这个世界的剧情已经整个儿的变了样，明明神乐才加入万事屋不久，银时、桂和近藤勋，居然就变成了猫和猩猩。
……那些穿越女只一心想着刷银时的好感度，只有她、只有她——
才是拯救世界的那个人！
她很是得意的。尤其是在看到高杉晋助的通缉令、发现这个坏蛋居然想要暗杀小将的时候，她就已经下定了决心。
假如银时下不去手的话，就让她来吧。
反正又不会真的伤害到高杉的性命，只是个月读而已啦，只要在精神世界里打败了他，然后送到幕府那里去，大家不就可以平平安安的幸福生活了吗？其余的Boss银时都会打败的，而且，她也会一直帮忙的，嗯！
……更何况，还有一大笔赏金拿。
这句话，宇智波花舞——这是她给自己取的名字，谁让她还是个火影粉——她没有说出来。总觉得，一个拯救了世界的英雄，不应该再纠结一点小钱嘛，嘿嘿。
然后，她就这么大义凛然的站在了高杉晋助面前。
用出月读的时候，宇智波花舞其实已经想到了自己会看到什么。
不就是松阳老师被银时砍头的场景嘛。回忆杀里已经放过这一段了，真的挺虐的，还赚了她好几滴眼泪呢。
“银时也太可怜啦，被天道众这么逼迫着去杀掉松阳老师。”“松阳老师真的很温柔啊，可惜了为什么我不能回到松下私塾的那个时间节点，穿越的时候也要听听我的愿望嘛。”“没关系了，一等到高杉陷在月读世界里，我就可以把他打败了。”
而且，刚才高杉的刀剑挥下来的时候，银时不是还救了她嘛。
主角都站在自己这一边，绝对没问题的。
——这样想着。
她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差一点被浓厚的血腥味熏晕过去。
明明……月读世界，是没有味道的。
一切都是假的。
可是，假如说，被投影出的这个场面，在被月读的那个人心底、留下了太过深刻的印象呢？
血迹。月亮。土地。天色。乌鸦。尸体。冷冰冰的刀刃。
自虐一样，用尽全力的记住了。
每一寸每一寸，被鲜血浸透了的土地也好，从老师脖颈上迸溅出的血渍也好，还有——从银时眼里坠落的眼泪，全部都记住了。
铭刻在骨髓里一样，怎样都忘不掉。太过鲜活了。
宇智波花舞愣住了。下一秒，她意识到自己已经跌坐在地上。那泥土是湿的。她模模糊糊的意识到地面到底被什么浸湿，不敢低头。
好……可怕。
她颤抖起来。
杀意好可怕。嘶哑的笑声好可怕。静止的斩首场面好可怕。这个男人——好可怕。
高杉站在她的身前。
靛紫的头发也像是浸着血，被刺瞎的眼睛闭拢着，暗沉的液体啪嗒啪嗒往下滴，这男人却好像什么都感觉不到一样。
他既不把鲜血抹掉，也不去弯腰抱起老师的头颅。高杉只是站在她身前，微微侧着头，嘴角噙着一点点笑意，慢条斯理的看着她，森寒的刀刃举起。
她战栗起来。嘴唇颤抖着，大脑一片空白。
在此之前从未感受过的、那种只出现在小说中的“杀意”，像一座无法望见峰顶的山，压垮了她的脊椎，让她知道——
自己，到底有多么愚蠢。
年龄不大的穿越女，哆嗦着，泪流满面的，狼狈的仰头望去。
她的嘴唇开开合合，可看起来自己都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为、为……”
“为什么？”高杉轻轻的补充完了这句话，又重复了一遍。“为什么？”
莫名其妙的问题，根本无法辨别出，究竟是在问“为什么这么可怕”，还是……“为什么，你不受影响。”
高杉就无声的笑了下。今天他笑的次数似乎格外的多。
“因为，”他说，嗓音里甚至带了点儿无所谓：
“每天晚上都会梦见的场景，哪里还会害怕呢。”
高杉头也不回，就像在街上看到相熟的老同学那样，随口问了句：
“是吧，银时。”
时间静锢了两秒，一个沙哑的、低沉的嗓音，慢慢“啊”了一声。
不用回头，他知道那个凝固在挥刀姿势的男人，甩了甩手，把刀直接插到了地里。
从那个攘夷战场上叫敌人闻风丧胆的白夜叉，变成了坂田银时。
“……傲慢又愚蠢。”高杉嗤笑道。
他嘲笑着那些眼高于顶的穿越女，也嘲笑着那三个、自以为足以拯救一切、却连老师的性命都无法夺回的小小武士。
他突然感到厌倦。静立在半空中的刀刃动了动，缓缓举过头顶。
“终于放下你的软弱了，银时？”他讥讽道，“不阻止我，让我留下她的性命了？”
银时就在身后伸了个懒腰。
“……哎，不了。”少年Jump的正义主角这样说，曾被人惧怕的不详红眼睛，对上另一双不敢置信的。银时静静看着那个面容惊恐的女孩子，最终摊了摊手，叹了口气。
“这是一场梦，忘了它吧，好吗？”银时放缓了声音，像平日里、被穿越女们包围着修罗场时，同样温和，带着点儿无奈与疲倦。“虽然是场噩梦而已，总之，醒来就好了。”
“……救——救我……！”
她哭泣着，把自己高人一等的傲气全部碾碎。
可是，没有人回答。
高杉晋助只是讥诮的笑着，刀刃在半空划过一个森寒的半圆。
坂田银时无声站立在原地。恩师的鲜血顺着白夜叉的甲衣往下滴，那张嘻嘻哈哈耍无赖的面孔没有了表情，观望着一场屠杀，无动于衷。
……
对你们来说，这只是一场放纵的梦境吧。
可是，挖穿我们的疮疤、一刀捅进血肉里、带着有意无意的恶意狠狠搅拌的时候——
疼痛，总是真实的。
作者有话说第29章 屠杀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