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事》树小树

1、#1-#10

　　《旧事》
　　文/树小树

　　#1

　　林谖在微博公开婚讯的时候，李续正在某室内综艺录制现场接受惩罚。主持人要他拿手机上微博给粉丝发福利，然后他便看到了这个话题。

　　录制结束，经纪人撇下他自己个儿去见了节目导演，回来看他仍坐在化妆间里玩手机就来气。

　　“你是压根儿不知道自己今天表现得有多烂吧？后半程跟个观众似的，你怎么想的？”

　　李续姿态闲适地靠着座椅，等经纪人话音落下好一阵了，才起身，答非所问，“走吧，对街大排档的味道，我想了很久了。”

　　经纪人一脸的震惊与不可思议：“大排档？你又想上演一次街头买醉最后被狗仔送回家的经典桥段吗？”

　　李续听着好笑，走了两步又回头，“也不是不可以。”

　　经纪人气得想挠他，严厉定下规则说让助理陪着你去吧，但有一前提不能坐大街上，点了东西拿回去吃。

　　李续无可无不可地嗯了一声，手收回兜里走了出去。

　　最终半道改变了主意，到底没让助理陪着去大排档，只兴味索然地回到家里，又听了一遍翌日工作安排后，才勉强把人送走。

　　临走前，他没忍住叫了经纪人：“林谖那条微博，帮我祝福一句。”

　　经纪人微愣，第一反应是有这必要吗，第二反应是你不会就是因为这事才魂不守舍的吧，第三反应才稳住情绪，回了句“好的”。

　　抬脚要走的时候再被叫住，果不其然又改了主意，没等他说完，经纪人便摆手道：“我让小张多写几个文案出来，你挑着发。”

　　李续手上动作稍停，面上表情如常，声音却略显轻快，“也好。”

　　经纪人无奈笑了笑，这次旁的话什么也没说，只提醒他早些休息明天状态很重要。

　　送走经纪人，文案很快就发了过来，李续挑来拣去也没个最终定论，一直犹豫到吃了夜宵散了步喂了狗洗了澡，实在做无可做并且时间已奔着第二天去了，才心一横摁下发送键。

　　转发完微博，翻来覆去仍睡不着，又一骨碌爬起来，就着白干儿啃鸭脖，硬是榨干了他整年的眼泪。

　　#2

　　李续和林谖说要解约的时候，她在第一时间松了一口气。照例地工作、活动、饭局，只是在突然静下来以后想到这个事实才开始觉得难受。

　　回想起自己当时的反应，林谖觉得自己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不再对任何事情心存侥幸的。

　　根本没有什么委屈相拥眼泪纷飞的画面，她只不过低头咬了口橙子，然后含着果肉含糊不清道：“我猜到了。”

　　她很难形容当时咬到的那块橙子有多酸，只觉得仿若口中每一颗牙齿在同一瞬间给她来了个大甩头，让她整张脸因为无法控制而皱了起来。

　　李续忙着蹲下身，关心地注视，不断询问。

　　林谖没把橙子吐出来，只胡乱咽下，继而冲他笑笑，“终于不用再担心你会走了。”

　　如果这情节放在电影里，女主眼中的泪一定会适时滑落腮帮，可林谖的眼眶在那天却是干涩得连丝水汽都不曾有。

　　#3

　　宣布解约前的最后一个活动是某节目的周年庆典，作为贡献过经典片段的嘉宾，李续和林谖都受邀在内。

　　那天从电视台出来，路边已经有粉丝举了灯牌在激情呼喊他们的名字。

　　李续一如既往地和粉丝摇手打招呼，不留神间看见林谖绕过安保人员朝那群粉丝走了过去。

　　她似乎和粉丝们说了什么，又从粉丝手里接过了什么。李续站得太远，并没有看清。

　　晚间时候，林谖拉着李续去了电视台对街的大排档。

　　满室喷香的时候，林谖从包里拿出一个东西。

　　是一个手幅。

　　上面印着他俩的头像。

　　她嘴巴被辣得通红，又或者是店里灯光太暖调，李续觉得她连眼睛都是红的。

　　“我和她们要了两个，你留一个吧，以后没准就看不到了。”

　　#4

　　李续解约新闻发布当天，林谖的电影杀青。

　　之前和广告商说好结束就赶过去，时间上还是迟到了，她一进门就挨个喝了一遍，豪爽又干脆。

　　近旁坐着的似乎是某传媒大亨的独子，非常绅士地帮她拦下不少酒。林谖不领情，凡被他拦下的酒总找着借口重新补上，好在她酒量不错，整场下来也只脚步虚浮这一个状况。

　　无视对面坐着的人脸色越来越黑，林谖倒是越喝越起劲，末了在散场后被对方一把拽住往车里送，她笑嘻嘻地点着车窗玻璃道，“林总怎么生气啦？”

　　林中浦的脸色忽明忽暗看不大清，但咬肌处紧紧绷着，眼看就要发作。

　　林谖挑衅似的再次出声，“不会是因为我吧？”

　　林中浦挑起一边眉，认真打量了林谖一番，然后冷哼一声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你受林家恩惠这么些年，该是报答的时候了。”

　　林谖脸色微变，兀自开了车门下去，而后俯身看着林中浦的眼睛，一字一顿地告诉他：“如果可以选择，我宁可死在当年那场车祸里。”

　　汽车绝尘而去，扬起一地灰尘。林谖看着尾灯消失在视线中，突然一阵寒意从心底涌了上来。

　　正当时，一件还带着体温的外套被披了上来，她扭头一看，是一张略熟不熟的脸，方才同桌的时候就是这张脸异常地招她烦。

　　她反手将外套扯下，毫不客气地扔回给对方。

　　墨菲定律说，如果坏事有发生的可能，不论这个可能性有多小，它也一定会发生。

　　林谖一步步向前走去，即便知道等在那里的结局不会好，可她依旧没得选。

　　#5

　　从马上摔下来的时候，李续大脑一片空白。

　　还好摔在草地只是些皮外伤，可还是把经纪人吓个半死，一直絮絮叨叨地说演戏归演戏没必要这么拼，戏可以NG命只有一条。

　　李续躺在病床上，盯着输液瓶里的针水，心里记挂的却是早上看到的那条新闻。

　　媒体使用了一个令人浮想联翩的词——

　　“夜宿香闺”。

　　满屏的议论不外乎是女明星最终都要嫁进豪门云云。

　　李续认识在那段偷拍里出现的男人，是某传媒公司的少东家，近年来常常光顾圈子里的一些晚宴活动。

　　李续同他有过一面之缘，是在一个拍卖晚宴上。这位少东家当晚斥巨资只为博红颜一笑。

　　而今，红颜又换了吗？

　　#6

　　林谖进门前与林中浦错肩而过，没有出声问候，也没有点头示意。

　　晚饭时候，林中涵指着门边诸多箱子说：“这些东西都是你舅舅今天送来的，你看看有什么东西是你需要的就拿去吧。”

　　林谖咬着筷子沉吟了片刻，最后牵着嘴角笑了，“妈你不是不知道我想要什么，又何必问呢？”

　　林中涵握着毯子的手一紧，半晌没有说出话来。

　　林谖起身，走过来扶住林中涵的轮椅，将母亲推回了房间。

　　门被合上，林中涵终于露出了颓丧的表情。

　　当年那场车祸，车上的三个人，一死一伤，唯一那个安然无恙的人如今却生不如死。

　　她何尝不知这些年来中浦的每一分心血，都不过交易内容罢了。

　　可她，帮不了她。

　　#7

　　李续没想到自己能拿奖。

　　更没想到的是和林谖一起拿奖。

　　这些年，她几乎将奖项拿了个遍，这次的奖项分量不重，原以为她不会出席，可她还是来了。

　　她看着他的眼睛，冲他微笑，然后转过脸与其他人寒暄。

　　她的声音就像在耳边，可他却始终没有勇气对她说一句“恭喜”。

　　他还记得很多年前名不见经传的两人在大排档里，她高举着易拉罐，笑嘻嘻地说：“敬未来的影帝。”

　　他也学着她说：“敬未来的影后。”

　　这些事，他一直都记得。

　　也许她已经忘了吧。

　　#8

　　难以忍受的从来不是回忆，而是无法回到过去的遗憾。

　　电影节的同台，她错过了他藏在身后紧紧攥住的手，他误解了她眼中的泪光。

　　#9

　　“我叫林谖，你呢？”

　　“李续。”

　　“一会儿的体测你能不能等等我？”

　　“我拉着你跑吧。”

　　#10

　　收到微博提醒的时候，林谖正准备登机。

　　手机“嗡”的一震，她心里也跟着一震。

　　简单的“恭喜”二字，像是他的风格，又似乎不像。

　　林谖盯着手机发呆，直到空乘过来问询才回神。

　　关机前的最后一件事是把李续移除特别关注，十年了，这个分组终于还是空了。

　　事到如今，那些能忘的就都忘了吧。忘不掉的，慢慢忘也总能忘记的，不是吗？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