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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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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城几乎是不会下雨的,那里只有浮云和微风,以及永不枯荣的时间树,说到底,就是没有任何时间流逝的迹象,万年不变的景色单一,枯燥乏味。
绮罗生沉睡在时间天池里有好长一段时间了,最光阴和小蜜桃尽职地守护者,偶尔离开片刻,也会在事情忙完之后马上返回。
默默地坚守着,都快成望夫石了。
饮岁偶尔会带着随遇去找最光阴和小蜜桃玩,小蜜桃会陪随遇在附近追逐打滚,嬉闹,却不肯去更远的看不到最光阴的地方。
“一个两个都这样,一副死德性。”最光阴的消沉饮岁看在眼里,怒在心上,却拿他毫无办法。说起来最光阴作为时间城的光之子地位比饮岁尊贵许多,饮岁只是偶尔耍耍嘴皮子,却不曾对最光阴动过手。
天池的水澄澈见底,不带任何世俗的浑浊与污秽,静卧在其中的绮罗生只是睡着了一般,容颜依旧,岁月静好。
不曾醒来,也不会死去。
“唉……”饮岁压低帽檐,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悄然离去。
“城主啊,你还有心情喝茶!”远远看见时间城主泡茶的身影,饮岁忍不住埋怨。走近一看,城主的茶桌上又有了新式的点心,肯定又是借用时间术法从哪个时代顺手带回来的。
看到饮岁,时间城主来了兴致,笑眯眯的给部下倒上一杯递了过去。
“来,尝尝看,这是黑森林新近推出的糕点,味道很不错哦。”
时间城主摆了摆手,示意饮岁可随意享用。
“城主!”
摊上这么个吃货城主,饮岁真的淡定不能啊。
“好吧。”时间城主放弃怂恿自己的部下一同品尝新式茶点,姿势优雅的放下手中的茶匙,往后倾仰,靠在椅背上。
“何事?”
“额……”饮岁哽了下,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是多事了。时间城主无所不知无所不晓,怎么可能会不知道最光阴意志消沉心情沮丧的事。之所以不管,大概是有其他的原因吧。
可是,最光阴那副死样子真的是看不下去了!
饮岁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起来张牙舞爪,把自己的诸多不满竹筒倒豆子一般噼里啪啦一顿陈诉,时间城主默默地把桌上的茶点往旁边挪了挪避免被饮岁的唾沫星子喷到。
“……你希望我带最光阴出门散心?”
“是的。”
在这个世上,只有时间城主,有本事把最光阴带离天池边上。
“哈,饮岁,你真的很关心最光阴啊,看着你们相处如此融洽,吾甚感欣慰。”时间城主眨了眨眼睛,一脸揶揄。
“少在那边胡说!”饮岁矢口否认,“我只是不想看到一个半死不活的最光阴杵在天池边上散发着无尽怨念影响我工作的心情。还有,照看时间树原本是最光阴和绮罗生的工作,我已经顶班很久了耶。你倒是想点办法,不要让我成为时间城里第一个过劳死的员工啊!”
被刺激到的饮岁忍不住又冲着顶头上司一阵咆哮。
时间城主侧了侧身子,避开了部下的声波攻击。
“咳咳,你的意思我明白了,明白了,你可以先回去了。”
整天无所事事不是喝茶聊天就是出门旅游的时间城主终于了解到自己的部下是有多怨念了。
一口气倾吐完满腹牢骚,饮岁顿感浑身舒畅,平复了下急促的呼吸,继续瞪向时间城主。
时间城主抚额。
“我明天就带最光阴出门,等他回来就把照看时间树的工作移交给他。另外,给你放一天假作为福利,这样可好?”
“一天太少,三天。担任光使以来里我还从未放过假!”
“饮岁,你要知道时间城离不开你,一天半。”
“城主!要知道随遇和小蜜桃也是我在照顾的!”
“好吧,两天,已经很多了,担任城主以来我也从未放过假。”
“城主……”
饮岁还想再争取一下,但时间城主一脸此事就这么定下,根本不给他翻盘的机会。
饮岁忿忿的瞪着时间城主,后者根本不在意,端起绘着精细图纹的陶瓷杯子喝茶。
饮岁没辙,只好离去,不过在转身前还是忍不住吐槽下时间城主笼在粉红色衣袍下的腰身。
“城主,你快看到不到腰了。”
“噗!”
时间城主狠狠的呛了一下。低头查看,左右端详,最后确定,这只是衣服款式的问题,跟我的腰身没关系!嗯,对,就是这样。
可惜饮岁已经走远了。
当一个人只能靠回忆过活时,说明这个人悲哀到了极点。此时的最光阴就是这种状态,他的脑海里不断回放着与九千胜的过往,从救灾路上的齐心协力,到琅华宴上的谈笑风生,再到暴雨心奴设下无情杀局,九千胜命垂一线,最后为救九千胜最光阴将时之心给了他。
那段记忆是短暂的,只占了最光阴生命中极小的一部分,却弥足珍贵。
遗世独立的九千胜就像他的刀一样凛冽,锋芒毕露,而重生后的绮罗生少了几分淡漠,却多了些许风雅和幽默,缓缓行来,衣带飘香,举手投足,雍容华贵,风华绝代。无论是九千胜还是绮罗生都令人无法忽视。
最光阴坐在天池边上看着池水中的绮罗生一动不动,小蜜桃也无精打采的趴在地上,当时间城主悄然现身在天池岸边,看着萎靡沮丧一人一犬感到额角隐隐作痛。
以前最光阴老是四处乱跑不回家,时间城主头疼,现在最光阴老老实实的待着,时间城主还是头疼。
真是让人不省心。
时间城主走了过去,最光阴察觉到有人靠近,连眼睫毛都没动一下。
伸手抓住最光阴手臂将人提溜起来,掌下的触感让时间城主微微蹙眉,最光阴的状态很糟,难怪饮岁会跑来跟自己抱怨。
“最光阴!”
近距离的低吼总算让失魂落魄的最光阴有了一丁点儿反应,最光阴动了动眼睛,看向时间城主,然后失望地垂下双眸。
有那么一刻时间城主真的非常想抓住最光阴的双肩用力摇,然后推到地上拿脚踹。
但是,时间城主忍住了。
“你跟我来。”
不等他拒绝,时间城主直接抓着最光阴的手臂带他穿梭时空。
乌云笼罩在上空,淅淅沥沥的雨点洒落下来,风中带着一股腥臭的味道,地面一片黄褐,寸草不生,远处的森林也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桠。
万物萧条,鸟兽绝迹。
时间城主带着最光阴降落在高坡之上。仆落地,时间城主就化出一把油纸伞撑在头顶,将最光阴推了出去。
最光阴踉跄几步,站在雨帘当中,雨水落在他脸上,汇成蜿蜒水流淌过他的脸颊,滑过颈部,流进衣领。
最光阴垂着头,任凭雨水打湿自己的头发、衣服。
过了一会儿,最光阴缓缓抬起手,看着手背,上面一片漉湿,隐隐有不适的感觉。
久未思考的大脑闪过一个人影,是已经伏诛的暴雨心奴。
暴雨心奴的雨同样有种腥臭的味道,却不会腐蚀人的皮肤。
“这是……”
“硫酸雨。”
时间城主好心的解答。
“这里是几千年后的苦境,罗浮山。”
苦境……
最光阴四下张望,却看不出昔日的山清水秀,景色宜人。
这里真的是苦境吗,最光阴表示怀疑,但时间城主从不说谎。
“就算是半神半圣亦半仙已达天人之境的素贤人也不可能活这么久。”
“这就是苦境的未来。”
“看到这样的未来,你还会执着于一时的得与失吗?”
这就是时间城主带最光阴穿越数千年来到这个地方的原因。所有的一切,不过是过眼云烟,黄粱一梦。世事如浮云,何必执着,无需执着。作为时间的支配者,对时间的无情再清楚不过,执念只会成为痛苦的根源。
最光阴历经时间轮回,他应该也已经明白——时间的尽头只剩下荒芜。
说到底,时间城主还是希望最光阴能够放下执念,不再执着于绮罗生,回复他最初纯粹率真的模样。
能够看得如此透彻的时间城主突然意识到自己有些寂寞了。
愣愣的看着那伞下的粉红色身影,最光阴并不是很理解时间城主此举的用意,有一瞬间似乎懂了,下一秒又变回茫然。
顿悟这种事果然是要靠天分的。
最光阴木讷的的表情让时间城主兴起一股拿板砖用力敲他脑袋的冲动,多敲几下看看能不能开窍。
再好脾气的夫子遇到榆木脑袋的学生都会忍不住抓狂。
且不论时间城主此刻急剧飙升的暴力值,最光阴呆呆的站在雨里,脑子里想到的却是暴雨心奴。那家伙要是知道这个世上会出现腐蚀大地的雨水大概会很兴奋吧,嘴里嚷嚷着这是祆撒大神赐予人世的礼物。
没救了,没救了。时间城主默默吞下一口快要喷涌而出的凌霄血,一手抚额,语带无奈:“你在这里好好反省吧。”
说完便离开了。
从异时空归来,时间城主再次踏足天池岸边,远远就看见小蜜桃因为最光阴的消失而焦躁不安,饮岁和随遇正在安慰它。见到时间城主,小蜜桃低吼一声,狂奔而来,在时间城主跟前站定,开始摇尾巴。
“最光阴他没事,很快就会回来。”
小蜜桃又叫了一声。
时间城主勾起嘴角,倾身,拍了拍它的头。
“城主,你把最光阴带到哪里去了?”饮岁也走过了过来,身后跟着随遇,两人都很关心最光阴的去向。
“不是你让我带最光阴出门散心的么。”
时间城主一脸无辜。
“人呢?”
饮岁朝时间城主身后看了看,却没有见到最光阴。
“被我留在那里了。”
“什么?!”
饮岁有种被雷劈到的感觉。
“你把人带出去,自己独自回来,你、你、你……万一最光阴出事了怎么办!”
“饮岁,收起你不必要的担心,最光阴再不争气,再没出息,好歹也还是名威震江湖的刀客,不会有事的。”
“我不担心有人找最光阴麻烦,我担心他想不开!”
饮岁几乎是在咆哮,一旁的随遇和小蜜桃很有默契的往后退开一步与他拉开距离。
被饮岁声波攻击的时间城主明显感到耳膜一震,耳内嗡嗡作响。无奈地将头侧向一边,按了按耳朵。
“饮岁,安静。”
“安静个毛线!”
饮岁再发河东狮吼,时间城主伸出手指点在部下光洁的额头上,强制消音。后者眨巴眨巴眼睛,郁闷地发现自己嘴巴虽然能动,却无法发出声音。
“最光阴需要独处。那个地方很安全,而且他没你想得那么脆弱。”
时间城主耐着性子解释,突然意识到在部下面前自己越来越没有威严了,果然是甜食吃多了吗。
饮岁无法发声,只能狠狠地瞪向时间城主,一双蓝紫色的眼睛睁得浑圆,颇像炸毛了的猫咪。
“唉,我的威严当真半点不剩了么。”
时间城主自嘲一句,突然施放全身威压,整个时间城都因为时间城主的威压而产生异动,狂风乍起,风云变幻,时间树在强风中剧烈摇晃,天池水面兴起层层波澜。随遇惊叫一声按着帽子蹲下,小蜜桃也趴在了地上,唯一直愣愣的站着的只有饮岁,却是被吓傻了。
时间城主伸出一指在饮岁眼前晃了晃,后者连眼神都没错一下。
“看来我还是很有威严的嘛。”
成功震慑住部下的时间城主满意了,愉悦了,挥一挥衣袖,抖去并不存在的尘埃,将双手背在身后,化光遁走。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