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奔奇遇记》明月朗

4、温雅也有说对的时候

　　温雅和小蚊子到济南城时夕阳西下，小蚊子一眼看见了温以剑，温三公子正东张西望在瞅什么，小蚊子停住马车：“小姐，三公子在这里，不会是来接我们的吧？”

　　温雅掀帘出来，温以剑也看到了她们，大步迈来。温雅跳下车打招呼：“三哥。”

　　温以剑“唔”了一声自顾自上车，冲发呆的温雅招招手：“上来呀，你想走路吗？”

　　温雅上了车，有点不敢相信：“三哥，你真是接我们的？”她几时受到这般重视了？

　　“不接你们我在这里干吗？我又不是守城门的。”温以剑闷声说，抬眼端详一番温雅，“不错，既没饿瘦也没晒黑，跟在家时一个样。”

　　一个仆人替小蚊子赶车，小蚊子也钻进车里，她有些奇怪：“三公子，你是怎么知道我们行程的？”

　　“这还不简单，想知道就知道了。”温以剑理所当然地说，“你们的事我全知道。”

　　温雅和小蚊子变了脸色，同时脱口而出：“你派人跟踪我们？”那么被戴红宝石戒指的人吓得狼狈逃命也不是秘密了？温雅气愤地说：“你不能这样的。”

　　“我不能哪样啊？”温以剑没好气说，“你以为我愿意接你啊，傻乎乎杵了好几个时辰，陆建平他们可是在家里喝得正欢呢。猫咪给你弄的请柬满意不？她坚持你应该来长长见识，真是，参加生日宴能长见识，什么逻辑。”

　　猫咪是十三公子潘淑仪的小名，原来请柬是她给的。小蚊子道：“我们以为是你帮忙弄的请柬呢，差点谢错人。”她给温以剑个‘就知道你不会这么好心’的眼神。十三公子机智过人，一定是想借这次生日宴使温雅出名，就像小蚊子打算的那样。

　　温以剑对小蚊子的指责眼神视而不见，若有所思地盯着温雅，盯得温雅心里直发毛，她们的糗事真的公开了吗？这回可要被这些男人笑话死了。

　　潘家在济南有处叫芳园的房产，院子不大，胜在幽静雅致，温以剑和他的三个死党都住在这里。下了车，陆建平，潘显孝，沙千里已经迎出来，有嘘寒问暖的，有讽刺挖苦的，温雅和小蚊子论口才从来没占过上风，索性低头不语，由着这几个男人一通损，直到仆人说水准备好了请她们洗漱才算告一段落。

　　换衣服出来，温以剑他们齐齐地坐在客厅里，潘显孝难得的身边没有美女簇拥，他亲自为温雅和小蚊子倒上茶道：“女侠辛苦了，喝口茶，给我们讲讲这次江湖之行的壮举吧。”

　　茶是好茶，甘香醇厚，可温雅和小蚊子味同嚼醋，咕咚咕咚饮下去，一言不发装傻。这是她们刚才商定的办法，小蚊子认为他们未必就知道了她俩的糗事，不过这几个男人如果套她们的话，温雅极可能会不小心说漏嘴，所以最好的方法就是什么都不说。

　　温以剑呷口茶问：“那个断四指戴红宝石戒指的人你们是怎么遇上的？”

　　小蚊子看看温雅，温雅抢先发难：“三哥，我给家里写信询问这个人的底细，你们为什么不给我回信啊？”

　　“不是要来参加生日宴吗？我当面告诉你好了，信上怕说不详细。”温以剑又问，“你们是怎么遇见他的？有没有动手？”

　　小蚊子机灵，温以剑和陆建平他们表面上很轻松漫不经心的样子，其实身体都绷紧紧的，这个断指人肯定是江湖上一个厉害角色。她很无所谓地说：“我们吃饭时正好这个人也在同一个朋友吃饭，小姐看他的红宝石戒指挺大的就喜欢上了，所以才给家里写信问这人的来历，想问问他他的戒指卖不卖。”

　　几个人同时狠狠瞪了小蚊子一眼，编这种谎话哄傻子呢？温以剑耐住性子问：“同他吃饭的人长什么样？”

　　小蚊子摇头：“没留意，挺平常的。”这是实话，她和温雅的兴趣在戒指上，根本没注意同他吃饭的人。

　　“他们吃饭时说什么了？”温以剑知道温雅能看唇语。

　　“三哥，他到底是谁呀？”温雅摆出你不说我也不说的神气。

　　“他是地狱之门的帐房先生尚有。”

　　小蚊子倒吸口凉气，好险，她和温雅真的在鬼门关前转了一圈。看温雅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样子，她悄声为温雅补课。地狱之门是杀手组织，靠杀人赚钱，据说他们手法利落，信誉良好，生意兴隆。温雅听得连连咋舌，江湖上还有这种职业，太可怕了。温雅沉吟片刻才说：“我没看他们说话，只是这个尚有说话间比划露出了戒指，我才发现他断了四根手指，多数时候他的手是笼在袖子里的。我当时又不知道他是干什么的，我和小蚊子只顾吃饭了。”当然得这么说了，她全猜错了，什么鲨鱼，什么水手，说出来又给温以剑他们添了笑料。

　　“哦，”温以剑认可了她的话，“后来呢？”

　　“什么后来？”

　　“小雅，只是看了一眼那枚戒指你不可能写信问他的底细，后来一定发生了事。”温以剑深吸口气，“小雅，实话实说，不管你闯什么祸我都会替你摆平的，别害怕。”

　　温雅脱口道：“闯祸闯祸，你从来都小瞧我，我能闯什么祸呀，我又不知道他是谁，我当时跟着他是想救他……”

　　小蚊子接口：“有几个小混混看上了他的戒指想抢劫，小姐本想上前阻止的，尚有一招便把人全杀了，我们一看用不着帮忙，就各走各的了。”

　　温以剑冷哼：“各走各的？尚有从来不留活口。”

　　“我们还不是好好的活着，也许他那天良心发现了。”小蚊子觉得自己说的是实话，她们的确没同尚有动手，而尚有也的确放过了她们。就算是尚有看她们狼狈逃命的惨样动了恻隐之心，那也算是良心发现啊。

　　“恶狼还有不吃人的时候，怪了。”温以剑给她们个白眼，“你那封信可把家里人吓得不清，还以为你同地狱之门结了梁子，老头子把他的玄铁剑都扒拉出来了。还是猫咪就近派了人保护你们，老头子这才稳住了心。生日宴结束就跟我回家，你们再闯江湖家里人非吓出毛病不可。”

　　温武这些年淡出江湖，玄铁剑已经封存，为了女儿居然摆出拚老命的架式，温雅和小蚊子鼻子一酸，当即就应了温以剑同他一起回家。什么成名立万什么扬名江湖，都没有回家看父亲家人重要。

　　吃过晚饭，潘显孝约温以剑去风月喝酒，京城名妓姹紫嫣红不知何故来到济南，就住在风月，使这个原本二流的烟花地名声大噪，客人络绎不绝。潘显孝费了些事才预定到，姹紫嫣红歌舞双绝，在京城就是许多人倾慕的对象。陆建平要去拜访朋友，沙千里照例去赌坊打发时间，转眼人去院空，只剩下了温雅和小蚊子。

　　小蚊子拍拍胸口：“小姐，你真的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会把那段鲨鱼水手说给三公子呢。原来你也可以撒谎啊。”

　　温雅露出我又不傻的表情，她的唇语学得有这么差吗？居然把杀手当水手。她当时怎么看的猜得这么离谱？当时她第一反应并不是鲨鱼，而是“杀李”，她以为是在讨论杀人案才注意看下去的，尚有是杀手，那么她猜的“杀李”才是正确的，杀一个姓李的。然后是什么？价值万金，这人显然是重要人物。同舟共济盟……不是盟誓要同舟共济，而是同舟共济盟。温雅瞪大了眼，尚有是在同人讨论杀人，杀的是同舟共济盟姓李的要人，李同舟李盟主？

　　小蚊子在温雅眼前摆摆手：“小姐，醒醒，想什么呢？”

　　“小蚊子，我看见的不是鲨鱼，是杀李，尚有要杀李同舟李盟主。”温雅为自己开脱，“没接到请柬前我根本不知道江湖上还有个叫同舟共济盟的帮派，所以我才以为尚有是在同那人盟誓要同舟共济。我要是早知道同舟共济盟，盟主姓李，我就不会猜错了。”

　　小蚊子琢磨了半天才明白温雅在说什么，天，小姐想出名想魔症了，杀李？杀李同舟？一会儿功夫鲨鱼变成杀李了。她耐心地解释：“小姐，尚有是帐房先生，他是管钱的。”

　　“我当然知道帐房先生是管钱的，李同舟是江湖第一大帮派盟主，所以才值钱啊，价值万金，这么多钱交给别人当然不放心，尚有亲自收钱了。”温雅笃定地看着小蚊子，“还有问题吗？”

　　当然有，问题多了。不过小蚊子不准备同小姐浪费口舌，直接问：“你想怎么办？”

　　“通知李盟主，要他早做防范呗。”温雅满怀期望问：“我救了他会不会出名啊。”

　　“同舟共济盟树大招风，有几个敌人很正常的，叫嚣着取盟主性命的人也肯定不少。李盟主一定习惯这些了，他不会信你的话。很可能客客气气谢谢送你出来，而他根本不会放在心上。再说李盟主也是顶尖的高手，哪有那么容易被杀的。小姐，你就踏踏实实等着三天后的生日宴好了，不会有事的。”小蚊子不介意在家里丢面子，反正从小跟着小姐习已为常了。她可不想把笑话闹到外面，怎么对李盟主说？我吃饭时看见一个人说要杀你，我会读唇语，水平有点差强人意。切，温以剑他们知道后敢把她俩剃成秃子送回堡里，再别想出门半步。

　　温雅还是不放心：“万一真的有人杀李盟主呢？咱们不成了见死不救吗？要不咱们找三哥他们商量商量，听他们的。”

　　温雅性急，拉着小蚊子在街上拦了辆马车，吩咐去风月。车夫看怪物般打量她们半天，小蚊子问：“你不知道路？”

　　“知道，济南人谁不知道风月啊。姑娘，你们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吗？”

　　小蚊子明白了，笑道：“我们是去寻人的。”她暗叫命苦，温以剑和潘显孝正玩得开心被她们搅和，那两人不定有什么难听话呢。她都不信温雅那南辕北辙差得离谱的唇语，温以剑会信才怪。唉，一顿挖苦是免不了了。

　　下了车温雅才想起忘记易装了，妓院可不会让女人进门。小蚊子正不想去呢，扭头就走：“咱们还是回家等他们吧。”

　　温雅拉她回来：“人命关天，我怕来不及。咱们不走正门，跳墙进去。”得，还要做梁上君子，小蚊子哀叹。

　　夏季人普遍睡得晚，此时街上人来人往还挺热闹，风月三面是路，众目睽睽之下跳墙显然不明智，温雅和小蚊子把主意打到相邻的院子，这家院子墙很高，不知道是什么人家竟然同妓院比邻。大门这面的胡同很静，没有行人。温雅和小蚊子轻松松跳进院里，却发现院里无房，满院的花草，在月光下摇曳生姿，花香扑鼻。这是个花园？温雅向小蚊子作个手势，蹑手蹑脚往风月方向走，虽然说这花园很静不像有人，但做贼心虚嘛，悄悄的总是没错。

　　走了几步，小蚊子指指前面，高大的秋千架正在一晃一晃，有人。温雅悄声道：“从旁边花丛里过去，要是发现了就强行跳墙，我不信进了风月还能有人把咱们揪出来。”

　　风月的人是不敢把她们揪出来，不过温以剑和潘显孝却极有可能把她们踢出来。小蚊子说：“我要看看谁这么浪漫在月下荡秋千，要不咱把他们打晕咱们玩一会儿？”荡秋千可比进风月挨训好。

　　小蚊子探身往秋千架瞅，一时两人都愣住了，秋千架上慢悠悠晃的不是楚剑是谁，同他坐在一起的是个艳装女子，女子就像是一团盛开的花，极美极艳，美得热烈，美得张扬，美得毫无顾忌。同楚剑的沉静内敛形成鲜明反差。

　　小蚊子小心翼翼看看温雅，温雅下意识说：“他说的有重要的事就是这事啊。”她一时有些懵，在一起时楚剑从来不谈家里，她一直觉得他没有亲密的女人。这并不是说他不能有，他可以有，但他似乎应该给自己说一下。反正现在温雅心中五味杂陈，也不是吃醋，当然有点酸，还有些失落，有些伤心难过，她真的把楚剑当成朋友啊，但好像楚剑并没有当她是自己人。她闷声说：“咱们回去吧。”她现在什么心思都没有了。

　　小蚊子瞥了一眼楚剑，楚剑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这笑容就像是他的招牌，温和而无害。他对小姐也常常是这样的笑容。小蚊子一时无法判定楚剑同女人是什么关系，情侣？普通朋友？都像又都不像。她问温雅：“咱们现身打招呼好不好？”与其猜测，不如直接问清楚。

　　温雅摇头，月光下同别的女人在一起的楚剑很陌生，很遥远。她觉得这不是她认识的楚剑，她不要同他说话，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两人在这么隐密的花园相会一定不希望别人看到，她拉小蚊子潜身溜了出来。

　　第二天天蒙蒙亮，小蚊子正在洗脸，温雅尚未起床，陆建平匆匆从外面进院，小蚊子奇道：“陆大公子，你一夜未归？”印象里陆建平可不是夜不归宿的人。

　　陆建平神色凝重，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吩咐：“快把他们都叫起来，我有事说。”

　　温以剑，潘显孝，沙千里都睡眼惺忪打着呵欠进了客厅，小蚊子给每人泡杯浓茶，这三位一定是刚回来睡下。果然沙千里说：“什么事啊，我躺下不到一个时辰，困死我了。”

　　“昨晚，李同舟李盟主被人杀死了。”陆建平疲惫地说，“三更时被杀的，我被叫去总坛商议对策，同舟共济盟毕竟是第一大帮派，群龙无首怕出什么乱子，现在暂时由张共济副盟主主持大局。”

　　小蚊子惊得托盘差点掉到地上，旋风般冲进温雅的卧房叫：“小姐，小姐，你说对了，李同舟盟主被人杀死了。”温大小姐也有说对的时候，太意外了。

　　温雅麻利地穿好衣服梳洗完毕，客厅里空无一人，仆人说都去同舟共济盟了。温雅和小蚊子坐立不安，温雅内疚昨天没有通知李同舟，小蚊子不停地安慰她。一直到吃晚饭时陆建平他们才回来，潘显孝进门就大叫：“冤案，冤案，笑话，笑话。”

　　陆建平提醒他：“小声些，这是济南。”济南是同舟共济盟的总坛所在，亦是势力最集中的地方。

　　温以剑冷哼：“济南如何？不让人说话不成？查不出真凶找一个妓女顶罪，本来就是笑话嘛。我和潘六子昨晚一直同姹紫嫣红在一起，片刻不离。她莫非会分身？一边在风月跳舞一边去刺杀李同舟。再说李同舟何等英雄，就算姹紫嫣红身负绝技，想一举击杀李同舟也不可能。”

　　温雅轻声问：“凶手找着了？”凶手是姹紫嫣红妓女，不是地狱之门的杀手？她又猜错了？

　　潘显孝把一幅画扔给她：“看看吧，美女呢。昨晚她还风情万钟地喝酒欢笑，今个就拜同舟共济盟所赐亡命天涯了。”

　　温雅打开画，小蚊子也凑过来，两人不由“啊”了一声，温雅问潘显孝：“她就是姹紫嫣红？”她分明是同楚剑在一起的女子嘛。温雅和小蚊子在洛阳城时也调皮去过烟花地，那些女子美则美矣，但卖笑生涯充斥着铜臭，人就透着俗气。而昨晚她们见的同楚剑一起的女子没有一点风尘味，她们看走了眼？不过温大小姐看人一向不准，她自己都没信心。

　　潘显孝奇怪地看看温雅：“是啊，你见过她？”

　　“不知道。”温雅把画还给潘显孝，刚才哥哥说了姹紫嫣红同他们在一起不曾离开，那么她见的一定不是姹紫嫣红，相像罢了。

　　陆建平道：“张共济是老狐狸了，心机犹在已故李盟主之上，他不可能干让别人议论的事，我想他既然说凶手是姹紫嫣红一定有他的道理。”

　　沙千里伸个懒腰：“姹紫嫣红，这名字这么长，我还以为是两个人呢。潘六子，为一个女人花那么多银子值得吗？两个我都觉得太贵了。”

　　温以剑心念一动：“姹紫嫣红就算不是杀李盟主的凶手，她的身分也不简单，这里可是同舟共济盟的地盘，她说跑就跑了，一个妓女有这能耐？我想起江湖上是有个影子杀手的，这是对双胞胎姐妹，别人不知道她们是双胞胎，一个好好的在人前演戏，另外一个出去杀人。就算露了形踪受了怀疑，那么多人为她作证证明她没杀，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了。但是一直不清楚这影子杀手是用什么身分做掩护的，莫非就是姹紫嫣红？要是这样的话，张共济说是她也不是没原因的。”

　　潘显孝坚持自己的想法：“我才不信一个女流之辈能击杀李同舟，就算她是影子杀手也不可能。”

　　“不管怎么说凶手的帽子在她头上安着，生命堪虞啊，同舟共济盟不会饶了她，江湖上有心借此结交讨好同舟共济盟的人也不会放过她，她死定了。”沙千里下结论，“我要睡觉，后半夜还得去赌钱呢，我是一日不赌吃饭不香。睡去了。”

　　温雅同小蚊子躲在卧房里商议，温以剑说的很可能是对的，姹紫嫣红就是影子杀手，一个在陪温以剑潘显孝唱歌跳舞，一个却在隔壁同楚剑私会，可能就是私会的这个去杀的李同舟。她们就是双胞胎姐妹。楚剑现在在哪里？他有没有卷进杀李同舟这件事？

　　“怎么办？”温雅的担心全在脸上。

　　小蚊子升起不好的预感：“小姐……”

　　温雅坚定的说：“楚剑是我的朋友，我的能不管他。”

　　这天夜里，累了一天的陆建平他们睡得很香，温雅和小蚊子赶着她们的豪华大马车溜了他们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