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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夜探卫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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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茉在霍府折腾了一下午,身心疲惫,回到家随便吃了两口饭就躺在了美人榻上,距离睡觉时间还早,她百无聊赖地翻着书,半天才看完一页,想到王姝说的那些,精神越发不能集中,索性把书倒盖在胸前,闭着眼开始琢磨事情。
今后还是跟他们保持距离的好,霍家好不容易成了一潭静水,她不能再去搅浑了,顶着这种身份,又要重查旧案,无论怎么看都不宜过多交往,知道他们过得幸福就行了,以后的路还是要她一个人走。
如此想着,不免黯然。
待到月上柳梢头,留风进来服侍卫茉就寝,这才发现她已经睡熟了,于是拿走了她手里的书,抱来一床厚厚的锦被给她盖上,又掀开铜炉看了看,决定半夜再来加炭,然后便阖上门轻手轻脚地出去了。
到了三更时分,月牙遁入了云霄,风声渐起,呜咽而凄切,时不时拍打着门楣,卫茉却睡得无知无觉,被子里露出半张脸,有些血色不足,长睫投下浓密的黑影,烛火再晃也不曾掀动半分。
此时,一道黑影潜入了房间。
薄湛蒙着面,一眼就看到了榻上的人儿,却并不着急靠近,扫视一圈,发现桌上放着本书,微微探手,书被吸到了掌间。
战国策?
他挑起眉,眸中划过微光。
自从王姝昨日传消息过来他就派人去调查了卫茉,到手的资料并没有什么特别,八岁之前,她一直跟着母亲在外生活,后来母亲去世她就被送回了父亲这里,成了天都城众多大家闺秀中的一个,性格怯懦,弱不禁风,经常受姨娘和哥哥姐姐的排挤。
这样的人怎么会看这种艰涩难懂的兵书?
他悄悄把书放回了原处,折身坐在榻边,沉静地看着她的睡颜。
距离欧汝知下葬已经整整一年,坟头草都已长至脚踝,他不知醉卧过多少次,心已经痛到麻木,他们却突然告诉他,面前这个女人可能是小知。他本来不信,也不愿去霍府,最后还是没忍住,甚至在今夜爬了一回墙,只想来看看她。
他真是疯了。
目光触及卫茉露在外面的一截藕臂,他犹豫片刻,伸出手轻轻握住,正要塞进被窝,却突然停下了动作。
盖着这么厚的被子,屋里还点着铜炉,她的手怎么这么凉?
他指尖一转,滑到她细白的腕间,默默按了一会儿,随后皱起了眉头——这哪里是弱不禁风?分明就是个病秧子!
突然,他感觉到一股极强的寒气在她体内游窜,正欲探个究竟,身后门帘微微一晃,留风拎着银丝炭弯身进来,抬头的一瞬间,她双眼猛地睁大。
撞个正着。
她没有惊叫,甩下东西劈手就是一掌,薄湛凭空架住,反手将其绕到背后,再向前一推,留风顿时跌出几步开外,连带着碰倒了景泰蓝花瓶,砸出极大的响声。
卫茉惊醒。
薄湛心头一跳,下意识回过头,恰好与她的目光撞个正着,短暂的两秒过后,她慢慢拥被坐起来,去扯他的面罩,并非像高手般突发奇袭,就是以寻常速度向前伸手,还带着点没睡醒的感觉,却教薄湛怔住了,甚至忘记要躲。
这两主仆是怎么回事?半夜闺房里闯进个身穿夜行衣的陌生人,居然不叫不躲,上来就动手,难道她们不知道,便是普通毛贼也可能揣着利器,分分钟教她们血溅当场,就一点都不害怕?
答案很快就揭晓了。
在她即将挨到他时突然停止不动,使了个隐蔽的眼色给留风,顷刻间,薄湛只觉身后一股锐气袭来,回过头,留光不知从哪摸出把匕首,划出一条冰冷的弧线,戮颈而过,薄湛略微后仰,右手闪电般擒住她,只轻轻一捏,匕首便掉在了地上。
眼看着又要落回劣势,卫茉檀口轻启:“穿花入云,攻他下盘。”
留光立刻化掌为刀,携着劲风向薄湛下身削去,他侧身退了半步,顺势往后一拉,将她甩到了角落里,然后回头瞪着卫茉。
她居然叫婢女削他那里!
卫茉容色丝毫不改,就这么直盯着他,还不忘继续指挥留风:“出掌再快些,重云深锁。”
很好,这次是要锁他喉了。
薄湛眉一挑,看都没看留风,直接向左送出一记掌风,又劲又疾,留风尚未近身便被弹飞了,撞在柜子上晕了过去,屋子里一顿叮咣乱响。
卫茉眼神骤沉,溢出丝丝冷意,薄湛却似没看见,瞬间把她拖出被窝拉至自己身边,铁臂紧箍着纤腰,不让她动弹。卫茉岂肯轻易投降?一掌拍在他胸口,然后迅速拔出玉簪往下刺,令人吃惊的是薄湛居然没有躲,尖头浅浅地扎进肉里,黑衣立刻被血濡湿。
两人都呆住了。
卫茉没想到自己会得逞,手悬在空中一时不知该往哪放,而薄湛则是满目震惊,脑海里还在回放她刚才的动作,虽然软绵绵的没有力道,但还是让他看出了熟悉的痕迹。
那是小知惯用的掌法!
因为卫茉不会武功,所以哪怕出招也只是个空架子,甚至不太标准,但他绝不会看错,那神态,那习惯性的反应,与小知根本一模一样!
他已经顾不得疼了,随手拔掉簪子然后握住她的双肩,想要再看仔细一些,卫茉一边挣扎一边在想,怎么插了他一刀他好像还挺开心,这人是不是有病?
“这位兄台。”她冷着脸开口,“劫财还是劫色?”
薄湛低沉的嗓音在她额前泛开:“劫魂。”
卫茉一怔,旋即腾起怒色,大半夜的,你想要什么倒是给个痛快话!还打起哑谜来了?若不是身体所限,她早就一掌劈死他了!
“哼,黑白无常恐怕不长你这个样。”
“我蒙着脸,你怎知不是这个样?”薄湛忽然贴近,与她白皙的面容仅有一寸之隔,“还是说,你上地府走过一遭,见过他们本人?”
“你——”
卫茉怒极,不欲与他纠缠,眸光一转,看见他身后的铜炉,于是使劲一踹,顿时火星四溅,焦炭满天飞,有两枚烧得通红的朝这边砸来,薄湛连忙把她按进怀里,脚下生风,刹那间移到了门口,尔后拉开她打量着,眼中异样的光芒让她心惊不已。
他该不会是以前那个卫茉的老相好吧……
她的心突突直跳,脑子里闪过无数种可能,刚想再试探几句,却被周围院落次第亮起的灯光打断了。
“什么人!”
家丁听见动静,举着火把和棒子就往里冲,薄湛知道无法再留,深深地看了卫茉一眼,旋即投入漆黑的夜幕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帮人扑了个空。
“四小姐,发生什么事了?”
一个未出嫁的姑娘被劫持了这么久,说出去可不是什么好事,所以卫茉想都没想,只淡淡地吐出两个字:“有贼。”
卫府遭贼了?
被吵醒的卫老爷正打着哈欠往这走,在围墙边听见这么一句瞌睡顿时全醒了,扒开人群吊着嗓子吼道:“一帮蠢货!还愣着做什么?快去库房看看啊!”
家丁们连忙拎着家伙随卫老爷原路返回,轰轰烈烈地来,轰轰烈烈地走,卫茉冷眼看着这一切,心里百转千回,却未置一词。
如果是自己的父亲,定会把自己的安危放在首位,哪还顾得上金银财宝?不重活一世,还真不知这小门小户里人情有多凉薄,等有机会,她定要想办法离开卫家。
想到这,忽然听见几个女人在嘀咕,她抬头一看,是隔壁院子的姨娘。
“怎么这贼哪都不去,偏偏跑来她房间?真是奇了怪了……”
“可不是?你瞧瞧她,外衣都没披,也不知道我们没来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依我看啊,怕是个采花贼吧?”
她们七嘴八舌地说着难听的话,卫茉站在庭庑之下听得一清二楚,扣着横栏的手紧了又紧,最终转身回了房,猛地摔上了门。
姨娘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吓了一大跳,纷纷拍着胸口喘气,然后隔空翻了个白眼,沿着墙根掉头往回走。
“这四姑娘自从前阵子病好之后就像是变了个人,脾气又冷又硬,像块石头似的,你们觉得不?”
“对对对,我也觉得。”其中一个连忙附和,“有天峰儿调皮,让人捉了几条蛇扔进她院子里,刚好被她逮到,她竟让那个会武功的婢女把峰儿和蛇一块扔到老爷书房去了,吓得他们要命,这要是换做以前,就凭她那个受气包,哪敢动半个指头?”
“该不会是发烧把脑子烧坏了吧?”
闻言,其余的姨娘们都笑了。
“噗,哪有越烧越开窍的?有这等好事我也去试一试。”
几个姨娘打着灯笼嘻笑着走远了,弯曲的走廊又恢复了寂静,就在这时,原本早该离去的薄湛忽然从花窗边步出,想着刚才听到的话,缓缓眯起了黑眸。
看来王姝说得没错,卫茉很有可能就是小知,但他需要把她放在身边多试探几次,因为他知道,一旦错认,他将再次跌落无底深渊。
暗沉无光的天幕下,寒风如刀划面,薄湛伫立在廊下,神色透出几许疯狂,似乎做出了某种决定,随后施展轻功掠过院墙,往靖国侯府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