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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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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章:风铃舞
1、
昨夜凭栏听风雨
尤记佳人舞斜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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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铃……
叮铃叮铃……
叮……
起风了。
风很大,艳丽的女人牵着幼小孩子的手,静静地站在湖边。
女人的眼睛一直盯着远处一个方向。
云雾飘缈的地方,露出一个人的影子。
风吹乱孩子细软的直发。
咬了咬嘴唇,孩子看向女人。
手……好疼……
女人握住孩子的手越来越用力,细细密密的冷汗渗出了额角。
“娘……好疼……”孩子开始挣扎。
叮铃……叮铃叮铃……
铃铛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女人开始全身颤抖,脸色惨白。
远处的人影动了一下,身后长出藤蔓状的东西。
越来越长,越来越大,直到将远处的人影包裹。
铃铛的声音越来越大了……
“快跑……我们快跑……”女人拖着孩子,到处乱窜。
地上开始伸出红色的藤蔓状触角,弯曲纠缠,铺天盖地……
全世界,都是这种东西了。
无处可逃,我们无处可逃。
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男人!
蜷曲缠绕的发,英俊的脸,一袭红衣。裸露出来的脚腕处,系着两个小小的铃铛。
叮铃……叮铃……
铃铛还在响个不停。
巨大的红色藤蔓从男人身上长了出来,将孩子卷了进去!
“不要!!!”天空划破女人一声绝望的惨叫。
下一刻,四周归于一片平静。只剩下隐隐约约的铃铛声……
叮铃……
叮铃……
“够了!!!”顾惜朝怒吼一声,从床上坐了起来。
刚刚睡过的床榻上,被自己汗湿了一大片。
莫名其妙……
莫名其妙的又做这种怪梦……
顾惜朝揉了揉太阳穴,想使自己尽快清醒过来。
无意之中,顾惜朝瞥到了自己蜷曲的头发。
那样的卷曲……那样的缠绕……就像梦里的那个男人一样。
已经……恶化成这样了吗?
顾惜朝呆了一会儿,脑中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
风把木窗吹开,夹着黄沙,发出巨大的声响。
顾惜朝被吓了一跳,整个人总算清醒了过来。
草草披上一件外套,顾惜朝走到被吹开的床边。
窗外是一片黄沙戈壁。
顾惜朝在等人,等一个相识了多年,也相恨了多年的人……在这初见的地方,和他再次相见。
算算时辰,他也差不多到了。
远处的沙地上,被扬起一大片黄沙。
顾惜朝勾了一下嘴角。
来了。
旗亭酒肆的门被用力推开,来人带着满身的风尘,大步走了进来。
没顾上坐下休息一阵,来人便开始怒气冲冲的吼道:“顾惜朝!顾惜朝!你给我出来!”
咚
咚
咚
伴随着脚步声的,是一个清亮的嗓音。
“哟,堂堂六扇门的神捕就这么急着见我这个无名小辈?”顾惜朝带着挑戏的笑容,慢慢从梯子上走下来。
来人不说话,只是目不转睛的盯着顾惜朝慢慢下来。
顾惜朝挑了个靠近来人的椅子坐下,给自己酌了一杯茶,仰面回望来人。
“九现神龙戚少商。”顾惜朝扣了扣桌子,突然奇怪的笑了笑。
戚少商皱了皱眉,仿佛是对他的笑表示疑惑。
“戚大侠,你急着把我叫出来,又不说话,到底要干什么?”顾惜朝故意加重“戚大侠”三个字的读音,带着调侃的语调。
戚少商甩下一堆布在桌子上。
那是一大堆花花绿绿的方帕,每块布的正中心,都有一点类似血迹的红点。
布很多,散发着不知名的幽香。
顾惜朝冷冷的打量了一眼,笑道:“怎么,戚大侠送这么多青楼女子用的东西给我,怕是要我在这边疆,也帮忙开个窑子?”
“顾惜朝,你不要装作不知道!”戚少商有些生气,语气中多了一丝不快。
“装?”顾惜朝挑了挑眉,往后一靠:“好,戚大侠倒是说说,我在装什么?”
戚少商狠狠皱了一下眉,一字一顿地说道:“你大可以装作不认识。好,我问你,铁手上哪去了?”
顾惜朝的眼神变了变,一抹寒光飞快的闪过,接着,冷冷说道:“他自己有手有脚,爱上哪上哪,我怎么知道?”
“据我所知,铁手自从应允了晚晴后,一直和你形影不离,又怎么会突然在这么关键的时刻不见了?”戚少商步步紧逼,凑到顾惜朝跟前,死盯着他的眼睛沉声问道。
顾惜朝的眼神,在听到晚晴两个字后,开始变得无神起来。
戚少商的心里当下一凉。
“顾惜朝,顾惜朝!”戚少商用手晃了晃顾惜朝。
眼前的人没有任何反应。
“喂!顾惜朝,你醒醒,顾惜朝!!!”戚少商急得满头大汗。当年铁手明明清清楚楚地告诉自己,顾惜朝的疯病已经好了啊!
这家伙难不成偏挑这个时候犯疯病?!
戚少商开始十分十分后悔提了晚晴的名字。原本戚少商来时,在路上就一直提醒自己千万不要提晚晴,以免刺激到他。结果刚才一激动……
戚少商懊悔地给了自己一拳。
顾惜朝呆呆地坐在椅子上,一遍又一遍的低吟着晚晴,和刚才判若两人。
戚少商坐在一边看着顾惜朝,想等他什么时候自己清醒过来。铁手不在,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这种情况。
说起来,自己和他,也有将近两年没有见面了……
自从那天以后……顾惜朝疯疯癫癫,带着晚晴回到惜晴小居。铁手跟着他,很长时间都没了他的音讯。
偶尔知道一点他的事情,也是铁手偶尔回来一次,带过来一点消息。只是那时自己刚接替铁手的工作,忙得焦头烂额,也没有空在意,也就渐渐淡忘了。
如果没有那件事,说不定,我们两个,就永远这么相忘了。
那天,铁手慌忙跑回来说,顾惜朝的疯病好了。
没有吃药,没有任何预兆,就这么突然好了。
也就是从那一天开始……
眼前的人动了动,摇摇晃晃站了起来。
戚少商从回忆中惊醒,连忙过去察看顾惜朝的情况。
还是双目无神,神志不清的样子。
顾惜朝念着晚晴,一步一步往门外走。一路摇摇晃晃,不小心撞到了酒肆的柜台上,摔倒在地。
戚少商赶忙过去扶他起来,却发现有个白色的布包被顾惜朝撞到了地上。
戚少商把顾惜朝扶到椅子上,捡起那个布包。
硬硬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戚少商突然有一种把它打开的冲动,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这么做,他不是喜欢偷看别人东西的人。可是这一刻,就像有谁在拼命鼓动他一样,他迫不及待的想要打开那个布包。
布包打开后,呈现出来的,是两个做工极为精细的铜铃,用一根红得妖艳的红线穿着,静静的躺在布包内。
戚少商把铜铃拎了出来。一阵风吹过,带动铜铃,清脆的铃音便飘散开来。
叮铃……
叮铃……
叮铃铃……
戚少商突然回头。
顾惜朝不知道什么时候清醒了过来,满脸戾气,抬手对准戚少商就是一掌。
那一掌极为狠辣,戚少商只有拼尽全力去接。
两掌相接,戚少商感到一股强大的压力紧逼自己心口,逼得自己的五脏六腹都要颠倒了一般。
戚少商猛地咳出一大口血。
顾惜朝站在一边,满脸惊恐的打量着自己的双手。
“我做了什么……我做了什么……”
突然,远远的,再次传来幽幽的铃铛声。
同刚才不同,这次的铃音,哀怨缠绵。
戚少商带来的那一大堆方帕动了一下,发出一声“嘎吱”的怪响。
戚少商和顾惜朝同时转头盯着桌上的那堆布。
“嘎吱”声不断响起,方帕不断翻动,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里头翻滚一样。
突然,“嗖”的一声,从方帕中窜出来一条类似藤蔓状的红色物体,在地上弹跳了几下,便钻入地底消失了。
顾惜朝的脸霎时变得惨白。
“你刚刚……干了什么?”顾惜朝转头,颤声问道。
“我只是…看了一下那个铜铃而已……”戚少商吓得不轻,断断续续回答。
“铜铃?什么铜铃?!”顾惜朝猛地冲过来抓住戚少商的衣襟,怒吼道。
“就是……这个……”戚少商指了一下那个白布包。
白布包安静的躺在地上,铜铃却不见了。
“铜铃呢?铜铃在哪里?!”顾惜朝几近疯狂的问道。
“铜铃……”戚少商呆呆地看着空无一物的地板,一脸难以置信:“我刚才就蹲在这里看它的,怎么会不见了?”
“不见了……”顾惜朝摇摇晃晃的松开戚少商。
“戚少商啊戚少商,你还真是个惹祸精!!!”顾惜朝恶狠狠的骂道。
“我怎么了我?”戚少商莫名其妙的被顾惜朝骂,突然觉得自己很委屈。
“怎么?戚大侠还不知道自己闯了什么祸?”顾惜朝冷冷看了戚少商一眼,“你怎么不说,你连这次过来找我干什么都忘了?!”
戚少商被他这么一提,幕然惊醒,连忙说道:“对了,我刚才还在问你,铁手上哪去了?”
“你是脑子有问题还是年纪大了耳背?”顾惜朝厌烦地皱皱眉,“我说了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你问这么多次我还是不知道!”
戚少商瞬间呆立在原地。
长这么大,他是第一次被人说脑子有问题……
年纪大了耳背?戚少商自嘲的笑了笑。
“可是,你是唯一一个最后见过他的人,总会知道一点他的行踪……”戚少商无奈的说道。
“他走了,我拍手称快还来不及,谁有心思打探他的行踪?”顾惜朝不屑的哼了一声。
“他可是现在唯一一个可以护着你的人,你就不怕他走了,我找你寻仇?说不定,现在就乘这个机会把你杀了!”
“戚大侠,你要杀我,早就杀了,还会等到现在?”顾惜朝满不在乎的挑眉。
“我不杀你,天底下要杀你的人多得是,你就不怕?”
“被追杀的人是我,我还没急,你急什么?”
戚少商一时语塞。
是啊,当事人都没急,我急什么?他被杀了,我应当高兴不是?
“好,这个问题你不肯说,我们跳过。”戚少商转身,指向那一堆布,“那个东西,你就不要再给我装了。”
“哼,你总算是绕到点子上了。”顾惜朝嘲讽地说了句。
“你终于肯承认了?”
“承认什么?承认我是采花大盗,调戏青楼女子,还乱画她们的方帕?”顾惜朝似笑非笑的看着戚少商。
戚少商的脸青一阵白一阵。
顾惜朝狂妄的笑出声来。
“顾惜朝,我没心情和你玩!”戚少商阴着脸吼道。
“我也没心思和你玩!”顾惜朝毫不示弱的回道。
戚少商的忍耐几乎到达极限。
“你去看看你那些方帕。”顾惜朝慢悠悠的说道。
戚少商半信半疑的那起一块方帕,打量了一下,脸突然变得煞白。接着,他疯狂的把方帕一条条拿出来检查,脸越来越苍白。
“看到了?”顾惜朝仍旧是一幅事不关己的样子。
“为什么……为什么原先中间的红点,全都变成空洞了?!”戚少商震惊的回头,疑惑地看着顾惜朝。
“你没看见刚才那个红色的东西吗?”
“你是说……这些红点……变成那个了?”戚少商难以置信地看着顾惜朝。
“是。”顾惜朝答得满不在乎。
“我是无神主义者。”戚少商很认真地说。
“我没和你开玩笑!!!”顾惜朝有些不悦,“你要是不信,问我做什么?!”
戚少商不说话。
“戚少商,我知道,你来找我,不就是为了那件事吗?”顾惜朝喝了口茶,“好,你现在把整件事原原本本地告诉我,我再考虑帮不帮你。”
“我没打算要你帮忙……”戚少商低声喃喃。
顾惜朝把桌子一拍,咬牙切齿地说道:“好,很好!我知道,你过来是要拿我归案。不过我告诉你,六扇门办事一向看重证据,你现在手上的证据不足,我看你拿什么拿我!不要我帮忙是你说的,到时候你可别哭着求我!!!”
顾惜朝把袖子一甩,恨恨地上楼。
戚少商足下一点,纵身一跃,跳到顾惜朝跟前,一把抓住他的手。
“抓着我做什么?松手!!!”顾惜朝甩了甩手,想要振开戚少商。
“我……我……对不起……”戚少商低着头,很小声的说道。
“是我自己犯贱,犯不着戚大侠低声下气来道歉!”顾惜朝继续挣扎。
戚少商心里一急,索性一把把眼前的人圈在怀里,大声说道:“你知道这件事情,说明你和这件事有关联,那你应该知道我的心情。如果你知道一些什么,我希望你帮我。可是,因为这件事,很多人已经……我不希望如今唯一清楚这件事的人也出事,到时候,那些屈死的人,就再无真相大白之日,你懂不懂?!”
“他们死了,干我什么事……你先松手。”怀里的人闷闷地说道。
“我不松!”戚少商回答得斩钉截铁,“我刚才没有你想的那个意思,我只是不希望……”
“你先松手!”顾惜朝的声音越来越小。
“不行!我要是松手,你肯定不会帮忙了!”
“你再不松手信不信我宰了你?!”顾惜朝这几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戚少商感觉到不太对头,疑惑的松开手,暮的看见顾惜朝红透了的脸。
顾惜朝猛退了几步,恶狠狠的盯着戚少商,仿佛要把他的脸盯出两个窟窿来。
“刚才是谁说‘我没打算让你帮忙’的?!”顾惜朝气鼓鼓地说。
“是我。”
“那你要我帮忙干什么?!”
“……”戚少商不说话。
“行了,别给我摆那张死人脸,我不是息红泪,不吃你那套!”顾惜朝白了戚少商一眼,“把事情告诉我。”
“你肯帮忙了?”戚少商满怀希望的抬头。
“说过了等我听完再考虑帮不帮!你是只猪也应该听到了吧?!”顾惜朝满脸不耐烦。
“好,我说。”戚少商无奈的摇头,扯了顾惜朝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