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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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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永安城东门向北,沿官道快马而行,约莫半日光景,便是万年县了。
万年县城人口不过□□万,但因着在京畿附近的便利,便归了永安辖区,评了中县,县令也是从六品下的官职。万年令姓陈,先名一个升字,只因犯了今上的名讳,只好改叫黄登了。今上姓刘,讳升。是在春日里做了皇帝的,先帝苦熬了一个冬天,春帷刚过便驾崩了。七日后,今上登基,到秋天里便开了恩科,陈登是进士科头甲第三十七名,当年统共也就只录了三十七个人,算来也有二十一个年头了。
陈登中了进士那年,还是个二十七岁的青年人,虽说长子都已经九岁多,但在举人老爷里也是极年轻的,常道30老明经,50少进士。而今他的头发已白了大半,也不过是个万年令,算算自己的年纪,正打算等开春,四处走动走动,去京城里寻个闲差将养几年也该到了致仕的年纪。翻看着案头的卷宗,陈县令心里细细思量着,狠狠的打了个喷嚏,从怀里摸索着掏出张手帕擦擦,这堂里总是比不得后衙,虽说不像京城里的府衙,那些大官们都烧着地龙,可夫人在后头把住人的屋子都烧上碳盆,总归比这中堂暖和的多,年纪大了受不得这冬月里的寒气了,年青的时候可是没这么怕冷呢,“小茗,给老爷炉子加上碳”说着把手炉放到案上,中堂存着卷宗,见不得火气,便是堂堂县老爷,也只能抱个手炉子才有点热气。小茗伸手接过了炉子,再从西边架子脚边上取了只袋子,上好的银屑碳,放进去几块整的,盖上盖子再递还过来。
小茗是陈登的老仆,实在是算不上小,从他十四岁中了童生那年就一直跟在他身边做小厮,当年那个眉清目秀的小子,如今已经满脸的褶子,只是这几十年来也不曾改过称呼,也就这么叫下来了。
门被轻扣几下,只听屋外头有人说“阿郎,是赵安,有事来回老爷”,“进来吧”闯进来个葛袍中年人,正是这陈府管家赵安。“有何事”赵安住了脚,深揖到底,方小声说着“回阿郎,侧门上晕倒个小郎君,四五岁的样子,看衣物也是个富贵人家的,娘子去听善溪先生讲经回来正巧遇见,看着可怜,便给捡了回来,正在后头院子里安置着,却见袖子上沾染了血迹,再寻着这封信,娘子说请阿郎来看看,莫要给家里招惹了什么祸事”说着递上一封信,火漆仔细封着,拆开来看不过三寸长的细条子,“初阳兄”陈登的心里一惊,初阳正是他的表字,看这字迹,缭乱不堪,但分明辨得出是老友谢聿所书,“初阳兄,弟年少时与人比武,失手伤人,遂有此祸,今故人之子前来寻仇,满门不得脱身,今谢家满门恐赴黄泉,皆是昔日之报应,弟甘赴黄泉,只是弟有一懵懂幼子,名绍,年方四岁,弟实不忍...今托庇无人,但求求兄长看在往日情分,护佑一二。若幸能长大成人,亦不必告知身世。弟谢聿拜谢”。
陈登已经不年轻了,马上要到了知天命的年纪,老妻比他小上三岁,夫妻俩成亲34载,育有两子,膝下嫡孙三人,手背上也隐约爬上了斑痕,年纪大了,遇见的生离死别愈发多了,只觉心底阵阵隐痛。
半眯着眸子,缓缓吐出一口气
“赵安,陈家三郎,乳名平安,景平16年冬月15生,因故寄于青山老家。”
“是,郎君。”
陈平安是不是情愿来这人间无人知晓,
又是不是情愿来陈家亦无人知晓,
但终究是来了。
便要走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