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者彷徨》明彩千年

5、错

　　杨憬回头看了一下，松仓优希没有跟来。
　　他使劲用拇指压了压太阳穴，从昨天开始他就是昏昏沉沉的了，知道自己患了感冒，可一直拖着，不肯轻易去看医生，不肯轻易让自己好起来。
　　慢慢悠悠地往校门口走，头依旧昂着。只是无意间低头一瞥，杨憬的心便又一次乱了。
　　是她！令他魂牵梦索了半年多的人啊！
　　叶沧娜一脸茫然的站在他的大学门口已经有一个小时了，她不知道怎样才能找到他。她和他只是偶然的相遇啊！
　　“你愣什么！”杨憬将她拉至安全地带。
　　“怎么了？”如梦方醒。叶沧娜抬眼便看见了一辆黑色轿车正停在旁边。
　　明白了究竟，叶沧娜转头向杨憬说道：“谢谢你。”
　　杨憬愣了几秒，瞥眼看见那辆黑色轿车，不由地皱起眉来。黑色轿车开走了。
　　杨憬问她：“想什么这么出神？！”
　　叶沧娜低头答道：“没什么啊。”忽觉得不对，猛地抬头问：“你是谁？”
　　杨憬笑出来，又回到第一次见面时的情景了。
　　“好像见过你？”叶沧娜眯起眼来打量他。
　　“没……没见过吧？”杨憬害怕她想起那天那个傲慢无礼的自己。
　　“啊——”叶沧娜笑着点点头说，“我记得了。你是叔叔的朋友。不过，名字我忘记了。不生气的是不是？”
　　“叔叔？”杨憬一半欢喜一半忧。喜的是她没想起那天的那个自己，忧的是他在她眼里是叔叔辈的人吗？
　　“嗯？”叶沧娜怕他不认识自己了，连忙解释说，“叶沧娜，我是叶沧娜啊！他不是说我是他捡来的兔子吗？”
　　“叶沧娜？”他笑了，心想：“原来你叫做叶沧娜啊！”
　　“啊，那个……叔叔还好吗？”见他记起自己，叶沧娜连忙向他打听贺允明的近况。
　　“还……好。”杨憬不想冒别人的名，可是又不愿放弃这唯一接近她的机会。所以杨憬只能硬着头皮演下去。
　　“不好是不是？”叶沧娜难过地垂下头来，回想起那天和他的争执以及那些任性的话。叶沧娜懊悔地蹲下身来。
　　“怎么了？”杨憬要拉她起来。
　　“叔叔还会在那里待多久？”叶沧娜抬起头来问。
　　“叔叔？”真成叔叔了，杨憬一脸的挫败。
　　叶沧娜喃喃说着：“我还能去找他吗？他会赶我走的对不对？”
　　“你……不会的。”杨憬发现她已是泪光点点，脑中乱作一团，胡乱说道：“他不是你叔叔吗？怎么会赶你走？”
　　“真的？”
　　“嗯。”杨憬点头。
　　叶沧娜看着地上的枯叶慢慢说道：“告诉叔叔好吗？等我找到那个人，我就回去看他，好不好？”
　　“嗯。”重新见到她的欣喜、可以接近她的欣喜，一瞬间便被那个叔叔、那个人给带走了。
　　“谢谢叔叔。”叶沧娜借他伸过来的手站了起来，还没站定，就被杨憬带着直往前走。
　　“叔叔，叔叔……”叶沧娜叫他，他全然没有反应。
　　杨憬心事重重地直往前走，凭直觉他知道那个叔叔非同一般，还有她要找的那个人也让心绪不宁。他从来不会为任何事费神，因为出身富裕，逍遥自在地过了二十多年，排斥着家里安排的一切，又没有彻底独立的决心。现在那个叫做叶沧娜的女孩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再见面，想要见到她，可又怕下次见面的时候会再有什么变故。
　　杨憬正望着江水出神，忽听有一个在自己身后轻声问道：“叔叔，可以走了吗？”
　　“你怎么……在这儿？”杨憬回头，看见叶沧娜正笑着看着她，脸色苍白。
　　“不是叔叔带我来的吗？”
　　“我？怎么会？”当看到自己的手还紧紧地抓着叶沧娜的手腕，杨憬的脸红透了。
　　“叔叔，我得回去了，晓媛等不到我会生气的。再见了，叔叔。”
　　“等等，”杨憬急忙拉住她说，“我送你，天黑了，你一个人回去……”
　　叶沧娜看着他，想了一会，然后冲他一笑，说：“好啊！”

　　“这里吗？”杨憬将车停下，看了一眼车窗外的别致的小洋楼。
　　“嗯，谢谢叔叔，拜！”叶沧娜朝他招手。
　　“沧娜，过来一下。”杨憬不放心地摇下车窗。
　　叶沧娜跑过去问：“怎么了？”
　　“如果我骗你，你会不会讨厌我？”
　　叶沧娜愣了一下：“怎么会？叔叔的朋友怎么会骗我？就算是也是小玩笑是不是？”
　　“哦，这样啊，我是开玩笑的，好了，自己小心点，我走了。”
　　“嗯，叔叔慢点。”

　　杨憬一头栽倒在床上。
　　那个丫头，怎么那么容易相信人？是真的单纯还是……
　　杨憬翻了一个身，骂自己龌龊。不过，难道自己真成大叔级的吗？
　　想到这里，杨憬赶紧起身到镜子前把自己研究了半个多钟头，才得出结论：那丫头肯定没戴眼镜。

　　听到开门声，林晓媛刀也没放，径直来到客厅，拦住叶沧娜问：“去哪呢？”
　　叶沧娜看着白晃晃的刀吓得抵住门叫道：“姐，你干吗呀？”
　　“啊？”林晓媛把刀搁在茶几上说：“你怕什么？我切菜来着。快说，去哪儿呢？”
　　叶沧娜吐了一口气：“去逛逛了，还遇到了叔叔的朋友。”
　　“老家的叔叔？”
　　“不是，是西藏的叔叔。”
　　“西藏的叔叔？怎么以前没听你提过你西藏还有亲戚啊？”
　　“超过的二十八的男人都是叔叔！”想到和贺允明开玩笑的话，不由地笑起来。
　　“什么话？那明年我二十八了，那你是不是得管我叫阿姨啊？”林晓媛坐到她旁边笑问。
　　叶沧娜坏坏地朝她笑道：“不是阿姨，是老妈子。”
　　“你这坏丫头！”林晓媛说着要伸手打她。
　　“姐，我错了啦！”叶沧娜立马求饶。
　　“我不跟你一般见识。”林晓媛拉想要逃跑的叶沧娜重新坐下说：“快说，你去西藏都干什么去呢？怎么冒出一个叔叔来？”
　　“在西藏的时候是叔叔救了我，不然晓媛现在都见不到我啦！”沧娜顽皮地吐了一下舌头，“因为年纪比较大，就叫他叔叔啦。所以呢，叔叔就是这样子冒出来的！林晓媛小朋友，知道了没？”
　　“知道我想干嘛吗？叶老师！”林晓媛眼露凶光。
　　“晓媛，你是不是在煮什么东西？”叶沧娜嗅着鼻子问她。
　　“煮了也不给你喝！”
　　“不是，好像焦了！”
　　“焦了？怎么会？”林晓媛慌忙站起，冲向厨房。叶沧娜偷笑着，趁机跑回了房间。
　　七点四十五分，餐桌上叶沧娜和林晓媛正进行着一顿“和平”的晚餐。
　　“跟你说一件事好不好？”
　　“什么事？”叶沧娜吃得正香，见她用这种语调说话，不由地放慢了咀嚼速度。
　　“你……想过好好地学画画吗？”
　　“晓媛问这个干吗？”
　　“正面回答我！”
　　“不知道！”叶沧娜低头将碗里的米粒夹得四分五裂。
　　“我的老师，就是上次你管他要茶的那个老头，他想要教你，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不肯去学绘画，但我想你既然这么喜欢画画，而且还拥有非同常人的天赋……也许吧，你会自己找到通往美术殿堂的路，可是每次看见你蹲在画布前哭，我就很难过，我也是油画专业出身的，我知道画不出自己想要的东西有多痛苦！沧娜，你的愿望真的只是当一名摄影师吗？”
　　“我不知道！”叶沧娜缓缓摇头，放下碗筷说，“我吃饱了，帮我洗碗好不好？我难过……”
　　望着叶沧娜匆匆离去的背影，林晓媛幽幽叹道：“怎么了？是什么……会让你放弃最喜欢的东西呢？”

　　叶沧娜站在画室门口。
　　“我……想要画画。”漆黑的画室里，没有人应答她。
　　“我……真的……很想画画……真的很想……真的很想啊……”叶沧娜蹲下身来，抱住自己。
　　可是，应该是遥远了的记忆突然画面清晰起来。
　　“不可以！不可以啊！”她痛苦地抱住头。
　　林晓媛止住步子，退回到楼梯的台阶上。
　　“对不起……”叶沧娜喃喃说道。血和泪水顺着嘴角流下，很快被暗色的地毯吸收掉了。
　　抬头借微弱的光，栾远宁的笑容映了进来。
　　“你啊……”叶沧娜伸手，却发现他和她之间还是隔了这么远的距离，无法触及的笑容，无法触及的面旁，无法触及的……梦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