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王不是演技派》湖砚

12、职业介绍所的邂逅

　　这是一个小经纪人带着她出道计划暂时搁浅的小艺人出来吃顿饭却不巧遇见当红影帝并被其粉丝团包围的悲伤的故事。
　　和魔王双手紧握已然分不清是谁在发抖的杜沫沫觉得，该有人出来主持正义了。
　　“什么情况什么情况？”一个穿着围裙的小伙子从厨房里跑出来，然后被影帝的女粉丝堵在了过道。
　　“你们来吃饭的吗？不吃饭给我出去啊！”当然没人理睬。
　　最终刘清曲结了账，走出店门，过程艰难得好像在流沙中的自由泳。然而他的脸上从始至终保持着得体的似有若无的微笑，没有露出半点不耐的表情。
　　只是杜沫沫看到他肩上那两个脑袋内心戏很足的样子。
　　“就是那个人……”女粉丝团像来时那样一阵风跑光了之后，杜沫沫小声对魔王说。
　　“……啊？哦。”魔王花了几秒才从刚才的惊慌中回过神，暂时还接收不了外界情报。
　　“真是的，现在的小姑娘，看见明星就跟狗见了肉骨头似的，”穿着围裙的店员过来收了刘清曲的碗，转过身朝杜沫沫她们笑了笑，“你们没事吧？这样的场面我倒是没少见，只不过——”
　　“当啷”一声，他手里的碗摔了，碎了。
　　“陛、陛下……？”

　　杜沫沫想起阿拉琪曾经告诉过自己，在魔界浩劫发生之前，在魔王下令进攻天界之前，魔界也曾经发生过一起暴|乱。在那次事件中，很多魔族纷纷离开魔界，隐姓埋名来到人间；就像那天那个女幽灵一样。
　　然而她现在想到的是以前在报纸上看到的一条消息，《G市每三个人中就有一个是外星人！》。杜沫沫怀疑，这座城市每十个人中……就有一个是魔族。
　　至少现在，如果这家小店的房顶塌了，砸死三个人，其中有两个是魔族。
　　所以这是一个小经纪人带着她的魔王小艺人出来吃个面，结果遇到了魔族大影帝和魔族店老板的故事？
　　“诶，我只是在这里打工的啊，这不是我的店啊。”刚才的小伙子解了围裙，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朝厨房里打了声招呼，就在对面另一张桌子旁坐下了。
　　“没办法，说什么人间界的日子好过多了都是骗人的，没钱根本活不下去，”小伙子说，“所以我在这的厨房里帮忙，做个兼职挣点小钱。”
　　原来这家店还有钱雇人啊……杜沫沫想，然而说出口的却是：“兼职？那你的正职是什么？”
　　小伙子“嘿嘿嘿”地笑了，眼中闪烁着暗红色的光华，被汗水打得半湿的T恤贴在身上，露出精实的肌肉线条。
　　“我是一个演员。”
　　他是一个演员，接过很多戏，扮演过很多角色，塑造过很多形象的演员。在很多叫座的电影，火爆的电视剧里都能看到他的身影。
　　是的，他是一个群众演员，也就是龙套——不对，比群众演员和龙套稍微高端那么一点点。
　　“我还以为我做演员能有种族优势呢——我比人类能打，比人类的形象多变，什么戏都能拍，还不需要替身，”小伙子说，“结果，我就成了个替身。”
　　他是一个替身演员，能文能武。
　　杜沫沫亲眼看着他的脸像水面一样波动，又聚合重组，然后变成了刚刚坐在这里吃饭的影帝。
　　“一、一模一样……”杜沫沫惊叹道。
　　小伙子又“嘿嘿嘿”地笑了，用刘清曲的脸。
　　“我也做过他的替身，不过是很久以前了，他演的是一个武侠片里的刀客，武戏都是我上的。那时候他还没现在这么红——我是说，还没成影帝……”
　　“他也是魔族，对不对？”杜沫沫忍不住打断了他的话，“你也看到他肩膀上的东西了吧？”
　　小伙子意外地扬起了眉毛：“他？你是说——”
　　“你说完没有啊，”厨房里传来另一个人的声音，“没事干就来把锅刷了！”
　　小伙子赶紧把脸一抹，又恢复成刚才的长相：“来啦来啦。”
　　“等等，”魔王叫住了他，“你在人间界多久了？”
　　小伙子望着天花板想了想，掰掰手指：“有这么七八百年了吧。”
　　魔王眯起了赤红的眼睛：“那你还记得回魔界的路吗？”

　　阿拉琪坐在路边长椅上，手中握着一本求职杂志，眉毛皱成了心电图。
　　虽然总算是给自己找了个垫背的，但是老魔王的诅咒似乎还没有解除。她每翻一页杂志，背上就涌起一阵强过一阵的瘙痒。她看到第十页的时候终于忍无可忍，合上不看了。
　　这是什么意思？非我不可，还是那家伙还不够靠谱？阿拉琪托着下巴陷入了沉思。
　　面前是宽阔平整的人类街道，形形色|色的人类穿梭来去。他们的奔波忙碌是为了生存，以及更好的生存。
　　而阿拉琪的奔波忙碌，是为了替别人养孩子。她想给自己找一个更好的，更有意义，更有价值，不用整天陪着小孩子过家家的，工作。只是如今她的面前出现了两个选择：1，把照顾魔王的工作逐渐过渡交托给杜沫沫，等待时机成熟之后拍拍屁股走人，再见了诅咒；2，说不定那个话都说不连贯的人类真的能帮助魔王复兴魔族不如就留下来看看他们到底能闹成哪样？
　　今天的阿拉琪也在这两个抉择之间犹豫，最终她选择从长椅上站起来，丢掉求职杂志，走向马路对面的职业介绍所。
　　然后她在那里遇到了一个……万万没想到的人。
　　推开玻璃门的瞬间阿拉琪以为自己看错了，使劲揉了揉眼睛。可是她揉了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差点揉脱视网膜，眼中的景象还是没有丝毫改变。
　　刷得雪白的墙壁，排满文件袋的书柜，乱糟糟的办公桌，鱼缸里死气沉沉——说不定真的已经死了的金鱼，比金鱼精神不了多少的目测50岁左右人类女性。
　　还有坐在人类女性对面，背对着她，耷拉着一对快秃了的翅膀的，鸟人。
　　这家伙……不是那个小瘦子身后的……？
　　阿拉琪慢慢走近一步，假装没有注意到50岁左右人类女性投来的不快的瞪视。她确定眼前的鸟人就是那个鸟人没有错，他翅膀上被气掉的每一根毛里，差不多都有她的一份力。
　　“侬倒是讲句话啦，”50岁左右人类女性有些不耐烦地说了一句，“侬要是哑巴的话，我这里的工作基本都做不来的啊。要么侬去弄个残疾人证，我好帮你留意一下福利机构什么……”
　　鸟人不说话，头顶的光环都黯淡了，像个没通电的日光灯圈。尽管看不到他的表情，但光是这副垂头丧气的样子就够阿拉琪笑上三天。
　　“侬到底要哪样啦？诶我看侬这幅长相，是不是外国人啦？”
　　鸟人“呼”地站起来，原地向后转，头也不回地推门出去；擦肩而过的时候他狠狠地瞪了一眼阿拉琪。阿拉琪却只感受到如同被遗弃的小狗般深深的怨念。
　　虽然事后想想，眼下还是各事其主的两个人，在职业介绍所相遇，似乎有点尴尬。
　　“那个人是来找工作的吗？”看他出了门，阿拉琪转身问大妈。
　　“谁晓得他啊，”大妈气呼呼地拿起桌上的报纸打扇子，“慢悠悠地走进来，一句话都不讲，这里翻翻那里翻翻。我问他是不是找工作，有什么需要跟我讲讲。结果他就傻不愣登坐下了，问什么都不说，再多问几句，喏，走了。”
　　“不要生气嘛，”阿拉琪笑嘻嘻地拿手给大妈扇风，“说不定是个迷路的傻子呢？下次他再来就打电话报警好啦。”
　　今天真是个好日子，阿拉琪想，虽然还是没有找到新工作，但是看到了令人高兴的事。
　　她在晚饭时间哼着小曲回到魔界城堡的时候心情还是很好，看到厨房里冷冰冰的没有开火的时候心情也还不错，走到书房门口望望——魔王不在——哇，更开心了。
　　阿拉琪忍不住就在走廊上跳起了舞，在历代魔界皇室的画像的注视下踮着脚尖转着圈圈前进。一大大，二大大，三大大，四大大……阿拉琪一边旋转着一边想起之前偷偷藏在某个会客室里的东西——她瞒着杜沫沫新买的言情小说——于是一个转体两周半跃到那个房间门口，双臂一扬，做含苞待放状推开了门。
　　阿拉琪想起小时候阿妈给她讲过的故事。在很久很久以前，很远很远的地方，有一个暗黑森林。森林里住着一个邪恶的女巫，她拥有能让时光倒流的魔力……
　　阿拉琪没有比此刻更迫切地想要找到那个女巫。
　　——怎样都好什么代价也罢总之你给我把时间拨回到两秒前！！
　　她像朵羞答答的玫瑰静悄悄地开似地推开门，下一刻，房间里的三人的目光让她瞬间放弃了求生的意志。
　　“你白天干嘛去了，”靠墙站着的魔王说，“噗！”
　　——他笑了！
　　“啊你回来了，我该做饭了……要不你们待会儿再练吧，”坐在椅子上的杜沫沫说，“噗……”
　　——她笑了！她身后的鸟人也——咦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你好，我叫史明，”站在魔王旁边的没见过的年轻男人说，“我是……一个演员，噗。”
　　——他……
　　阿拉琪把面前的男人上上下下看了几遍，确定是个她能捏的软柿子，然后深吸一口气，抬头挺胸叉了腰。
　　“为什么这里会有史莱姆啊！从墙角的霉斑里长出来的吗！”